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青户才有了尽快下山的打算,薛才顺便带着一众兄弟又跑了回来。
听闻樊苟收了钱,却依然使坏害何骏戍边十年,刘青户咬牙切齿,却又无可奈何。
薛才顺更是觉得自己连累了何骏,整日愧疚难安。
此时何骏上山,众匪当即将他捧为了座上宾,整日以“何老板”或“何大哥”相称,以最高的礼数相待,搞得何骏很不好意思。
徐秋秋病好后,继续她驻颜店的工作。
一直在旁照料的何春霜安心回了秦府,瞒住此事,常伴秦叔岩身边。
可她总觉得,自从自己回来后,妹妹何春雪的态度总有些奇怪,似乎是不大欢迎她这个女主人。
何春霜每次与秦叔岩亲近,何春雪虽没有像往常一般捣乱,却仍把不悦写在了脸上。
那已不是一种不悦,而是一种怨恨。
直到那天晚上,才入睡不久,何春霜便被秦叔岩的梦话惊醒。
他嘴里反复念叨着一个名字——
“春雪。”
何春霜忽然明白了所有的事。
她起身走向何春雪的房间。
房间里灯还未灭,何春雪正趴在圆桌上,独自用酒浇着愁。
春雪酒量不好,随便喝了一点,就已经快醉了。
她见姐姐推门进来,只醉醺醺地笑道:“是你啊。”
何春霜没有寒暄,只关了门,对亲妹妹说道:“你姐夫做梦了,还喊了一个人的名字。”
“秦叔岩?他喊谁的名字?”
“春雪。”
“嗯?”
“他喊了我亲妹妹的名字。”
“我?我和叔岩什么也没发生。”
“我知道。”
“你知道?”
“你们两个是我最亲的人,我了解你们。可你们两个的心,却都背叛了我。”
背叛,这两个尖锐的字眼,深深刺中了何春雪的痛处。
她本就快醉了,在酒的催动下,她的情绪变得失控起来。
她起身怒喝道:“背叛的是你!从小到大,你学什么都比我快,做什么都比我好,就是为了在别人眼里永远比我强,让别人看轻我,好撑起你‘好姐姐’的形象!在何家是如此,在挥辰阁是如此,在秦府也是如此!”
何春霜知道春雪快醉了,可她更知道——那些话,并非全是醉话。
她用教育孩子一般的口气应道:“流落街头时,我拼了命不让你饿肚子;在何家时,义父和义兄把你当掌上明珠一样宠在手里;在挥辰阁,即便你没有天分也不好学,嫂嫂依然悉心教你,给你工作;到了秦府,叔岩都把你宠成了秦家的大小姐。
从小到大,我所学所做,你便要模仿,模仿不了便大发脾气;我得到的所有东西你都要拿走,我便都让给你。可我从来没想到,你骨子里的嫉妒,会让你做出夺人所爱这等荒唐之事!
从始至终被所有人呵护着的你,不该为自己整日做梦、不学无术,寻这般伤人的理由!”
何春雪显然被戳到了痛处。
她睁着楚楚可怜的泪眼,带着哭腔道:“我爱叔岩,并非是因为嫉妒你。”
“因为他是故事里的驸马?那你就是故事里的公主咯?”
“姐姐,我这一生除了真爱,别无所求。我从来没有求过你任何事,只求你把叔岩让给我。”
“春雪,你错了。有些东西,是求不得也让不了的。”
“人活着,勇敢追求自己心中所爱,这有什么错?”
“可人活着,不能失了底线。”
“你想我怎么样?”
“回何家,再也不要过来。”
“姐姐,你的双手是上天给你最好的礼物,我没有你那样的手,回了何家,我一无是处。”
“你在这里也一样。”
何春雪将桌上的酒杯摔得粉碎。
清脆的声响惊醒了睡梦中的秦叔岩,当他和府人赶到何春雪的房间时,只见姊妹二人已扭打在一起,并撞上了一旁的柜子。
柜子向二人倒去,众人面上一惊,赶忙上前抢救,可已然来不及!
何春霜听众人惊呼,用余光一瞥,见柜子已然砸到,本能般推开妹妹,自己则避让不及,被柜子碰倒,并被压住了右臂。
众人赶忙冲上去移开柜子,只见何春霜右臂下是一片血迹——地上的碎瓷片在柜子的重压下,已嵌入手臂背面的血肉!
秦叔岩心中一震,未顾得上责问呆在一旁的何春雪,抱起妻子便往郎中处赶。
娄县的医疗条件并不算好,但何春雪的右臂保住了。
虽然……她的仙女之手已不复往日的灵敏。
这对旁人而言,已是不幸中的万幸,但对何春雪来说,却是失去了全部。
她再没去过驻颜店。
至于秦叔岩,那是对何家有恩之人,是自己最为敬爱的夫君,即便他如今变了心,她又能怎么样呢?
她不忍说一句重话去伤害他。
何春雪在秦叔岩的劝说下,带着不甘回到了空落落的何家。
这里没有说书人,也没有白马王子,只有她自己在铜镜中映出的幽怨的脸。
她常常自言自语,问世界为何对她如此不公。
徐秋秋很想把答案告诉她,却不忍再次破坏这个看起来楚楚可怜的女孩的美梦。
但何骏是严厉的。
偷偷回家探望妻子的他,顺带将何春雪痛骂一顿,并将她的美梦撕得粉碎。
自觉无辜的何春雪大哭着跑出了家门,独自走在昏黄的街道上,撞在了一个坚实有力的胸膛上。
她抬起头,看到了一个面容和仪态都如她义兄一样板正的男人。
那男人关切地问道:“哟,这不是何家的三娘子吗?这是遇到什么事情了?”
何春雪的眼中只有秦叔岩,她当然没有认出脱下军装、到娄县寻欢作乐的樊苟。
樊苟提出请她喝酒,她便去了。
樊苟当然不是去听她倾诉的,可她在喝醉后说出的“兄长他们都在骂我”,却引起了樊苟的兴趣。
一个被罚充军十年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娄县大骂自己的妹妹呢?
于是何家又遭了难。
何骏在樊苟带人冲进何家时,便已逃脱。
樊苟当然知道,桌上的两杯热茶,分别属于徐秋秋和何春雪,而那地上的茶杯碎片,自然是属于何骏。
可他没有抓到人,便没有实证。
他自然也不会闲到找边军追查此事。
于是樊苟一口咬定,徐秋秋在家中窝藏土匪,并协助其潜逃,将其作为疑犯下到了狱中。
诛心的是,樊苟还突然通报何春雪举报有功,自己掏腰包当众表彰了她。
这打了秦叔岩、何春霜和何春雪一个措手不及。
何春雪那日喝醉,对自己如何出门、如何回家已毫无记忆,更不记得自己说过了什么。此时被请到台上,登时心乱如麻。
何春雪猜想,自己一定是酒后失言,害了嫂嫂。
她想当即否认自己举报嫂嫂窝藏土匪之事,可转念一想:这姓樊的有心针对何家,我若否定举报一事,他定会治我欺军之罪!
何春雪越想越怕,一时间手足无措。
直到樊苟鼓励各位县民举报土匪,并宣布表彰大会结束,她也没为徐秋秋说一句话。
她本可以说,是自己喝醉酒产生了幻觉,说了醉话。
但那样的话,县民都会议论她是个不知廉耻的醉酒女。
何春雪向来脆弱,经不起这样的议论。
何骏本打算求刘青户陪他劫狱,救出徐秋秋。
可因为证据不足,又有秦叔岩这层关系,徐秋秋仅仅是被樊苟指定关在县衙大牢,并未受到酷刑。
说到底,何家也不过是樊苟报仇不顺、无能狂怒的出气筒罢了。
樊苟不过是因为“溢香楼”招了薛才顺等人,才看与土匪有牵连的何家不爽,其实也没打算把何家往绝路上逼。
至少没把何家逼死。
此时边关告急的消息已传至民间,王伯祁将军正率麾下士兵,与其顿汗国浴血奋战。
何骏出逃已近两年,王将军的消息将他心中埋藏的某种东西给点燃了。
他知道,有妹夫秦叔岩在,徐秋秋不会有事,于是给众匪留了书信,自己则踏上了前往边关的道路。
其顿人被暂时击退了。
姗姗来迟的援兵找到何骏时,他身中数箭,奄奄一息,与早已战死的王伯祁将军背靠着背,一同支撑着龙国的战旗。
何骏被救活后,因戴罪之身,并未受到嘉奖,只是受到特赦得以返乡。
回到娄县时,徐秋秋仍在狱中,本该因证据不足而被释放,可每次都因樊苟阻挠而作罢。
听到这里,赵歌蹙眉不解:“这樊苟不过是这娄县驻军的一名军官,哪有这么大权力操纵刑狱?”
薛才顺道:“驻军的头头,还有县衙里的老人,虽然不姓樊,可都和樊家有着血缘之亲,而且对这个狗杂碎都非常纵容。”
何骏道:“这些人家族意识极重,谁要惹了他们其中一人,便被视作挑战他们家族的权威。即便是一只蚂蚁惹了他们,他们也要当着当地民众的面,与这只蚂蚁计较到底。”
宇文放冷笑:“家族意识?不过是知道自己本就该死,对那些敢于冲撞自己的星火感到恐惧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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