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勒尔并不是想从崔斯特口中得到答案，因为当初的行动报告他早已看过，甚至在这次出发之前他又拿出来重新翻阅了一遍，其中的问题崔斯特全部都详细解释过。
他只是烦躁，原以为一切都在掌握之中——他只向联研所汇报了其中一部分内容，剩下的都牢牢紧握在自己手里。
米勒尔也从来没有幻想过，他只是派出一个敢死队，就能拿到超过联研所几十年探索的成果，他真正不能接受的是，自己的那次行动埋下了巨大的隐患，甚至还被因思禾当场抓住了错处。
“她要的设备清单，该怎么列不用我教你吧？”米勒尔面色阴沉。
崔斯特赶紧回话：“我有数的，先生，不过到时候还是得请您过目。”
他偷偷看了眼米勒尔的表情，对方没有发脾气，却让他感觉更加可怕。
先不提已经公开的研究成果，那些设备里有相当一部分是斯塔研究所的机密产物，不管是出于商业目的，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总之是不宜被其他人了解的，而现在它们都遗落在无人区腹地，成为了“无主之物”。
一旦联研所得到了这些东西，绝对不会“大发善心”把它们交还给斯塔集团，他们花费大量人力物力研究出来的成果，将会被别人收入囊中，甚至如果其中的设备有超出联邦实验条例所限定的规格，那么斯塔集团将会迎来联邦的处罚。
“赶紧去弄吧，让我安静会儿。”米勒尔不耐烦地挥挥手，将人驱逐出去，“凯文那边去看一眼，还有伊森，没问题就让林愿也回房间休息会儿吧。”
明天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
防护光栅悄然熄灭，启明星站点内一派平静，丝毫看不出几个小时前里头正忙作一团。
简初是病房里第一个睁开眼的人。
医务室内依旧只亮着门口的那盏灯，她正侧对莫景的床铺，看到对方整个人都埋进被子里，只露出额头，不算厚的被子被吹得一鼓一鼓，但却没能把人从睡梦中唤醒。
“你醒了？”
简初动了动脑袋，就看见另一边林豹双正看着她，双目一片清明，丝毫没有刚睡醒的样子，简初低声应了一句，莫景立刻在被子里蠕动了几下，把头从被子里伸出来。
随队医生匆匆赶来，一番检查过后，医务室的灯终于彻底熄灭。
“因博士现在想见你，至于你……”林豹双看向莫景，“可以先去吃点东西。”
她的话语声被淹没在头顶的音乐声中，启明星渐渐苏醒，林豹双耸耸肩，没有再多言。
三人在此分开，林豹双领着简初来到会议室门前，她推开门示意简初入内，自己则后退一步关上了房门。
简初瞥见身后的大门关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会议室内的几个人，因思禾、傅遥，以及那个不知道名字的年轻人，他听见声音抬头望过来，不过两秒又低下头，面色沉静地继续翻阅手里的报告。
至于能看进去多少，大概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你来了，身体感觉如何？”因思禾问道。
万能的开场白，简初已经记不清自己这段时间听过多少次了，但还是点点头：“刚检查完，没什么问题。”
“那就好，瑞千。”因思禾朝助理使了一个眼神，李瑞千便从桌面上抽出一张纸，放在了简初面前。
最上方是黑沉沉的“保密协议”几个大字，里面的内容很简单，只是要求简初不要和任何人提到自己受到袭击的事情，尤其是那些还被蒙在鼓里的研究员们。
“不要紧张，当时的在场人员都会签这份协议。”傅遥开口安抚道。
简初眼神闪了闪，提笔签下自己的名字，李瑞千立刻上前将其抽走。
看来因思禾并不想让这件事扰乱军心，作战人员经验丰富，对这些意外情况早有准备，但研究员们平日里的生活风平浪静，几乎没有直面生死的机会，此时的探索计划勉强才算开了个头，这样的意外肯定会带来不好的影响。
“我记得，你和莫景是程源那个精神力项目的被实验人员吧？”虽然是疑问句，但显然因思禾并不需要得到回答，甚至她的用词都十分直白，并没有用项目成员之类的词来粉饰，说明她至少是了解过情况的。
傅燃再次抬起头看了简初一眼，这次的表情明显没有那么平静，不过并没有人注意到他。
简初垂下眼掩去眼底的情绪，继续听对方的话。
“我代表联研所向你提出邀请，希望你能加入本次无人区探索计划，我是说，站到我们的队伍里来。”因思禾露出一个胜券在握的微笑，整个星际联邦应该没有人会拒绝联研所的橄榄枝，“你可以拿到联研所的工作岗位，在毕业后直接加入我的实验室。”
如果简初真的是一个土生土长的联邦居民、普通的军校学生，此时只会觉得天大的馅饼掉在了自己的头上，忙不迭接下这个邀约。
但可惜，她不是。
对于这种看上去是无本买卖的邀请，简初实在是敬谢不敏，加上这次的行动显然不会如计划中顺利，现在她并没有展示出什么特别的能力，显然无法匹配这样巨大的利益。
风险与收益往往是对等的，也就是说更多的风险隐藏在暗处。
简初刚要开口拒绝，却突然似有所感地闭上了嘴。
这种时刻，总感觉有什么东西会跳出来，让她接受对方的提议……简初沉默两秒，却没有等来系统的经典“噔噔噔”音效。
系统也转性了？
“你怎么想的呢？”见她迟迟没有反应，因思禾再次开口询问，“有任何顾虑都可以提出来，正好特战中心的两位也在，能够给你解答一些疑问。”
这几乎就是摆明了，让简初去问那场袭击究竟是怎么回事。
简初的眼神落在傅遥身上，对方正勾着唇角看着自己，就算眼神对上也没有闪躲的意思，但那个年轻人却一直低着头，看上去不是很想搭理她。
感受到有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傅燃握着材料的手指紧了紧，把纸张捏得皱巴巴的，直到身边的傅遥咳嗽了一声，才反应过来放松了手指。
“我可以拒绝吗？”简初说。
既然系统没有出来打岔，那是否说明这件事并没有参与的必要？
会议室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回答显然不在因思禾的预期内，女人突然轻笑一声：“可以问问原因吗？”
但下一秒，她又开口阻止了简初。
“等等，我大概能猜到你的想法，在你开口之前，我可以再给你提供一些信息，作为你重新考虑的基础。”因思禾抬抬下巴。
李瑞千依旧是那张标志性的冷脸，她伸手打开一旁的显示器，正是遭受袭击时启明星站点内的监控，从入侵者出现在外部监控的第一秒开始，到他如何闯入站点，如何杀死值夜人员，又如何一路闯入二号楼并消失，完完整整地展示在简初面前。
“你看出什么了吗？”也许是在实验室呆久了，因思禾一开口就是老师的引导口吻，另外两人一个抬头一个低头，眼神都随之落在简初身上，主打一个沉默。
“看不出来。”简初貌似很老实地摇了摇头，就听见有人咳嗽了两声。
“怎么了？”傅遥关心道。
“没什么，喉咙有点痒。”直到感受到落在他身上的眼神都挪开，傅燃才撩起眼皮，不着痕迹地觑了简初一眼。
看不出来？这谁能信。
“看不出来没关系，我来告诉你。”因思禾说。
傅燃：……
突然有点头疼。
“他没有跟值夜人员交流就直接动手，说明他有明确的目标，而一路上他没有绕道或者走回头路，直接来到二号楼使用空间棱晶，说明他对启明星内的构造也有所了解。”
尽管启明星的内部构造并不算复杂，但对于第一次进入的人，想要几乎不走弯路找到目的地，还是有一些难度的，除非他事先拿到启明星的地图，作为无人区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这一点可以很轻易做到。
“但他并不是研究所的工作人员，至少这张脸不是。”因思禾补充道，意料之中看到简初皱起了眉头。
“空间棱晶的效果你应该清楚？”
空间棱晶是空间系异能者将异空间压缩形成的，稳定性很强，不被使用的情况下可以保存数年，但一旦使用，持续时间在十分钟至半小时不等，这取决于异能者的能力水平。这期间，一旦棱晶遭到破坏，异空间将提前崩散。最重要的是，使用者可以指定能够进入异空间的生物体。
作为联邦第一军校的学生，这种并不算是很高深的知识，简初点头作为回应。
“他选择了你，而异空间内没有第三个人存在。”因思禾说，“至少目前看来是这样。”
最后一句话不过是可有可无的托底。
“我看过你的履历，很明显你和无人区并没有什么交集，我认为唯一会产生变数的，就是你的精神力。”因思禾看上去对她自己的猜测十分有信心。
“为什么程源会突然邀请你参与项目，为什么那人把你拉进了异空间却没有杀死你，那个项目的目的究竟如何……这几个问题，你能给我答案吗？”
看见简初神情凝重地望过来，因思禾脸上重新出现胸有成竹的微笑。
“你不能，但是我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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