事情果一如史文茵所言所料。二老爷休沐那日。午后于氏便唤了府上二房史文芩史文茵之外的人,把太老爷和太夫人请到了后院,由自己的人一禀钱小娘是如何“用心险恶,手段狠毒”地在这个节骨眼上派歹人想要坏了史文茵的名声。
说时于氏几乎声泪俱下:“太老爷,那钱氏是因着记恨我照拂文茵才用心如此歹毒!那贱人是想着坏了史家与青阳王的婚事!若非我到衙门销了案,此番史家就成了京城人的笑柄了!我自问对不住文茵那孩子,此番是非替二房,替文茵那孩子请求惩治钱氏不可了!”
她言辞激烈,兴许是先前二老爷公公婆婆也从没见过于氏这样的闹过,一时竟也面面相觑有些怔愣,赶紧叫人把哭得梨花带雨的于氏搀扶起来细问经过。
史文茵伤后,于氏将此事上下瞒得严严实实的,他们之中倒真没有人具体知道史文茵大伤的经过,只听于氏明言。太老爷一时怒不可遏,老夫人倒是对于氏心存疑虑,这便衬了于氏的意。若老太太毫不怀疑,她前几日的安排便百无用处了。
“姑娘,二夫人那边来人请了!”史文茵用完午饭有些不克化,用了半盏清茶便歪在榻上做绣活,秋日阳光温和,正能顺着窗户照到她腿上。这边她懒洋洋地抬头,眼见裁雪进来打帘子步子跳脱,就知道是婶娘的好戏开锣了。
她也不急,安安稳稳地搁下了手上的东西,才嘱咐裁雪:“待会儿过去了,你便让小伍把人叫进府来候着。有点眼力见,婶娘的事情说完了再让他进来才好。”
史文茵交代齐全了才闲闲望那边走,裁雪这丫头是想着看看热闹,一路上少不得快步子催着走,生怕看不上今日的热闹。史文茵只笑。
他们到二房正堂时正赶上史文芩的丫头思慧已被审问了一折,进门时正听到思慧说“——小娘便命我去监视二位姑娘”的话。裁雪颇为诧异地回头看了一眼史文茵,却见史文茵丝毫没有反应,拿扇子遮着面,唇边甚至有了一点浅淡的笑意。
见史文茵过来,于氏立时起身呼唤:“好孩子,快过来!”眼见说着话却是眼泪又跟着下来了,握住了史文茵的手转脸便恶狠狠地骂起思慧来。
裁雪叹为观止,这才知道史文茵过来前非得拿上扇子的缘故。
她倒是有些后悔了,早知于氏的戏这样好,她就跟着拿东西遮着脸安安心心地看戏了。眼下没什么能遮掩神情的东西,自己搞不好就笑出声来了。
“胆大包天!勾引少爷不说还偏帮着钱氏害人!若不是文茵这孩子聪敏,搭上了半条命治了那车夫!眼下,眼下……”于氏说着又用绢子拭泪慢慢呜咽起来,“……夫人素来爱重钱氏,我在房里的日子啊……文茵,我的好孩子,可苦了你了……”说着她便一把拉住了史文茵的手,哭的那叫一个情真意切。
这话指得明明的,老太太的脸色登时便不好看了,只是太老爷和儿子在场不好发作。史文茵顺着钱氏的动作微微把头倚靠钱氏的颈窝处,看着上座的太老爷颇有些怒意望了一眼老太太,老太太看着是没什么,手上却捏紧了那串紫檀珠子。
二老爷双颊有些红。史文茵听府上的下人说连着一个月来他都宿在过去跟着钱小娘喊得最凶的那个妾室那儿,想来于氏心里有气,做戏的事自然也不会同他说了,恐怕心里这阵子颇有些羞恼才激得面色飞红。
史文茵心里觉得讽刺得很。说是一家人却还要做出这样的戏码来,里头闹得不成样子。媳妇将丈夫和婆婆都算计进去还要利用公公。更别提她这半个外人。进到府里来对于氏而言就是个偶尔施以善意拿来给女儿铺路的旁人,这会子演戏却比亲女儿还亲。
史文茵干脆松了身体由于氏抱着。于氏似乎察觉到了她的顺从,越发的大胆了起来。史文茵也不知是因着气愤于氏将自己的女儿摘开对她的利用,还是觉得这家人讽刺,还是绝望自己一介孤女被人如此拿捏,倒真不自控地淌出了泪水来。
于氏见此更是大喜过望,面上却越发的凄惨,让人把格外狼狈的思慧带了下去,装作全然没看到思慧临走时的眼神。
“把钱氏带上来!”将思慧带下去,太老爷几个连声安慰全然止不住泪水的史文茵。又见于氏写在脸上的心疼,心里更加笃定了于氏控诉的钱氏罪行,叫人时都狠了几分。钱氏一进来上座的几位长辈便一惊。
只见钱小娘头配孝帽,白衣麻披,岂不是为人着重孝的服饰?钱小娘身后没儿女,上头父母过身几年,还能是为谁披孝?
二老爷当即一拍桌面,指着钱小娘的鼻子便骂:“畜生!你穿的是什么!”
钱小娘也不说话,跪地便哭。这还了得?于氏即刻让两个粗使婆子钳住了钱氏,要将她身上的衣饰扒下来。钱氏挣扎得很厉害,那些粗使婆子自然也不是吃素的。
大约是被逼到了狠处,钱氏面目狰狞喊了出来:“你们不得好死!我穿这是为什么!是为上头老不死的老太太披孝!为负心的史二爷披孝!为于含湘你那该背时的儿女披孝!”
这话阴狠至极,二老爷哪里忍得了,大步下去,照着钱小娘劈脸两巴掌,扇下去时都带风,可见是用了全力。
“行了!让她快把话说清楚带下去!”兴许是见实在闹得不成样子,史老太爷一拳砸在了身侧几上才止了怒意上头的儿子,“雇人害文茵清白的事可是你所为?”
钱氏闻言先是一愣,转而看向脸色有些苍白的于氏,紧接着哈哈大笑,涕泪齐飞,“于含湘啊于含湘!你当真好手段!”却不尽言,只是发狠似的看了一眼上座的老太太,“此事自然是我做的!”
于氏捏了一把汗,她生怕钱小娘将史文芩提起来。她今日的说辞全然未提及史文芩。眼下若是叫钱小娘提起来,以太老爷思虑,哪还有不明白。那她这个仁爱婶娘的戏码就算白做了,还要被太老爷狠忌惮一番。
她刚庆幸钱小娘未提及,下一瞬钱小娘便笑着说:“可你们都叫你们的好媳妇骗了!”
可话音未落就又挨二老爷一巴掌:“认了就行!堵了她的嘴!拖出去!别让这疯妇这脏东西再污了耳朵!”
“别——”老太太刚从钱氏嘴里听出点端倪来,自然是想听钱氏说出来,可刚吐了一个音便引来太老爷怒视,自是什么事都不敢说了。
堂外传来钱氏呜呜咽咽的痛呼和板子声音。正堂当中陷入了短暂的沉闷中去,于氏的戏还没断,拿绢子拭泪。
史文茵的坐在于氏身边,自然是感受分明。于氏得意得不得了呢。方才二老爷举动果断正解了于氏的忧虑,这会子处理了钱小娘,后头的话便更好说了。事实也如她所料,甚至不用于氏自己张口,史二老爷便一撩袍服跪地。于氏和史文茵自然也得跟着跪地。
史文茵这二叔这会子倒像是猛然醒悟过来:“爹,娘,儿子房里出了这样的畜生。儿子愧疚,给爹娘赔罪了!”
“你媳妇照顾儿女是尽心尽责,中馈交给她打理也从来不见出什么错儿。眼下是料理了钱氏,可是你房里的妾过去是跟着钱氏为虎作伥的。”
老太爷沉着脸又看了一眼僵得如同古木一样的老太太,哼了一声:“后院的事情往后尽交给二媳妇料理着!旁人插手料理,少不得两头受气,到头来还要我这个做长辈的管着后院这些烂事!”
他看向下位跪在于氏身边的史文茵:“文茵也尽有二媳妇照顾着,早点把老二房里那些不干不净的人清扫出去,得个门庭清净!”老爷子面孔板着,眼看说要料理几个妾室,儿子又有异议,狠劲拍了下桌子,“都是你拈花惹草弄出来的祸事!你大哥生死不明,女儿却让你的小妾给害了!若还要留着你那些花花草草,你就趁早出去另立家门!”
老太爷干脆把话说绝了,史二老爷虽有不情愿,却也只能乖乖应了。他一介资质平庸从品官员,若非倚仗着家族哪里有人肯抬举他。便是知道太老爷在气头上他也不敢拿此事玩笑,几个女人和家族支持,孰轻孰重他还是拿得清的。
“太老爷,外院来人,说是青阳王府的。”
正当几人要各自回房的当口,外院的管事进来回话。太老爷当即变了脸色,有些惊疑不定地看了一眼史文茵,眼见史文茵坦然,于氏又轻轻摇了摇头才安下心来。
“请人稍等,我更衣,稍后过去。”他言毕却见回话的人摇了摇头,“点明了要见二夫人,说是为了聘礼的事情过来的。”话音刚落于氏瞬间变了脸色。
史文茵轻轻咳了一声:“祖母祖父,叔叔婶娘。我这就回房去了。”她轻轻抚了抚额头,又做出微痛样子皱着眉头轻轻抚了抚裙面,示意自己是头疼腿疼一点都待不得了。
几个长辈眼下都心有愧疚,自是不怠慢,连忙让送人回房。还是太老爷思虑周到,干脆分了顶软轿送史文茵回房。于氏则是赶着更衣去外院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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