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微微告辞已是下午,天色渐暗。下人早合上了中门。
伺候的嬷嬷进里间替靠着大引枕坐在大炕上的程沛棠捏腿:“夫人,那裴家姑娘已走了。眼见是心情好得紧呢。”
“那是自然——总归主意也出给她了。反正她是不甘那王妃的位子让别人坐了去,我推一把又有何妨?”程沛棠神色舒缓,很是不以为然。
“夫人棋高一着,想来那裴家姑娘不日便能给青阳王两口子找些麻烦了。”
那嬷嬷很是谄媚,程沛棠很是不屑地哼笑一声:“青阳王妃不过是借着她那死了的娘得了个乡君的食禄,勉强配得上宗室。可凭她妹妹史文芩一个从三品的官家女儿,也敢肖想咱们府上的王妃位子——可偏偏她还有个诰命外祖是太后的手帕交动不得。不把我放在眼里,替她姐姐找些麻烦算什么。”
她轻轻抚着肚子,神情慢慢阴鸷起来:“再说了,季家的眼下还依仗着青阳王府。只有搅得青阳王府鸡飞狗跳乱了套,我做了王妃,才有办法彻底收拾他。查办程府的事,慢慢算。不着急。”她微垂了头,看着略隆起的小腹,“我呀,只等着这个儿子出世。”
程沛棠说话时大约没察觉到自己神情狠厉。替她捏腿的嬷嬷不寒而栗,只能诺诺地应声。
“殿下还没回来呢?”裁雪回来时候史文茵正坐在大炕上倚着凭几做针线,神情慵懒。
裁雪听她问得笑起来:“小伍回来时殿下还在外院呢。想来还要再等一阵子。”
她把手里的装蚕沙的盒子递给史文茵,坐到炕下的春凳上缠起针线笸箩里的纺线来:“姑娘,小伍打听回来了。确实是这么一桩案子。”
史文茵似乎早有预料,没有抬头,手上的针“嗤”的一声穿过布料。她翻了翻手上缝制的东西——是两个两巴掌宽的小袋子。接着她打开装蚕沙的盒子,唤裁雪帮忙撑着袋子装蚕沙收口子。裁雪帮着史文茵拿着袋子,看她极为认真用针线给装的鼓鼓囊囊的蚕沙袋子封口,有些好奇:“是给殿下的吧?”
“问那么多做什么?”史文茵收好扣子打了个结,从笸箩里拿出剪子来赶紧利落地剪断了线头,将针收好。
大约是时间有些长了,她望向窗外使劲眨了眨眼睛,放下东西又有些困倦地打了个哈欠,伸了伸胳膊,嘟囔了一句,“怪费眼睛的。”说着又侧着趴在了凭几上,随手翻了翻笸箩里裁好样子才做了一半的护膝,念叨着白日要回府上的事情,也省不出时间。
裁雪应她的话说要不交给她来做。史文茵就笑:“你替我剪个护膝样子都剪得歪歪扭扭的,我哪里敢让你做?”她直起身子去捏裁雪的鼻子,“人家讨媳妇都讨个心灵手巧的,你这可怎么办呀?”
裁雪躲了一下倒有些害羞了,嘟囔了一句:“我才不嫁人呢。”
史文茵只笑,打趣起来:“好,你若说了,我可就不替你相看了。往后你就一直在我这儿待到鸡皮鹤发也不成家,你可愿意?”
裁雪果然瘪嘴:“那,那也不成。”
她这样子逗得史文茵乐不可支,玩笑了一阵才裹上衫子下炕去准备晚膳。
“苏部偷袭未果,商团已返雍关。可否启程?”那张裹着黄沙的纸张上寥寥数语。姜维桢稍一思量,将纸放到了手边的炭炉中。烧得正旺的炭火急不可耐地将那张一指宽的纸条卷成了一团薄薄的灰烬。
“季七。”姜维桢唤了一声,在外头候着的季七闪身进来。
姜维桢也不多说,寥寥数语回信装在了传递消息的小竹筒中递给季七:“不可耽搁,尽快送到季洋那边。”
“是。”季七收好信件,拱手一礼,“殿下,季宁离京了。”
姜维桢闻言神情变化不大,早有预料似的:“大约是回老师本家吧?她姑母还在世。”
季七不置可否。姜维桢搁下了笔,轻叹一气:“说到底是她姐姐。现下知道了情形,她大约也不能安心在京城做事了。回去也好。我吩咐的银两和贴己铺子里都支了吧?”
“按殿下的话,都已提前支了,想来路上也不会困缺。”
姜维桢点了点头:“明日,派人给六殿下去信,到府上来一趟。有些事情我要与他再议一议。”
“是。小的去吩咐。”季七隐去神情拱手应下,转身出了书房。
风掀纸角,姜维桢抬头看向半开的窗——天色昏沉,大约明日是要下雪了。
姜维桢按住了作痛的左膝关节,看天边沉低的云层,神色微晦。
上一个这样的天气,是他在北境遇上的。血腥味和左腿关节断裂的剧烈疼痛在他想到鹰哨谷这个地点时一齐回到了他的感官当中。
姜维桢的吐息瞬间乱了,一股记忆当中熟悉的腥甜气味盘亘在他的喉头,让他有了明显的作呕感觉。姜维桢克制不住地用拳头捶在胸口,猛烈地咳嗽起来,试图令自己稍微缓解一些由记忆带来的不适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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