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今天是宣布首席弟子候补的日子，温从嘉挤在人群里，目光精准地捕捉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君岚舟，标准的世家大小姐出身，高挑的身材，姣好的容颜，虽然性子有点古板，但除此之外再也找不到任何缺点了吧。
温从嘉这样想着。
“这一届的法修首席弟子候补，君岚舟。”
周围响起热烈的欢呼声，同样身穿月白色弟子服饰的君岚舟从容走上台，站在法修首席弟子身旁，接受大家的祝贺。
这样的场面，对君岚舟而言，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吧。
“接下来，是剑修首席弟子候补的人选。”
因为花山学宫分为法修、剑修、符修三个不同的修炼方向，所以理所当然会有三个首席弟子和首席弟子候补，温从嘉连自己所在的符修阵营都不关注，她在意的，从来就只有君岚舟这个人而已。
剑修之后，就到符修的首席弟子候补上场了。
那是一个相对陌生的名字，许多弟子脸上都露出迷茫的表情，直到众人目光汇集过来时，温从嘉才感到一丝异样。
“温从嘉。”
符修首席俞师姐从台上走下来，一直走到温从嘉面前。
“总是远远看着，不觉得无趣吗？来这里，这样就可以站在她身边了。”
这样的话在温从嘉耳边响起，是传音，只有她能听到。
总是一副懒洋洋模样的俞师姐微笑着伸出手，将大脑一片混乱、两条腿却不由自主动起来的温从嘉带离人群。
等到温从嘉反应过来时，她已经站在高台上，面对台下欢呼的众人，她终于感到紧张，余光一瞥，看见另一头的君岚舟。
竟然，真的可以站在她身边吗？
2
首席弟子在花山学宫拥有巨大的权力，包括但不限于无需经过学宫长老的许可，就按照学宫规则处置犯了错的弟子，因此受到学宫弟子的敬畏。
按照学宫创立者的意思，这是培养仙门领袖的一部分，而首席弟子候补制度的存在，则是为了竞争。
首席弟子候补并不是由学宫长老决定的，而是由首席弟子指定，在这一届首席弟子离任之后，原来的首席弟子候补便自然而然地成为新的首席弟子。
这是花山学宫引以为傲的传承，虽然也因此出过麻烦事，但从未中断。
对于能够成为首席弟子候补这件事，温从嘉哪怕连做梦的时候都没想过，所以她现在坐在这里，内心的忐忑爬到了脸上。
“别这个样子，你可是我力排众议选的候补啊。”
俞师姐走过来，俯下身，在温从嘉耳边低声道：“看看君岚舟，不要让她说出‘我凭什么与你们为伍’这种话哦。”
说着，俞师姐视线一转，看向坐在另一头的君岚舟。
温从嘉也下意识看了过去。
那边，法修出身的源师姐正在给同为法修的君岚舟说着事情，二人的气度都很不凡，君岚舟是一贯的从容模样。
对比起来，温从嘉就像——她忽然感受到炽热的目光，循着来源找过去，正好对上一张笑着的脸。
“被发现了。”
剑修明师姐脸上露出夸张的笑容，没有一点不好意思，大步走到温从嘉面前，拍着她的肩膀说道：“小从嘉，不要掉队哦。”
说这话的人是一点心理负担也没有。
因为这样的动静，君岚舟当然注意到这边发生的事，她一句话也没说，看起来既冷漠又严肃。
温从嘉深受打击。
这就是花山学宫三名首席弟子和三名首席弟子候补在朝阳院正殿的第一次集会。
3
花山学宫东面有一片白墙灰瓦的建筑，看起来有些年头了。
从正门进去，正面一间大殿，是首席弟子处理日常事务的地方，两侧偏殿亦有其用处，后院则被分隔成四个小院子，供首席弟子和首席弟子候补居住。
据说因为这里是花山学宫最先见到太阳的建筑，所以命名为“朝阳院”。
房间里，温从嘉正收拾着衣物。
从两人间的普通弟子住处搬到这样的单人间，是首席弟子候补的特权之一。
朝阳院后面的四个小院子，三个首席弟子各占一个，余下一个，给了三个首席弟子候补。
虽然只有一个院子，正房厢房加起来，不但足够三名首席弟子候补居住，还能空出杂物间和客房，可以说是相当宽敞了。
为什么高兴不起来呢？
敲门的声音陡然想起，温从嘉吓了一跳。
“谁？”
“是我，方瓷彦。”
方瓷彦是剑修首席候补，住在温从嘉对面的厢房里，顺便说一声，住在这个院子正房的，是君岚舟。
“请进。”
待人接物，也是花山学宫的授课内容之一，温从嘉当然学过，哪怕心不在焉，也能做好表面功夫。
她是这样相信着。
“温道友，我这次来，主要是想跟你商量一件事。”
方瓷彦说到这里，忽然往某个方向看了一眼，如果没记错的话，那是君岚舟住的正房方向。
温从嘉觉得掌心微微出汗。
“按照惯例，首席弟子是所有学宫弟子的师姐，这一点没有问题，只是我们这些候补之间，要如何称呼呢？”
没想到方瓷彦竟然在纠结称呼的问题，温从嘉大感意外。
“温道友不要不当回事，称呼是分辨身份的最好方式，搞错这一点，以后的事，会很难办的。”
因为方瓷彦这义正辞严的话，温从嘉愣了一愣。
迟疑片刻之后，温从嘉给出了自己的判断，“方道友，我们可以参考三位首席师姐之间的称呼啊。”
理论上，三名首席弟子之间是平等的，那么三名首席弟子候补之间也应该是平等的。
“啊？这恐怕不行。”
方瓷彦露出为难的表情，同时诧异地看着温从嘉，“温道友，难道没有注意到三位师姐之间的称呼，有点奇怪吗？”
“啊？”
显然，温从嘉并不曾关注这件事。
方瓷彦也终于放弃了，她给出了自己的方案，“这样吧，我们之间仍然以道友相称，至于君……君师姐，她入门时间早，我们就这样称呼如何？”
“好。”
方瓷彦大大松了口气，微笑着离开。
温从嘉愣愣地坐了一会儿，“君师姐”这个称呼，她其实并不满意，应该是心底某处，在渴望更为亲密的称呼吧。
而在当天晚上，一出房门就遇到君岚舟的温从嘉，那一声“君师姐”脱口而出。
听者仍然一副从容冷淡的模样，似乎已经习惯了，所以并没有因为身份的改变，就对温从嘉有所改变。
4
夜里的朝阳院燃起了篝火。
在座的六人都已经是筑基期，是可以吸风饮露的辟谷人士了，只是那三位首席弟子显然并未摆脱口腹之欲，尤其是那位剑修明师姐，正是在她的坚持下，开始了这场全羊宴。
“让我们举杯欢迎三位新伙伴。”
法修源师姐开了腔，剑修明师姐、符修俞师姐也都举起酒杯，温从嘉急急拿起酒杯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个了。
“干杯！”
酒杯里装的当然是酒，不过是花山学宫特别酿制的果酒，有一点点酒的味道，用于日常活动。
温从嘉一向喝不惯，半杯下肚，一张脸已经红了起来。
“哦，小从嘉，不用勉强的哦。”
剑修明师姐将杯口朝下，示意她已经喝光了，却对温从嘉如是说道。
“没事的。”
温从嘉把心一横，一鼓作气喝光剩下的酒，竟然被呛了一口。
“哎哟，何必勉强呢？”
剑修明师姐越过俞师姐，大步走到温从嘉面前，掏出手帕帮她擦嘴。
俞师姐饶有兴致地瞧着。
温从嘉愣愣地接受明师姐的帮助，余光瞥见君岚舟的眼神，那是在嫌弃吗？
“好了好了，作为补偿，给你一碗醒酒汤。”
明师姐笑着，不知从哪里端来一碗清水一般的汤，送到温从嘉面前。
“多谢师姐。”
醒酒汤是清甜的味道，像是某种泉水，喝一口，整个人精神为之一振，果酒带来的不适迅速消退，然后，温从嘉这才意识到，这好像是她的特殊待遇。
法修、剑修、符修是完全不同的修习方向，虽然某些时候会在一起授课，但绝大部分时候，都有各自的场地，所以默认是三个不同的群体。
按照不成文的规定，作为符修首席候补的温从嘉，主要接受同为符修的俞师姐的指导。
那么，她刚才接受剑修明师姐的照顾，算不算是坏了规矩呢？
“不要有心理负担。”
像是看透了温从嘉心中所想，俞师姐贴心地说道。
温从嘉心里好受了一些，她偷偷看向方瓷彦，同为首席弟子候补，那位看上去是位温柔坚定的美人，对刚才的事并不介意的样子。
视线悄悄移动，温从嘉一颗心砰砰直跳，她看到了君岚舟的样子，好像已经恢复正常了，刚才的眼神，是她的错觉吗？
明师姐拿刀分着羊肉，大声嚷嚷着：“这块羊腿肉是要给小从嘉的。”
那种熟络和护短的样子，就好像她已经跟温从嘉认识很久了，明明是今天才互相认识的。
温从嘉深感不安的同时，心中涌起一股暖意，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样对待了，哪怕是带着玩笑的意味，那份真心也是做不得假的。
“哦，对了，还有一件事，今年的考核时间安排在月底。”
篝火宴快结束的时候，明师姐突然认真说道，不过她的认真只持续了一瞬，旋即嘿嘿笑道：“这就是我们急着确认首席候补的原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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