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白色的剑气在邑林府上空亮起，正在其他街区巡逻的众人立刻停下脚步。
“是姚秀秀。”翟合乐认出那是霜月痕的剑气，立刻指着远处剑气消失的方向惊呼。
走在前面挡风雪的容祁听到翟合乐的声音后停下脚步，他看了一眼剑气消失的方向，没动。
“走啊！”翟合乐去拉他。
容祁却深深看了翟合乐一眼，把手递到对方面前，认真叮嘱：“师姐，不要记住你答应我的话。”
在这紧要关头容祁一点都不急，大有一副“你不答应我就不走”的悠闲架势。几年不见，容祁先前身上那股不管不顾的冲劲荡然无存，反而愈加狡黠，就像是从一只小猛虎变成满腹算计的老狐狸。
翟合乐：“......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知道什么？”容祁挑起一边的眉毛，明知故问。
翟合乐瞳孔一缩，这容祁竟然学会“装傻”了！
“......不能乱跑，万事以自身安危为先。”
“还有呢。”
“如果遇到危险，就立刻用血咒召唤你。”
风雪吹过翟合乐的衣裳，随即被容祁挡住。清冷玉立的青年低头浅笑，他冷漠的眼眸染上尘世，明明是不可接近的月光，却偏偏自顾自靠上来。
“那我们走吧。”容祁牵起翟合乐的手。
“啊，”翟合乐愣在原地，眼睛睁得大大的，“我们走着去啊。”
邑林府地广人稀，姚秀秀所在的地方距离他们的位置不算近，他们走路过去......吃席吗？
“可是师姐你又不会飞。”容祁眉间微蹙，自顾自苦恼。
翟合乐抿唇，眼角抽搐：“可是你会啊。”
“也只有我的会啊。”
“......那你可以抱着我啊。”
话音未落，翟合乐稳稳落入容祁怀中。
“遵命。”
容祁反手抱起翟合乐，然后脚尖轻点，整个人飞跃在邑林府半空。
翟合乐被容祁迅速的动作吓了一跳，反手搂住对方的胳膊。
她仰头，看着容祁那张俊美如铸的脸，此刻这张脸上还有没隐下的笑意。
这小子，真是学坏了。
翟合乐暗暗腹诽，气得心痒痒，她一定要逮住机会欺负回来。
终于容祁停下来，轻轻放下翟合乐。
两人站在岸边，冰冻河道上的拱桥被一道月黄色的金光笼罩着，那是姚秀秀布下的结界，以防万一凡人闯入被误伤。
“师姐，你在这里等我。”
容祁剑刃出鞘，锋利的剑尖朝地上画下一圈，随即磅礴的灵力便从地上升起，将翟合乐罩得严严实实。
“你要小心。”翟合乐没有法术，仅凭一副比普通人略强的身体素质是无法在这种场景下帮忙的。于是她乖乖站在圈里，让容祁放心。
“师姐，等我。”容祁包含眷恋的看了一眼翟合乐，最后朝桥的那头飞去。
河对岸是一片荆棘丛林，明明天上下着那么大的雪，可黑色荆棘树杈上却一点雪花都没有。光秃秃的黑色树杈交叠，密密麻麻如屏风挡住了视线。
翟合乐看到容祁的身影消失在荆棘丛林里，心里说不着急是假的，因为她突然想起冷蔓交给自己的任务。
完蛋了，这下要怎么盯着姚秀秀跟容祁，防止他们跟尘门有接触呢？
不过姚秀秀是女主，是正道的光，应该不会走这种黑泥结局。而容祁就更好办了，他那么听话，不会瞒着自己的。
翟合乐这么一想，又放心下来。
不一会儿，其余人也纷纷赶到。林巍然跟陈百岁也进入荆棘丛林，而江悦远则为了照看翟合乐特意留了下来。
两人之间距离隔着三步远，翟合乐侧头看向江悦远，而江悦远却直勾勾盯着河对岸。
“江师妹，你不用为了我特意留下。”翟合乐语气委婉。
她待在容祁的阵法圈内，手上还有对方先前留下的仙咒，身上还有血咒作为联系。只要她想，容祁会立刻出现在她身边。
所以哪怕一人站在黑洞的雪夜中，翟合乐也不觉得害怕，有些孤单倒是真的，不过她不愿意让自己的连累别人。
“你很担心林巍然吧。”她观察着江悦远的表情，小心翼翼询问。
毕竟江悦远的眼神从未移开过林巍然消失的方向。
江悦远眼睫一颤，脸上露出小女儿家的娇羞。
“没有......我要留在这里照顾师姐。”江悦远认真说，然后拔剑挡在了翟合乐面前，机警戒备着。
翟合乐不由得“扑哧”一笑，她伸手搭在江悦远肩膀上，把对方拉进阵法圈内。
“好，那就拜托江师妹了？”她挑眉一笑，眼眸清亮迷人。
江悦远脸色一红，默默有把剑收起，低声应了一句：“好的。”
“不过话说回来，你跟林巍然打算什么时候成亲？”翟合乐摸着下巴好奇。
“师姐，我们，我们不是那种关系。”江悦远大喊，面红耳赤，眼神心虚移开。
“真的吗？”翟合乐不信。
“......真的。”
“哦。”翟合乐了然，“那你前几天都通宵绣的荷包原来不是给林巍然的啊，哎呀呀，可是你师姐我嘴快，已经告诉他了。”
“师姐！”
“先别生气，我也跟你说一个关于他的秘密。”翟合乐得意挑眉，她表示自己绝不厚此薄彼。
原本还窘迫的江悦远被翟合乐勾起好奇心，她吞吞吐吐的，想问又碍于女子的矜持。
“你想知道吗？”翟合乐凑上去。
“......我不......”
“他说，这次回家，除了处理家里的事情之外，还有最重要一点就是带一个极为重要的人见父母，不知道他口中这个重要的人到底是谁呢？”翟合乐抱臂，开始感慨，顺带悄咪咪去看身旁的江悦远。
江悦远像个小媳妇一样被翟合乐搂在怀中，她轻咬红唇，面颊酡红。
“女儿，我的女儿。”
一阵凉风吹过，连带一声沙哑传了过来。
上一秒还沉浸在复杂感情漩涡中的江悦远立刻醒了过来，她剑刃出鞘，凌厉挡在翟合乐面前。
“女儿，你在哪里啊，女儿，你在哪里？”
一个赤脚的老太婆从远处摸索着前进，她趴在地上，像狗一样嗅着地面，不知道在找什么东西。
“是她。”翟合乐看清来人后，眼眸微眯。
“师姐，你知道她是谁？”江悦远微愣。
“是夏婆子。”
翟合乐把关于夏婆子的事告诉江悦远，江悦远听完之后脸上的戒备并没有松懈，反而拿剑的手更稳了。
“现在是夜雪，邑林府的人只要没疯都不会出门。”江悦远压低声音。
是啊，夜雪时分不出门是邑林府延续了几百年的规矩，这种已经成为了邑林府居民血脉里的禁令，更别提现在还闹出一系列的夜雪杀人案。凶手还未落网，不想死的人一定不会出门。
可这看起来疯疯癫癫的老太婆却大半夜的出门找女儿，她的女儿早就被自己亲手卖掉了，怎么可能找得到？她要么是真的疯了，要么就是......
难道他们都搞错了？
“你们见到我女儿了吗，你们见到她了吗？”夏婆子这次竟然没有装瞎，她朝翟合乐跟江悦远的方向爬过来，黑洞洞的眼睛带着一丝诡异的亮光。
“你女儿长什么样子？”翟合乐蹙眉，冷冷盯着夏婆子。
“她，她长得很漂亮，脚踝上有一个月牙形状的胎记。”夏婆子看着癫狂，但说话却口齿清晰。她挤出一个难堪的笑容，露出空荡荡的突兀牙床。
“不过没找到也没关系，我给她找些她爱吃的，她就会回来了。”
说完夏婆子从破烂衣衫里掏出一把血迹斑斑的匕首，开心的像个孩子：“所以把你们的心脏剖给我吧。”
那把匕首很奇怪，刀刃是锋利的锯齿形状。
江悦远眼睛一亮。
剖心人？
看来这夏婆子跟夜雪杀人犯有关系。
虽然知道夏婆子藏着秘密，但翟合乐并没有太把夏婆子放在眼里。对方只是一个年老体弱的女人，而且她跟江悦远还有容祁留下的阵法护身，对方根本靠不过来。
可翟合乐的心并没有安定太久，因为她察觉到了江悦远的不对劲儿。
“师姐，夏婆子的匕首是锯齿的形状。”江悦远提醒，视线灼热，“她一定跟无赖子的死有关。”
“可是江师妹，我觉得她是在......”
还没等翟合乐把话说完，江悦远就离开阵法圈，缓缓朝夏婆子走去。
“江师妹，江悦远！”翟合乐向抓住她，却没来得及。
“师姐，堕仙虽然出现，但齐东一案实在可疑。夏婆子手上匕首的锯齿形状跟我在无赖子尸体上看到的完全吻合，她一定知道某些事情。”
江悦远执剑一挥，宛如九天神女。
她回眸朝翟合乐安抚一笑，又带着坚决的意味：“我不想做一直都待在你们身后的小师妹，守护天下苍生也是我的责任。”
说完她就朝夏婆子追去，夏婆子看着疯癫，但动作却颇为灵活。她在雪地里宛如一条鱼，滑溜溜的根本逮不住。
“江师妹，小心啊！”
眼见夏婆子从袖口里洒出一抹白色的粉雾，那动作之快仿佛排练了上百次。江悦远一闭眼一睁眼的功夫，夏婆子竟然不见了。
地上唯独留下一排脚印。
“师姐，你在这里等着，我马上就回来。”江悦远自然不会放过夏婆子，立刻提剑追了上去。
她是修仙者，速度肯定比夏婆子快很多。这一去一回的功夫就在瞬间，不会太久。
可是她嘀咕了夏婆子的危险程度，这个敢在夜雪中杀人的疯女人，浑身都是秘密和毒刺。
翟合乐盯着江悦远消失的方向，心里突然着急起来。她很想把容祁召过来，但一想到对方或许正在跟堕仙殊死拼搏，但念头立刻打消。
算了，去看看吧。
翟合乐放心不下江悦远，其实自从江悦远从素儿家回来之后，她就觉得对方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是哪里奇怪。
就比如现在，如果是以前的江悦远，她一定会格外冷静的筹谋思索夏婆子出现的动机。毕竟锯齿形状的伤口太过于特殊，夏婆子如果脑子没病就不会亲自把凶器拿出来。
不对，她就是脑子有病......等等，如果她只是装疯卖傻呢？
毕竟哪里会有疯子能有手段在雪夜时分杀掉无赖子，夏婆子本身之间就跟无赖子没有仇怨。再加上无赖子死后被人拖拽过，这种弃尸的方式极有可能掩盖无赖子真正的死亡地点。
翟合乐脑子飞速运转，无赖子家就在齐东家隔壁，他极有可能看到那晚发生的惨案，而灭了他口的人最大概率是夏婆子。
也就是说，在夜雪犯下连环杀人案的堕仙，跟夏婆子有关？！
还是说夏婆子本身就是堕仙呢！
“江师妹，快回来！”
翟合乐再也不敢犹豫，立刻朝江悦远消失的方向跑去。可她刚踏出阵法圈，凌厉的破空声从身后袭来，濒死的诡异感觉迫使翟合乐侧头，带着鱼腥味的利刺割开翟合乐耳边的碎发，她白皙的脸颊上也留下一道血口子。
“姐姐，我好饿，我想吃你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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