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后背摔在草地上,叶笃光才有一种从地下逃出生天的实感。
可还没等他松口气,凄厉的惨叫声突然响起。
“啊啊啊啊——”
与敌人鏖战至最后也不见来者有半分退缩,此时在阳光之下,她却忍不住在地上翻滚哀嚎,明明来者身上没有火焰,皮肤却如燃烧一般起了褶皱,甚至生起了大小不一的水泡,俨然一副烧伤的模样。
烧伤?燃烧?
叶笃光下意识看了眼艳阳高照的天空,猛然意识到了什么,顿时把外套一脱,盖在了来者身上。
“她这是怎么了?”沈绛的目光从叶笃光满是伤痕的手臂上划过,旋即落到了来者身上。
“我也不知道。”叶笃光摇了摇头。
不过,来者和无头所使用的语言一样,叶笃光怀疑她很可能也是来自于隧道内的某处,隧道里没有阳光,外面却正好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来者恐怕是受不了高温直射,才会变成这样。
叶笃光的外套虽然单薄,但确实遮住了些许光线,尽管来者依旧难受得直抽气,却也确实比先前好受了不少,足以印证叶笃光的猜测没错。
因此当务之急,就是把来者带去没有阳光的地方。
叶笃光略一犹豫,有些局促地说道:“沈绛,能不能麻烦你先把她带回去?”
“可以。”沈绛干脆地点了点头。
不用叶笃光多说,这样来历不明的神秘人物,有着不俗的实力,又跟地下发生的事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当然不能让她流落在外。
只是叶笃光说这话,难道他还有别的事要做?
叶笃光点了点头,回答道:“我打算再去隧道一趟,刚刚那个爆炸,石期他……”
爆炸来得突然,叶笃光在半空中时清晰地看见了那广阔的范围,蜘蛛也被笼罩其中,即使不死,也应该伤得不轻,叶笃光现在下去,就算不能捡漏,应该也可以替石期收——
“哟,看不出来,你这么关心我?”
大大咧咧的声音响起,叶笃光顿时睁大了眼睛,惊愕地循声看去,却见石期慢悠悠地走了过来。他身上是看不出任何狼狈,可脸上却全无血色,一副弱风扶柳的虚弱模样,仿佛随时都能晕倒。
但至少,石期还活着。
可他不是自爆了么?
“你……”
“刚刚爆炸的,只是我的一个道具而已。”
石期狡黠地冲眨了眨眼,见叶笃光还是那副呆愣愣的模样,顿时拍了拍他的肩,语重心长地说:“狡兔三窟,一个成熟调查员应做的准备,你也可以好好学学。”
“……”
叶笃光还是说不出话来,他傻呆呆地看着石期,好半天才松了口气:“你没事就好……”
话还没说完,叶笃光的声音却越来越轻,这五个字像是花光了他所有的精力,心上吊着的那一口劲松了之后,叶笃光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塌塌地倒了下去。
“……嘿,我也没力气了啊。”石期踉跄几步,哭笑不得地将叶笃光揽住。
“那我也建议你晚点晕。”
沈绛若无其事地用外套盖住来者,扶着她站起,旋即又将叶笃光接过来,这时她才将目光放在石期身上,沈绛说道:“你也看见了,我没有第三只手能拿来管你。”
“放心,我还是更喜欢睡床。”石期笑了一声,迈开长腿,率先向曹阿婆家走去。
不知过了多久,朦朦胧胧间,叶笃光好像听见了什么说话声。
“……那药你居然敢给他用一瓶?药局可是三令五申只能少量使用。”
“谁知道多少算少量,再说当时起码一半都被空气吃了,药不死他的。”
“……那你有想过叶笃光什么时候才能醒么?”
是在说他吗?叶笃光混混沌沌间眼睫扇动,意识回笼,全身上下弥漫的钝痛,顿时让他忍不住吸了口冷气。
“你看,他现在醒了吧。”石期炫耀一般地说道。
沈绛白了他一眼,看着眼神还没形成聚焦的叶笃光,有些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这要说不舒服的地方那可实在太多了,叶笃光只觉得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是舒坦的,尤其是双肩上传来的剧痛,更是让他恨不得把手砍了一了百了。
叶笃光放弃了起身这种惨无人道的动作,毕竟他说话时牙齿都还在发颤:“你们在说什么药?”
“就是在隧道里时石期洒在你身上的药水,名为假寐。”沈绛解释道,“这药最大的用处就是欺骗自己,让身体误以为已经恢复完毕,从而能够忽略伤势,继续投入战斗之中。”
“并且,假寐还有一定麻醉的效果,让使用者对痛觉不敏感,很容易导致使用者做出些危险的判断,加之药效过后疲惫感会根据使用剂量成倍返还,极易让一些浪过头的人承受不住过量刺激,从而导致难以挽回的后果,因此药局要求领取人少、量使用。”沈绛不禁又将少量二字咬出重音,说,“平常使用的剂量,最多也就是一瓶普通喷雾按下去的剂量,谁知道他敢全都倒你身上。”
“呃……实际上应该有大半都洒在了地上才对。”叶笃光小声替石期辩解道。
他倒不是因为理亏才小声说话,纯粹就是没有力气。
叶笃光的确不在乎石期给他用的是这种带副作用的药,倒不如说这样反而让他松了口气。否则那种一瞬之间就能让人伤势痊愈的灵丹妙药,叶笃光实在想象不出自己要怎样才能还得了。
不过叶笃光这么一说,沈绛不禁更加无语,她看看叶笃光又看看石期,最终扶着额头长叹一口:“你真不愧是石期拉来的人,果然和他一样胆大。”
“哈?”叶笃光一愣,什么叫被石期拉入伙?
沈绛狐疑地看着叶笃光,说:“不然,你是怎么知道蜉蝣的联络暗号的?”
“……”
叶笃光顿时反应过来,目光转动看到石期那小狐狸一样的笑脸,不禁无语。
他算是终于明白,石期那时在吴叔的田地附近特意留下数字是为什么了。
一是单纯的为了告诉叶笃光,吴叔的田地有问题,不管他能不能理解那串数字的含义,一串刻在地上莫名其妙的字符,总会让当时还在暗中观察吴叔的叶笃光引起重视。
二是给沈绛留下线索,万一石期失踪,叶笃光却毫无头绪,这串蜉蝣的联络暗号也足以让沈绛知晓他的去处——打从第一面起,这俩人认识就是没怎么想瞒的事。
三则是如沈绛说的那样,将他和叶笃光绑定在一起。
石期和沈绛认识,对她的能力应该也有所知晓,未必猜不到沈绛会跟叶笃光一起行动,只要叶笃光当时解读出来蜉蝣的暗号,沈绛就很容易将他和石期看做是同一队的。
哪怕叶笃光那时保持沉默,对石期而言也没什么损失,况且现在看来,他的这几点目的,可都达成了。
不,还有第四点。
叶笃光突然意识到另一件事,他本身是没有接触过蜉蝣的普通人,却不断被刘宙和吴城当成是蜉蝣的“十九”,因此这一串蜉蝣的联络暗号,不仅仅是作为线索的试探,更是对刘宙和吴城那番话的验证。当从沈绛口中说出是由叶笃光破解的暗号之后,石期恐怕也印证了某些猜想。
叶笃光也大致猜的出来,石期想确认什么。
可他……的确没有任何与蜉蝣有关的认知。
那两个字对叶笃光来说是完全陌生的东西,他甚至还是从刘宙那听到的这个词语,而且搞不好,就连吴城,知道的都比叶笃光还多。
要说叶笃光对蜉蝣没什么好奇心那肯定是不可能的,但他并不打算去问石期,找他套话实在太累了,还是单纯的大学生交流起来更舒坦。
不过,吴城他们人呢?
“吴城?”
沈绛脸上闪过一丝古怪,像是没料到叶笃光突然问起了他的那几个同学,而且不问田安也不问宋敏敏,居然只关心一个男人的下落。
可叶笃光脸上的疑问简直坦荡,似乎没觉得任何不对,沈绛也就没有多说,回答道:“他和那两个女生,还有村子里的其他人,已经被我送出去了。”
“他们离开了?”叶笃光一愣。
虽说叶笃光经历了一场大战,但那也是发生在隧道之内,田安他们并不知道出了什么事,以他们的视角来看,叶笃光就是失踪后重伤,于情于理,他们都不会轻易离开才是。
“异常相关的事情,按照规定,是不能让普通人知道的,”沈绛耸了耸肩,她往窗边走了两步,顺手推开了窗,道:“况且,他们再不走,恐怕就麻烦了。”
叶笃光顺着沈绛的动作看去,顿时一愣。
山峦、树木、房屋,皆是银装素裹,入目白茫茫的一片,隐约还可以分辨出如雪一般的絮状物,正在空中飞舞。
叶笃光脑子一抽,脱口道:“窦娥冤?”
“现在是七月,不是六月。”石期忍不住笑出声,他好心提醒道。
沈绛直接白了两人一眼,说:“那是蜘蛛丝。”
“……”
外头一片雪白的确晃眼,但烈日当空,投下来的热量也相当恐怖,如此温度下却没有融化的迹象,的确不像是普通的冰雪。
叶笃光不禁心虚地挪开目光,不过那不是雪,而是蜘蛛丝?难道那只巨大的蜘蛛爬上来了?
石期的自爆,看来并没有想象得那么有用。
“自爆的不是我,是我的道具。”石期强调道,“而且要真是没用的话,你当我们俩还能陪着你在这聊天不成?”
这倒是句实话,那么麻烦的东西在外面肆虐,就算有人守着,也不会两个都在。叶笃光虚心接受,末了又忍不住发问道:“难道刚才在隧道里的,一直是你的傀儡?”
“是道具。”石期再度强调道,他点了点头,语焉不详地回答道,“你可以把它看成是我的能力,不过这次出来我总共也就带了俩道具,现在是全折在隧道里了。”
“可那些傀……道具没了的话,”叶笃光话到一半,硬生生改口说,“你没事吧?”
那道具实在真实,就如石期本人一般,因此,也不知那自爆会不会给他本人带来诸如后遗症之类的伤害。
闻言,石期不禁一怔,但话到嘴边却又被他咽了回去,石期云淡风轻地回答道:“休养了三天,已经没事了。”
“哦那就……等等,多久?”叶笃光瞪大了眼睛,“三天?”
难道他昏迷了三天?
那他们被困在这里,难不成……
“是啊,三天,可算把你盼醒了。”石期漫不经心地冲叶笃光眨了下眼,说:“那无头比我想象得还要麻烦,还是你的能力方便。”
叶笃光不禁一怔。
“石期说得没错,既然你已经醒了,我们也该开始下一步行动了。”
沈绛虽然没看懂这两人在打什么哑迷,不过也没多问,她看着叶笃光躺在床上还起不来身的模样,不禁皱了皱眉。
“你还是再休息一会吧,至少等到今天晚上。”沈绛道,“那个奇怪的女孩承受不了阳光和高温,白天只能呆在密闭的空调房内,唯有晚上,才可以自由活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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