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乎所有人意料，这座研究基地离温弗拉总部并不远。
普蓝掌心满是汗水，几乎要握不住方向盘，他用余光偷偷打量着旁边的人——对方面容年轻，一直托腮看着窗外，表情看不出喜怒。
新的领头人……会把温弗拉引向何处呢？
这种问题不该他来思考，但最近发生了太多事，一夜之间，新派说是从天堂掉到地狱也不为过，更让人难以启齿的是，造成当下局面的，还是他们曾经的领袖。
失去了太多同伴，他们已经无力反抗组织内部的巨大变动，同样无法拒绝新领袖的所有要求。
“你知道研究基地里面的情况吗？”
突然的问题让普蓝回过神，连忙摇头：“没有，但约瑟夫和飓风有时候说话也不避着我，还会安排我做事，目前基地的运转全靠机械维持，研究员之前都被杀了。”
他天天嘴唇，下意识握紧方向盘：“约瑟夫疑心很重，会定期清理研究人员，除了他自己，也只有飓风能跟着进去。”
而现在，他们都已经死了。
“靠机械能做什么研究？”姬岚很是困惑。
“这我就不清楚了。”
一路上十分顺利，普蓝将车停在一片郁郁葱葱的空地上，放眼望去没有任何异常。
“这儿什么也没有啊？”路亚跳下车，仔细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普蓝有些局促地跟上：“我之前最多就是送他们来这，至于门在哪，又是怎么进去的，就不太清楚了。”
“有点麻烦。”米芮皱紧眉头，“这地方说大不大，但想要找到入口，恐怕还得费点功夫。”
更何况，他们并不想声张，可仅靠这几个人来搜索，花费一两周都是有可能的。
简初默不作声，在【物质扫描】的帮助下，周围的一切早就无所遁形。
不远处的树干里，监控、武器应有尽有，而在它们瞄准的位置，蓝色的脉络在地面勾勒出了一个标准的矩形。
她走上前，脚尖随意地刨开一圈土，便瞧见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凹坑。
这个形状……
简初思索两秒，从内兜里掏出约瑟夫的信物，随手丢下，就用脚尖将其驱赶到了小坑中。
行云流水的动作，在众人尚未反应过来的时候，地面开始微微颤动，一块大约三平方的草皮缓缓上升，露出里面苍灰色的金属阶梯。
“天……”
沿梯的灯光迅速亮起，但因无人入内，很快便又熄灭，变成看不见尽头的深渊。
米芮和姬岚对视一眼，压下心中的震惊。
“别愣着，进去吧。”简初清清嗓子，扬扬下巴，带头走了进去。
入口在身后合拢，研究基地迎来了全新的客人。
脚步声在通道里回荡，除此以外，连呼吸都轻到难以察觉。
普蓝还没从震惊中回神，只能满怀惶恐，紧随其后，可正当他脑子里乱糟糟的时候，身旁却突然冒出了个人来。
“啊！！！”
他猛地后退半步，狠狠撞在身后的墙上，拉开距离才看清来人。
这是个机械人。
和市面上常见的仿真人不同，对方没有模拟人类的皮肤，金属的身躯中，暴露着梳理整齐的线路，见到他们的瞬间，眼中便射出红光。
直到他“看见”简初手中的信物。
“尊敬的主人，欢迎您的到访。”他立刻狗腿地凑了上去，完全忽视了其他人。
不同于冷硬的外形，他的语调极尽谄媚。
“您比计划早来了二十三天零七个小时，所以之前安排的工作还没有完成，请您谅解。”机械人脚步轻快，嘴皮子麻溜地吐出一连串涉密信息，“您需要私人空间，还是希望我能陪伴左右呢？”
简初上下打量他：“带我进去看看。”
“001号竭诚为您服务。”他的声音很是激动，“抱歉，您突然的赏识让中枢系统温度升高，如果我说出什么奇怪的话，还请不要在意。”
路亚微微蹙起眉头，看向落后半步的普蓝：“这机械人从哪搞来的？”
“不知道，我没听说过他。”普蓝面色紧张。
路亚咂咂嘴，仔细打量着前头的背影。这机械人虽然外形并不仿真，但情绪表达却明显超出正常范畴，看上去总有种奇怪的割裂感。
001弓起背，双手交握着搓了搓：“那就先看看工作进展，请往这边来。”
室内走道狭窄，斜对面就是一扇窄门，但001直接略过了它，引着几人向里走：“尊敬的主人，请进。”
对方礼貌侧身，微微鞠躬，露出身后缓缓滑开的铁门，以及其中不断穿梭的机械臂和……实验体。
“这是……”站在最后的普蓝失声惊呼，“修女？！”
灯光骤然亮起，昏暗诡异的气氛即刻被打破，简初微微眯起眼，在001充满期待的眼神中迈步走了进去。
左右两侧是密密麻麻的养殖舱，一个挨着一个，容量不大，导致里头的人只能蜷缩着，紧咬住嘴里的氧气泵。
她们双眼紧闭，皮肤被泡得发白，头发也褪成淡淡的金色，只有发根还是深色的。
尽管这些“人”的年龄不尽相同，众人心中的答案却呼之欲出。
“看来客人也认识她呢！”001看向普蓝，语带赞赏，“按照主人的要求，我们在前天进行了第23次移植，目前17枚胚胎已经停止发育，另外2枚正在茁壮成长。”
“……移植？”姬岚喃喃道。
001微微低头，高大的身形遮蔽了上方的灯光，用两只莹莹发亮的灯泡眼注视着简初：“需要我来为客人们介绍吗？”
工作**很强烈了。
简初微微颔首，表情淡定到就像是这里真正的主人。
“感谢您的信任。”001挺直腰杆，“如各位所见，这里的每个养殖舱里，都是修女阁下的血缘后代，她本人在濒死之际，将躯体交给了尊敬的主人，用于进行这一项划时代的伟大研究！”
“咳咳。”简初打断了他，“说重点。”
001面露可惜：“好吧，尽管我认为这些话相当必要……修女本人的精神空间具有极强的可塑性，而这样的能力在其基因中有所体现。”
“于是，我们对其留存的卵子细胞进行人工培育，筛选出继承了该基因标志的胚胎，并尝试进行异能移植。”
路亚愣了愣：“修女是什么时候死的？”
001先是看向简初，见她点头允许，才继续解答：“客人，修女阁下是在三年前死亡的。”
“那之前约瑟夫要求处理掉的那个……”
“普蓝，注意言辞。”米芮厉声喝止，见001没有对“约瑟夫”这个名字表现出特别的反应，才松了口气。
“你说的应该是二号实验体吧，当时修女阁下意外死亡，但她的工作又十分重要，所以主人只能选择那具残次品，暂且投入使用。”001的语调十分轻快，“好在她工作完成的还可以，也顺利在出现故障之前销毁了。”
这下，他们算是明白了前因后果。
反观001，他正沉浸在工作艺术中，难以自拔：“这一位就是目前最成功的实验体，我们为其移植了一个强大的攻击型异能，匹配度达到前所未有的68.3%。”
“运气也是成功的一部分，我们正在不断尝试，希望能将数据做得更漂亮。”
“匹配度是什么意思？”米芮谨慎提问。
“就是她使用这个异能时，能达到原主68.3%的效果。”见简初没有意见，001直接竹筒倒豆子，“当然，这并不影响她本身拥有的异能。”
他应该是整座基地的大管家，对一切都了如指掌。
简初缓缓往里走，仔细打量着两边的养殖舱。
“她们长得很快。”
面前，一个胚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继而长出手脚。
001立刻凑了上来：“是的主人！多亏了您英明的指引，我们才能达成这样伟大的成就！”
可就在这时，面前尚未成型的关节里，却逸散出薄薄的血雾，紧接着饱满的皮肤皲裂开，炸出一朵血色的大丽花。
养殖舱发出警报，上面立刻伸出一双机械手，打开盖子，抄着网纱，将那面目全非的肉块打捞出来。
“十分抱歉！让你看到了这一幕，我会尽快分析原因，并在后续排除干扰因素。”001深深鞠躬，但还未来得及行动，便收到了新的指令。
“先暂停吧。”话音刚落，简初就看见机械人的眼睛开始变红，她敏锐察觉到不对，立即开口找补，“等分析出原因再考虑别的，卵子细胞数量有限，不要浪费。”
此话一出，001眼中的红光瞬间熄灭。
他单手放在胸前，深深低下头：“抱歉，我的主人，刚刚的行为并非我本意，而是您制定的底层逻辑在作祟。”
“我会将毕生奉献给这项工作，哪怕所有的元件都被更换，中枢也会始终贯彻这项指令。”
“这座基地也在我的掌控下，所以请您……不要阻碍。”
室内落针可闻，姬岚感觉自己有些呼吸不畅，更遑论心理素质更差的普蓝。
他忍不住颤抖，被路亚硬生生按住，直到001发出一声轻笑。
“当然，我尊重您的意见，在原因解明之前，不会继续培育新的胚胎。”
简初抿紧嘴唇，眼神冷淡地和他对视几秒，随即抬脚向外走去。
“主人！您要离开了吗？”001立刻追上，完全是一副忠诚无害的模样。
可没走出多远，他就看见简初在那扇窄门前驻足。
“原来您是想要私人空间。”机械人绅士地行礼，“此地我无法进入，如果您有任何需要，请随时呼唤，我会在门口一直守候。”
简初轻轻应声，垂眼压下了掌心的把手。
这扇门竟然没有上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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