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易把红绳挂在脖子上,随着前者步伐急冲冲到门口,刚挨到边缘,便被青色电花弹开。
事发突然,江戴雪走时没有将结界散开。
容易急火攻心欲硬闯,门口一个拄拐少年引起她的注意。
少年灰发披散,脸色发青,一副病入膏肓之姿。
“在下晏临云,恕在下无礼,实在身体不许,无法行礼,”晏临云轻咳几嗓,虚弱道。
他拄拐轻碰,那结界上豁开个口。
“怀霜教我的破解之法,我撑不了多久,请宋姑娘速速随我来。”
容易速即出门,她扶住站立不稳的晏临云,有点好奇:“你怎知我姓什么?”
晏临云回她:“方才我觉得身体舒畅一些,于是漫步庭中,却看见师父向这里赶来,当日他虽什么都没说,但态度不明,我怕他事后发难,遂跟随他来到院落。”
容易恍然,晏临云定是听见了她们的谈话。
晏临云额头冒汗,缓一缓,深吸一口气,道:“我怕是不能与你同行,像我这样的人去了也是累赘,姑娘请东南方向行进,她们在那里。”
他掀了掀唇:“姑娘,无论姓甚名谁,请记得从今往后你只能是宋冬辞。”
只能是宋冬辞,只能以她的名义行事。
容易犹如被捏住心脏,她颔首,扶晏临云坐在壁角,回身奔向东南方向。
东南方向,积竹成林,只有一条小路可供通行,容易这次不会走错,穿过成片绿竹,地上赫然横陈几具尸体,皆是普通村民打扮。
心下一惊,容易赶忙看向江戴雪那方,她像被踢翻的冷板凳,发丝凌乱,素衣蒙尘,正位于禁制破损处,举剑与一人对峙,她身后站着一群同样村民打扮的人,这群人搀扶着重伤的越怀霜。
容易听方才呼救声,知晓是魔人破界,她以为会来很多人,透过眼前人群看去,竟然只来了一个人。
只是这一人便叫江戴雪如临大敌。
诡异乐声忽起,周围惊鸟四散,竹叶纷飞,容易急奔的步伐被迫而止,一片长叶擦过她脸颊,顿时一丝血痕显露。
在场众人闻见这奇怪乐声,除江戴雪仍在竭力抵抗外,其余人皆面露痛苦。
容易紧捂耳朵,可依旧抵挡不住乐声突袭,开始头晕眼花,她像是与一堵无形的墙做抗争,一点点,硬生生摩擦地面向前走。
她越过众人,强行打起精神,看向那擅闯的魔人,只一眼她心头恍若江河湖海遇山川动荡,洪水齐发。
容易呼吸骤断,在心底喊出那人名字:“梁枝!”
梁枝一席水绿衣裳,怀抱一张月牙筝,瞧见人群中窜出来个七窍流血的人,弹奏的手停下,略微惊讶道:“宋冬辞,你怎么如此狼狈,七窍流血了?”
容易一摸脸,手掌一片红,确如她所言七窍流血。她放下手,抬眼仔细望着梁枝。
梁枝生着一对杏眸,一根不知什么材质的发簪,将她的乌发挽在头侧,水绿衣袍上洇晕些许红色血迹。
明明和记忆中的少女长相如出一辙,浑身却多了许多阴鸷气息。
眼眶里的血渐渐遮掩视线,容易撤回视线,赶忙思索如何模仿师姐的口吻说话,她要怎么解释自己为何七窍流血,为何离开玉川宗来到这里?
破绽太多,只怕她一开口就会露馅。
梁枝见容易有所犹豫,杏眸圆睁,怀抱月牙琴,“铮”一声,纤指陡弹,竟是向容易命门而来。
“宋冬辞才不会怕这魔音袭击,你不是宋冬辞!你是谁?”
容易急忙撤步,堪堪躲过一劫,右肩被琴声余威击中,跌倒在地,吐出好大一口血。
这是她穿越百年后,第二个问她是谁的人,是她唯一的知己梁枝,也是现在重伤她的人。
容易偏偏千不能,万不能呼出“梁枝”二字,千不能,万不能,与之相认。
她转念一想,为什么自己没在书里看见梁枝的名字?复暗暗自嘲,看见又如何,期盼梁枝看在以往情分上绕过自己吗?
不可能,别忘了梁枝可是因自己才要被逐出师门的!
容易双眼朦胧,听见琴弦再次微动,一旁的江戴雪突然出声道:“梁成玦,你最好能杀了她!”
梁成玦是谁?容易记不起这是第几次发出疑问,她努力撑眼盯着梁枝,思索着,这就是她没有在书里看到梁枝姓名的原因吗?
梁枝止住手头动作,问道:“怎么?你很希望这个假宋冬辞死?”
“假宋冬辞?”江戴雪笑了,“没错,她是假的,现在不杀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想诈我?”梁枝一挑眉,“宋冬辞这疯女人是杀不死的,你想我毁了她的身体,然后叫她和我反目?”
她单手拖琴,另一只的手食指点着嘴巴,思考一阵,恍然道:“你是不是趁着宋冬辞走火入魔,对她做了什么?比如......让她忘却前尘或者暂失心智,又或者......两者都有?”
江戴雪还真没想那么多,素闻九怨宗右使梁成玦折磨人鬼点子多,未曾想她的想象力也颇为丰富。
梁枝摆摆手,蓦地一脸阴刻:“你诈我,那我就先杀了你们这群人,至于宋冬辞,先带回去再说!”
江戴雪闻言,额间冒下一丝冷汗,立刻执剑布阵,严阵以待。
梁枝一挥手,千万魔音化为利刃直飞,容易不知何时候跑过来,背对着挡在江戴雪一行人面前,双臂展开大喊道:“不行,你不能杀他们!”
方才,容易忍着肩头剧痛,想搏一搏,试探梁枝能否认出自己,可梁枝径自对江戴雪发起猛攻,她见情形不对,立即飞身而至,即便现下开口也晚矣。那密如流水的攻击,真真奔夺命飞来。
“真有意思。”
千钧一发之际,似曾相识的女声响起,容易幻视冷霜从四面八方飘落,寒意自灵魂深处生出,她察觉一双手扶住自己的腰,她虽仍是展臂之姿,但魂体一震,一举将梁枝的魔音全部反弹回去。
与此同时,天空层云渐叠,隐有雷鸣,不过紫色雷光一刹便销匿。
大抵数年未眠,宋冬辞这一觉睡得极为绵长,她醒来,恰好面对梁成玦这个疯女人。
宋冬辞有些恼怒,欲把魔音全部奉还,她并非初次苏醒,当日她在玉川宗被哭声吵醒,那时意识蒙兴,犹记她因魂魄沉眠,叫一只小虫子占据了身体,开口止住那吵人的哭声后,便又沉沉睡去。
就在方才她甫要揪住小虫子的灵魂扔出体外,天上骤然出现的丝丝团团的闪雷,绞得她指尖酥麻。
她顿感不妙,遂先借力给小虫子,化解梁枝琴声。
容易额头透出的金光,映在宋冬辞眸中。
宋冬辞嗅到熟悉的气息,冷笑道:“真有意思,你应了江戴雪什么约定?”
竹叶缓缓落在石板路上,四起的霜气随之幻灭,容易大难不死,犹惊魂未定,听到这句话,冰寒冷彻骨髓,她脑中的一根线,“啪”一声断裂。
梁枝察觉宋冬辞性情大变,甚至一身修为空荡荡,并为魔音所伤,当即立断宋冬辞是走火入魔时被夺了舍。
但现在又见她一举化解自己的攻击。
梁枝有点摸不着头脑,喊道:“宋冬辞!你真的走火入魔痴傻了?”
难不成她同江戴雪讲的玩笑话成真了不成?
容易未回复宋冬辞的询问,对梁枝重复道:“你不能杀他们!”
梁枝眼睛微眯,思索片刻,勾唇道:“不杀就不杀。"打伤不就好了。
她反手弹琴,一道魔音划空惊掠容易脸侧,削断她一截头发,打中她身后的人。
越怀霜惊呼师父的声音传入耳中,容易回头,但见水绿衣袖翩飞,一只雪白的手拉住她胳膊。
梁枝在她身旁,语气低沉。
“跟我走!”
瞬息间,穿云渡江,容易已身处玉川宗玄境峰上。
时隔月余,她方重回故地。
梁枝带她离开民乐村后,关她在一间屋中,兼设下禁制,自己匆匆跑开,说着找人来瞧瞧宋冬辞什么毛病的话。
容易则叹口气,到哪里都躲不过遭受软禁的结局。
她环顾四周,旋即想着方才的声音许久不闻,那寒意顺着尾椎骨又窜出,容易眼眶酸涩,脑海似熔岩沸腾,颤声道:“师姐......你在吗?”
无人响应,房间中物品陈设静静等待落灰。
“师姐......”容易又念。
一阵冷香夹杂霜气在鼻底渐生,容易听见恰似山巅飞雪般寒冷的声音悠悠响起。
“师姐?”那声音犹疑,“许久没人这么叫本座了。”
自从玉川宗覆灭,再无人敢这么称呼她,当日屠门有不少漏网之鱼,兴许此人正是其中一个,并且她如此称呼她,似抱着同门之谊,妄想与她套近乎。
宋冬辞瞥一眼容易的微弱魂光,对这漏网之鱼提不起丝毫探究兴趣。
宋冬辞再次问道:“你和江戴雪做了什么约定?”
“不能说,我不能说。”容易摇摇头,如鲠在喉。
“带了隐心石,防得够彻底。”宋冬辞冷哼,“即便如此,本座也心知肚明,怎么,夺舍的感觉好么?”
酥麻感依旧缭绕指尖,宋冬辞嗤之以鼻,她们以为一纸契卷便能约束自己吗?
容易肩膀伤口隐隐作痛,继与梁枝相见时,所积内疚之情,像粮海过分蓄满而崩溃了谷仓,她强挽不下,任大滴眼泪接二连三滑落,冲散脸上血痕。
“我没有......师姐......”她试图解释,使劲浑身解数,也无从开口。
师姐不会信的,她签下江戴雪那张契卷时,最后那点儿取得师姐信任的机会便荡然无存。
宋冬辞望着用自己的脸流泪的人,恶寒油然而生。
她似一条毒蛇,冷冷注视对方,倏然笑了。
容易瞧不见宋冬辞,不知她匿于身体哪处,双肩忽沉,阴凉十足。
宋冬辞缓缓开口:“本座不介意你暂夺本座舍,但是你须答应我三个要求。”
“其一,“她顿了顿,似是咬牙切齿道:”不要再顶着本座的脸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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