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巍然却是一本正经,他再次认真观察那群下山的人,愈发肯定自己的观点,觉得他没说错。
那些人走路的姿势跟上吊的人一模一样,就好像是半空中有看不清的丝线正勾着他们的脖子,正在操控他们的行动。
万世书曾说过世界上有一种名叫“鬼线”的东西,这东西看不见摸不着,一旦沾上就会自动汲取意识,最终成为鬼线玩弄的傀儡。
只是苍梧宗是修仙之地,宇文曜就算疯魔也只是修炼邪神之术。这“鬼线”是鬼门的东西,怎么会出现在苍梧宗?
林巍然有些不解,只是眼下时机不好,他没有太多的时间去思考。
姚秀秀惊讶得红唇微张,“你”字还没完全说出口,边便传来江悦远的低呼。
“是我爹!”
不知何时江悦远竟然醒了过来,她目光怔怔地盯着那群吊着下山的人群,其中最后一人的衣角绣着玫红色三瓣梅,那是娘给爹缝补衣物时绣上的。
林巍然大惊失色,急忙捂住江悦远的嘴,把她拖进缝隙内。原本宛如提线木偶一般下山的那群吊死鬼倒是没有听到江悦远发出的动静,唯独最后一人诡异顿了顿。
他似乎想要回头,只是脖子被高高仰着望天,僵硬而不能动弹。
看到那些人走后,姚秀秀跟林巍然舒了口气。林巍然正欲放开怀中的江悦远,却突然感觉手心湿润。他急忙松开江悦远,还以为是自己弄疼了她。却没想到江悦远直愣愣站在原地,双眸通红,玻璃珠似的眼泪一直往下流。
她死死咬着嘴唇不愿意哭出声,但瘦削的肩膀却一直在颤抖。
“悦悦......”林巍然看着掌心的泪,欲言难止。
“僵骨十煞阵需要献祭无数生灵,可只要没到最后一步就还有希望。”姚秀秀却是握住江悦远的肩膀,清冷的脸上带着坚韧和平静。
“江师妹,现在还不是流泪的时候。”
林巍然怔然看着姚秀秀,不知何时从前那个活泼娇俏的女孩已经变得如此沉稳冷静,拥有了独自撑起一片天地的强大。
他透过姚秀秀,好似看到了翟合乐的身影。
以前是翟合乐但在他们面前替他们托底,现在是姚秀秀。
江悦远沉默地哭着,最后她擦掉眼泪,把所有沉重和悲伤连同呼吸一起吸进肺里。
“师姐,”她微红的眼睛看向姚秀秀,“那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江悦远来政务台的是为了找江父,而姚秀秀跟林巍然则是为了阵眼。
据万世书所言,僵骨十煞阵的阵眼便是所有的关键所在,也是所有献祭生灵汇聚的地方。如果宇文曜的目标是通过僵骨十煞阵献祭生灵转化为自身灵力的目的从而让自己突破半神真正神化,那么阵眼一定是他所在地方。
姚秀秀跟林巍然不是没想过去阵眼偷袭宇文曜,只是他们心有余而力不足,已经半神化的宇文曜用一只手指就能碾碎他们,这时陈百岁突然提出自己的看法。
他说不管是谁,贪婪一定是最原始的本性,就算是高高在上的神仙也不一定能斩断所有的七情六欲。宇文曜把苍梧宗所有长老都关在政务台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先行祭祀苍梧宗里修为最高的那一群人。这反向证实了政务台就是僵骨十煞阵阵眼所在地。
“所以你到底想说什么?”昌宇不耐烦打断陈百岁,斜眼示意对方不要卖关子。
陈百岁也斜了他一眼,撇嘴:“别忘了苍梧宗的政务台是平时长老们商量大事的地方,但它其实还有另一层含义。”
那就是苍梧宗已经仙化的前任长老掌门的驻地......
苍梧宗是仙门数一数二的大门派,历史悠久,人才辈出。虽说在几千年的历史中没有出现过像龙灭仙那样已经神化成功的修仙者,但成功仙化的长老掌门倒是很多,最重要的是他们不死不灭。
如果连神化的龙灭仙都有凡人贪欲,那更低一等的仙化自然也不能免俗。陈百岁不信宇文曜能够让那群活了成百上千年的老古董心甘情愿做嫁衣,那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些仙化的长老掌门要么被宇文曜囚禁,要么被控制。
但不管是哪一种,后者一定不服。在他们看来,几十岁的宇文曜只不过是走了捷径的无知小儿,是没有资格让他们俯首称臣的。
激动的河流也怕逆川,细微的错位就能让本就松覆的大厦倾倒。而姚秀秀等人需要做的就是给山顶的巨石施加一点点力量。
于是他们分头行动,陈百岁和昌宇继续暗中破坏僵骨十煞阵的布局,而姚秀秀跟林巍然则是潜入政务台找帮手。
结果二人还没找到悄悄潜入的办法,就老远看到江悦远在悬空阶梯下探头探脑、踌躇不定的模样,于是才有了后来这一幕。
“悦悦,要不你就别跟我们一起去了。”林巍然话里有些犹豫,他明白政务台危险重重,也知道江悦远救父心切,所以才说出这番话。
只是江悦远却摇头,她眼泪已经干了,脸上有泪痕。
“我要去政务台。”她选择跟姚秀秀等人一起。
因为她知道只有成功阻止宇文曜,自己的父亲才能被救回来。
月黑风高,云端处的政务台像一个虚影,晃得人看不分明。
姚秀秀走在最前面,她动作略微有些吃力,高空之下的强大吸力让她举步维艰。
“以前从未觉得政务台这么难走,难道也是因为僵骨十煞阵的缘故?”林巍然搀扶着江悦远,二者脸色同样惨白。
僵骨十煞阵布置完毕后,苍梧宗就变成了血魔的世界。无数血影从大门开启的漩涡中跑出来,然后把苍梧宗弟子拖进漩涡内蚕食。
一时之间人心惶惶,原本的天之骄子变成鱼肉任人宰割,只能聚在一起瑟瑟发抖。
姚秀秀明白自己的时间不多了,她咬牙强撑这重力反噬,慢慢加快速度。
等到她碰到政务台大门时,林巍然跟江悦远已经被远远甩在身后。姚秀秀犹豫要不要等那两个人,但转念一想情况十分危急,慢一秒说不定就会多死很多人。于是她一咬牙,抵住青铜大门的手略微用力,沉重的大门缓慢出现一道缝隙。
外面的光透不过去,或者是说被里面的黑暗给吃掉了。阴冷而黏腻的风吹了过来,姚秀秀耳后的碎发被吹落。
她咽了口唾沫,慢慢走进门内。
政务台很黑,但并不是伸手不见五指。姚秀秀的眼瞳微微发蓝,让她在黑暗中也能看得分明。
那一阶阶的高台上坐满了人,是早已仙化的前任长老掌门,只不过他们头顶上都趴着异常肥硕的癞蛤蟆,那癞蛤蟆吐出的舌头将长老们的眼睛遮得严严实实。
或许正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们才没有办法阻止宇文曜。
自从知道天上阙的真相后,姚秀秀对自诩仙风道骨、光明磊落的神仙失去了所有好感,她开始用辩证的眼光是看待这些高高在上的仙人。
如果只是为了拯救天下苍生,或许这借口未必能让师祖们动手。可如若说宇文曜神化需要献祭他们,这种直接危及到自身安危的事会更能引起师祖们的反抗。
事到如今,事急从权。
姚秀秀不敢耽误太久,也没有去思考宇文曜到底在哪里。对于她来说,只要眼下宇文曜不在,她就有机会让那些被蒙蔽了五感的师祖们醒过来。可她刚要靠近一位师祖时,虚掩的青铜大门外竟然传出一声猫叫。
那声猫叫很轻,轻得像是错觉。姚秀秀一愣,可身体却先一步躲了起来。
不多时,门口传来亮光,宇文曜缓缓飘了进来。他一袭黑袍,只是下半身格外肿胀,像是滚滚黑烟。只是这一团黑雾沸腾黏腻,细看竟然是无数畸形手脚混合在一起的产物,不禁让人毛骨悚然。
而宇文曜脸色格外苍白,没有一丝人味,可是薄唇却艳如鲜血。那清冷谪仙的傲然姿态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是妖冶和诡异。
“哦,好像有什么东西混进来了。”宇文曜翘着兰花指,捂嘴一笑,细长眼皮上画着紫色眼影,有种风尘之美。
躲在某位师祖身后的姚秀秀吓得大气都不敢喘,只能悄悄绕着移动,想要避开宇文曜的察觉。同时她心里祈祷林巍然和江悦远平安无事,也不要跟刚进殿的宇文曜撞上。
可宇文曜岂会不知自己的政务台混进了一只小猫,他身下黑雾涌动,一只粗壮的手伸了出来,直接朝姚秀秀藏身的地方抓去。
沉睡的师祖肉身被雾手撕碎,可那身后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奇怪,去哪儿了?”宇文曜拧眉,他刚才分明嗅到了不同的气息,可这气息游走得太快,这一下又找不到了。
他“啧啧”了几声,觉得有点意思。不过他也没太放在心上,毕竟僵骨十煞阵即将完成,绝对不是几只小猫就能搞破坏的,他完美神化只是时间问题。
“现在再也没有任何人能阻止我了。”宇文曜邪邪一笑,他站在铜镜面前,欣赏自己的姿态。
那庞然如怪物一般的肿胀身躯,在他眼里却美得疯狂。
“师姐,让我告诉你,真正的世界应该是什么样子的。”宇文曜扬起下颚,黑洞洞的眼珠像深不见底的漩涡。
“这‘请君入瓮’的局,终于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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