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外头梁妈妈端了果子来。”裁雪进来时手上提了一个食盒,“季府那边的姨妈才送了女眷刚走。说是殿下吩咐的,让您先吃点垫一垫。”
史文茵揉着有些发红的额角点了点头:“我晓得了。”她看裁雪放下手里的东西才拿出来鼓鼓囊囊两个装银子的袋子,又望了望门外,“拿出去给下头忙的,先让梁妈妈进来说话吧。”
裁雪点了点头。片刻之后便进来了一位身材中等,身着棕绿袄子,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看着精明严肃的妈妈:“夫人可是有什么吩咐?”
史文茵未多言,只管谢过梁妈妈端送果子的好意。
“——今日后院的事俱是殿下一早便吩咐下的,也是怕您初到府上,要应付后头的女客不便,才叫老奴照看的。”
“梁妈妈费心。”史文茵笑了笑,递上荷包,“往后诸事,还请梁妈妈关照。”
梁妈妈也不推脱,直接接过了荷包不卑不亢:“夫人言重,老奴的分内事。”梁妈妈直身稍一顿,“今日外院迎客时辰恐怕深了,若有何吩咐,夫人只管叫人便是。”
史文茵颇为满意地点了点头。片刻之后裁雪才进来,关上了门用眼神问她情况如何,史文茵觉出梁妈妈也是那等安分做事的人,略放松些点了点头。
梁妈妈的预料一点不错。从下午后院女客散了之后史文茵一直等到夜渐深才听有人来报说外院客散,殿下稍后到。因着仪式的缘故史文茵一直顶着大妆,听到消息时头皮已经被冠子压得发麻了。
裁雪替她理婚服,碎嘴念叨是外院看青阳王府和史家热闹的人太多,她不置可否。理妆安坐婚床之上又等了大约一刻钟才听到外头下人迎人的声音,木门开关响动不轻。史文茵心跳骤然剧烈起来,又抬了抬扇子,垂着眉眼听着动静。
礼赞先唱吉祥话,再请剪发合髻。姜维桢身上裹了些酒气,因着腿脚不便还拄着拐,坐下的动作有些迟缓。
“咔嚓”——金剪锋利各取他二人一缕青丝相挽,以作结发置于匣内,礼毕结发二位礼官退出内间。
礼赞再请饮合卺酒。匏瓜一剖为二,夫妻各执其一,内盛酒液饮下即礼成。
史文茵执瓢时微微吸气,抬头对上了姜维桢的眼睛。姜维桢只是冲她轻轻点了点头,露出笑意来。与他对坐的女子像得了许可,才慢慢饮下酒液。
“殿下。”
“史姑娘。”两个人声音开口重叠,相视一眼气氛凝滞。就这么大眼瞪小眼瞪了一会,姜维桢先败下阵来,垂头笑了一声。
他拍了拍身边,示意史文茵坐下来:“史姑娘有什么说什么吧。”
史文茵也觉得好笑,坐到了姜维桢才拍过的地方,与他隔了大约半臂的距离,气氛已然比方才轻松多了。
“谢殿下关怀。”史文茵不自觉地揉了揉额角,“梁妈妈同我说了。殿下费心了。”
“哪里的话。你既要过来,我自不能让你进府里来为难,左不过是吩咐两句的事。我也不上朝日久,闲着也是闲着了。”姜维桢宽慰。史文茵只是点头,便又是片刻安静。
“正院题的是‘云沧’二字,可是有何典故?”史文茵默了一阵子才又问起来。
“是开府前,我老师的居室名字‘逸云斋’‘沧源阁’。后头我开府,便用‘云沧’为名题了正院。”姜维桢仔细地想了想才说,顿了一下看向史文茵,“如今成家,这个名字确实是缺了些文气。”
史文茵只顾着点头,听姜维桢这样说摇了摇头:“这二字题得别有意趣,我是因着喜欢才问殿下的,并不为别的。”
她又笑:“我先想起的是青莲居士的‘直挂云帆济沧海’一句。想来是殿下志趣所在才问的。”
“若要这样倒也说得通。年少时大抵也是这般想的。”如今却是不行了。姜维桢咽下了后半句话,只是把手按在了左膝上。
“——殿下。”大约听得出姜维桢的语义,史文茵转过头颇为认真地看了他一眼。
姜维桢失笑:“若有了好的,再题也未不可。”
他才说,却见史文茵用手揉了揉额角,虽是望着他,眉宇间却有些压抑的神色。
“可是不适?”他骤然想起史文茵前些日子才养好的伤,眉头皱起来。史文茵揉完才发现姜维桢神情颇为严肃,忍不住笑,随手抓起那把持了一天的扇子遮住脸打了个哈欠,才指了指自己的头缓缓说,“殿下是不晓得的——女子在婚仪上可比男子累多了。”她晃了晃,头上的冠子坠子便跟着碰撞作响。
姜维桢这才反应过来,缓和了神情,却还问:“前些日子的伤可好了?”
“谢殿下关心了。”史文茵放下扇子,虽是强打着精神,眉宇间困倦之色却是掩不住的。
姜维桢是精神,却也不忍她再多说了:“夜也深了,便卸了冠子早些睡得好。”
史文茵点了点头,有些迷糊地自顾自起身,走到妆台前又折回姜维桢面前。姜维桢也有些不明就里,看史文茵用手撑了撑额睁了睁眼睛,问了一句“殿下要和衣睡吗?”
姜维桢这才反应过来史文茵是要扶他起身,又是无奈又是好笑:“看来还没困迷糊。”
史文茵只摇了摇头,扶着姜维桢走到屏风后头又问:“可要我帮殿下唤下人来?”
“不必。”姜维桢虽是皇子,却又行伍出身,在北境作战,穿戴盔甲都少假他人。他说话间便褪下了外袍。
“殿下可好了?”姜维桢才欲起身,却听史文茵隔着屏风问了一句,便安然等着史文茵进来扶他。
史文茵扶住姜维桢时才觉出来冬月婚服厚实。这会儿子扶住姜维桢她感受到他体温来,不自在起来。就到床边的几步,史文茵两只耳朵都作烧,染上绯色。姜维桢一落座史文茵立刻远了几步,坐到了妆台前对着镜子拆自己的冠子,好半天才平复下来。
等着她换下婚服,姜维桢已歪着翻起不知从哪儿拿出来的画册来。
“殿下,今夜不熄烛火?”依着习俗,新婚当夜龙凤花烛长明。只是他们与寻常夫妻大约不同,史文茵便问了一句。
“你若睡不着便熄了吧。”姜维桢神情安适,头都没抬,随手翻过一页应声。
史文茵看了他一眼,没有熄烛火。姜维桢只感觉被尾被人压住,才抬起眼,史文茵便已经钻进了自己那床被子背对着他躺下了。片刻之后她吐息匀长,可见今日确实是累着了。
姜维桢习武之人对吐纳敏感,他等着史文茵入睡才合上了手里的画册,躺倒身子盯着帐顶,片刻又翻身,目光划过史文茵的后脑和散在枕上的发。大抵是她的呼吸太放松舒适,没有一会他便也跟着昏沉起来。
今夜大抵是不难入眠的。姜维桢闭上眼睛前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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