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倾雪对她颇为关爱道：“别急，你慢慢想。”
“嗯。”赵家母表示很受用。
沈三娘忙给两人倒茶。
赵家母：“我说的是爹的二哥的媳妇，和你们柳家，应该也是你的太爷爷的爹娶的媳妇，她们是亲姐俩，应该说是你太奶奶的婆婆，和青儿太奶奶的......”
不过片刻功夫，那小厮就溜回来了，赵家母这边的爷爷太爷爷还有几个爹还没搞清楚。
见小厮拿出婚书，赵家母直接收尾。
“总归说起来，咱们俩家是亲上加亲，照理你应该叫我姑母......”
沈三娘也是头一回见赵家母表现得这么亲民。
她嗔怪：“哪里还用叫姑母，往后比这还亲的称呼都有呢，这没等过门，夫人就赶着让人家改口啦？”
“柳家妹子，虽然你只和赵家公子订了婚还未正式下聘，但家不可一日无主，我看赵夫人也这么疼你，不如这样，先在婚书上写上让赵家公子主持修路......”
赵家母嘴角猛烈颤动，就快绷不住露出笑容。
柳倾雪不搭话，接过婚书，打开一看，正是原主签字摁手印的那张。
她点点头，“别的先不忙，先在这订婚书上写上我要的聘礼——赵家商铺。”
“啊？”沈三娘以为听错了。
一旁小厮也抬眼看柳倾雪。
赵家母刚刚乐昏了头，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聘礼写赵家商铺，赵家......商铺？！”
赵家母表情变幻得十分精彩。
柳倾雪心里解气暗爽一把，面上依旧云淡风轻。
“对，聘礼就写赵家的商铺吧。”
赵家母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她抖着手指向柳倾雪“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赵家商铺由赵老爷子掌管，就连中馈她也得按照赵家几个当家的爷们吩咐打理，柳倾雪这个未过门的儿媳竟然开口就向她要赵家商铺？
柳倾雪又说了一遍：“我说我要赵家商铺作聘礼。”
“我呸！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赵家母呯一声碰翻椅子，果然跳脚骂起来。
她本人出身不高又争强好胜，只因生了赵家三爷的大儿子赵青，被赵家家主允许丧妻的三爷扶正她，才有了如今的名分。这些年养尊处优的贵妇外皮是有了，但骨子里还是个粗鄙的泼妇。
沈三娘一脸震惊，看见赵家母被气得原形毕露，连忙抚慰。
她还只当柳倾雪性子好拿捏，慌忙劝道：“柳家妹子，你姑娘家年纪轻轻不晓得，要聘礼可没有这么个要法的！”
面对赵家母的暴跳如雷，柳倾雪稳如泰山，眼睛都没眨一下。
沈三娘脸上闪过一丝惊讶。
见沈三娘盯着自己，柳倾雪忽然想到自己刚才的表现又崩了人设，赶忙慌张起来故作一番迟疑，捏着衣角放低声音：“......可人人都说我家的山路是官路，将来很值钱，难不成我将来的身价还抵不过一个赵家商铺？”
沈三娘还在琢磨这丫头怎么时不时像换了个人似的，可赵家母却不那么想。
方才柳倾雪迟疑那么一小下，让赵家母又看到了之前一说话就脸红又带些怯懦的少女。
赵家母暗骂自己被突然清醒的柳倾雪吓破了胆子，眼前这个不是窝囊废是谁？她又开始做贼不心虚了：“你以为我们赵家和你订亲是为你家的山路？”
那口气委屈得仿佛刚才柳倾雪昏迷时听到的都是幻听。
柳倾雪一脸天真，微微张着嘴：“那，为什么和我订亲呢？”
“你......”赵家母噎住了一下，大言不惭起来：“还不是看在咱们柳赵两家都是亲戚份上，你爹留下你一个人没人照应，我好心照顾你，你反倒不知感恩？”
柳倾雪就呵呵了，当初柳家穷了那么多年，这个远房亲戚躲得要多远有多远，迎面碰见都装作不认识，如今柳家剩了一份孤女手里的山路大产业，赵家反倒想起来照应。
沈三娘顾不得心中疑惑，在一旁添油加醋，“先不说抵得过抵不过，修山路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现如今象蚁村有这个本事的，除了赵家，可没别人了，过这村可就没这店了。你何苦得罪咱们菩萨心肠的赵大奶奶！”
柳倾雪依旧呆呆的，就像被沈三娘和赵家母的话吓到了似的。
赵家母自以为猜透了柳倾雪的心思，得意忘形登鼻子上脸。
她将订婚书举起来，冷冷对沈三娘说：“我看你这个媒是白做了，多少人家的女儿等着让赵家相看，这里也没人领我的情，咱们干脆别白费时间！”
说完，就作势要撕掉订婚书。
柳倾雪眉头一跳，眼神越发闪烁，两只手都不由自主地捏起帕子，直接站了起来。
沈三娘跳过去阻拦，不忘回头责怪：“看把夫人气的，柳家妹子你也不说句话！”
“赵家当真要退婚？”柳倾雪抖着嗓子低喊，“这婚事订得可是众所周知，若是退了婚，赵家也要丢脸！”
原本赵家母还由着沈三娘阻拦，听了柳倾雪这句“强装镇定”的话，直接将订婚书撕掉。
对柳倾雪冷哼：“赵家不怕丢这个人！”
这年头谁都知道，订婚退婚对双方脸面都不好，但对女方来说，直接是毁灭性打击，说三道四的人到处都是。
柳倾雪一付“惊呆在那里”的表情。
赵家母和沈三娘都认定柳倾雪被彻底拿捏住了。她们心里明镜，不这么做，怎么能让柳倾雪乖乖听话不要聘礼。
至于订婚书嘛，大不了重新写一个。
眼见订婚书被撕掉，柳倾雪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赵家母佯装气愤，沈三娘叹口气别过脸，场面安静下来。
沈三娘忖度着，让柳倾雪自己开口求赵家母重新签婚书，她帮衬着说情，等赵家母作主定下女方不要聘礼和让男方家接过山路工程的事，再一并写到婚书上。
可两人背着身子杵在那里等了半天，也不见柳倾雪的动静。
沈三娘忍不住回头一看，柳倾雪在那边竟自顾自品起茶来了，还边喝边赞。
“不错，不错。”
“好茶，好茶。”
沈三娘“哎呀”一声，过去拉住柳倾雪的手，“柳家妹子，你可长点心吧，赵家的婚事要是吹了，谁帮你修山路啊？”
“与、你、何、干。”
柳倾雪粉唇轻启，冷冷回怼。
“这......”
沈三娘愣了愣，不知作何回答，讪讪缩回手，退到后边和赵家母站在一起。
赵家母也十分诧异。
她们都感觉到了，一股冷冷的气息正环绕在柳倾雪周身。
因为，她，卯总，现在开始正式上线。
两个自作聪明的女人若是知道她们招惹了谁，不知道要哭成什么样子。
柳倾雪嘴角勾起，看也不看她们，对偏房方向朗声道：“来人，送客！”
趴门边默不作声听了半晌的张妈、李工、小梨，立刻默契地跑出来，不由分说将赵、沈二人“请”了出去。
无论赵家母和沈三娘如何拍门，李工只管将门锁牢。
*
柳倾雪跟柳宅内的几个人表达了不想招婿继承祖业，而要自己修路的想法。
三人均十分赞成，张妈还告诉柳倾雪说柳家祖上就是夫妻店起家的，李工也说他知道不少柳师傅平时的筑石经验，说不定在柳倾雪修路的时候可以用上。
柳倾雪有点意外。
本以为说服他们需要些功夫，没想到这么快就接受了。
小梨对柳倾雪说：“小姐，你昏睡的时候，有次赵家的儿子来，问赵家母你到底什么时候......”
“过去的事就别说了！”张妈赶紧打断小女儿，让她去整理房间。
赵家母入住柳家的时候，赵青时不时就来这里跟赵家母拿花销，顺便问问柳倾雪什么时候死，他好接手去打造官山路，扬名天下。
都不用小梨说，柳倾雪也能猜个**不离十，否则哪有女方病重，他作为未婚夫根本不见任何动静的？
倒是张妈的人品让柳倾雪在心里默默点了个赞。
沈三娘赵家母给张妈无端泼了那么多脏水，被柳倾雪安排在偏房的张妈听得一清二楚，可见到她这个东家她却一句不辩白，还担心小女儿说的话惹东家伤心，这气度真不像一个从没有读过书的内宅妇女能有的。
能把这样气度的人留在家里做工许多年，柳石匠的为人处事也差不了。
大概他的那些帮工们也都是极好相处的。
柳倾雪踏实了不少，有这么多有能力有人品的下属，即便从没有修过路，她也不用怕。
李工在灶房烧火，张妈熬了营养粥，准备拌几个可口的小菜。
李工：“咱们家大小姐好像一下子长大了好些似的。”
张妈眼泪又流出来，“没爹没娘的孩子都是这么一夜长大的，可惜柳东家看不见了。”
李工没再接话，默默填了把柴。
张妈做好饭菜布置好，柳倾雪让他们和自己一桌吃。
“我爹娘都不在，一个人吃饭太冷清。”
三人推辞不过，只得同柳倾雪一起坐了。
柳倾雪和小梨吃了不少，张妈渐渐高兴起来，李工说好明天带柳倾雪去工地。
饭后，柳倾雪歇了一会儿，让小梨拿来纸笔，涂涂画画之后，交给李工。
“这是我绘制的一些雕石头的器具，你帮我找个铁匠打出来。”
柳倾雪详细嘱咐了打造器具的一些要求，李工记好后带着图纸出门。
张妈正收拾饭菜，有人扣门。
柳倾雪以为李工忘了什么东西，却不想是工地托人带回来了口信。
张妈和李工的大儿子李大力正在工地当学徒，据他所知，刚才工地的工人聚在一起，商量着打算散伙。
原因就是柳家父女二人的事，柳家如今是这副光景，新东家又不知道什么时候来，听说工地的工程款官府也没有给，帮工们如果得不到工钱，岂不是白干一场？
张妈焦急跟柳倾雪说道：“大力特意让人来告诉咱们，说帮工们恐怕明天就要停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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