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么一讲，任谁来了不信也得有三分信了，围观的客人哄地炸了锅，那个中年男人小心翼翼地问他:“那，那可有什么解法？”
老翁笑眯眯地伸出三根手指，在几人眼前结结实实地晃了两圈:“不难，不难，三块灵石，买我一张万事平安符，遇见什么都不怕！阎王索命也没辙！”
中年男人无语了，周围人你瞧瞧我，我瞧瞧你，泻了气般地摆摆手，不满地散开了:“这阿翁，神叨叨的，原是骗钱的！”“都散了，散了，凑什么热闹呢！”
老翁急了:“两块灵……不，不，一块也成啊，真有用呀，没用也买个当心安嘛！”
燕彻歪了歪头，有点意外，胥兰璀抱着剑，疲倦地眨眨眼睛，看了看身旁一动不动的师无愁:“阿兄，你别看了，快走了，你不回去休息么？”
师无愁定定地站在原地，摸了摸芥子囊，没头没脑地扔下一句:“我去去就回。”话音刚落，他便转身下了楼。
师无愁从芥子囊里掏出一把灵石，沉沉地压在老翁跟前:“老先生，你的符我全要了。”老翁目瞪口呆，舌头差点打了个结:“全要！你要这么多做啥？一张还不够使吗？”
师无愁沉静道:“自有用处。”他收了符，老翁收了灵石，背着他咬了咬，咂巴咂巴嘴，哟，还是真的。
于是瞧他的目光更稀奇了，怜悯中夹杂着几分感激，感激中夹杂着几分古怪，是个看财大气粗冤大头的眼神。
齐觉风恰好从房中出来，瞧见这一幕，连忙劝道:“兰将，你这是……哎，他是骗人的，你晓得不，这符一看就是假的。”
师无愁捏紧了黄符，低声道:“知道，假的，买个安慰。”只是买个安慰罢了，那些诡异的梦又缠上他了，他一闭上眼，就是阿云火光冲天的灵堂，冰冷寒凉的冰棺，合上眼睛，像是沉睡般的尸体还有———
血流成河的山门，惨死的同门手足，大祸前就双双亡故的双亲。
这是噩梦，还是预言，他不知道，他分不出来，他什么也看不清楚。
天色渐渐晚了，夜色沉寂，大雨倾盆，胥兰璀洗过澡，擦干了头发，在桌前挑着灯试剑。
除霜剑极耀眼夺目，是柄举世无双的宝剑，剑身闪着凛冽的银光，就连触摸上去，都能感受到那冷冰冰的寒意。
剑上嵌着明珠，寒玉，剑下垂着银白的流苏剑穗，如此好剑，自然得好好爱惜。
擦剑这种事是不能假手于人的，她虽修苍生道，却和修剑道的修士也差不多了，视剑如性命，本命剑有个好歹比死了都难受，寻常人更是碰都不认碰一下。
正想的入神，隔壁屋子里忽然传出“咣当”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地上，接着又是重物陡然落地的沉闷声音，一声难耐痛苦的喘息钻入耳中，如此的熟悉，分明是师无愁！
胥兰璀蓦地站了起来，紧握着剑，几乎是夺门而出，猛地推开了他的房门————
屋内一片狼籍，床头的小案被他失手打翻了，案上的花瓶跌落了下来，碎成几片，放在案上的茶具也扬了，茶水洒了满地，细碎的茶沫子还挂在他的衣襟上。
师无愁神色痛苦地摔倒在地，手掌紧紧地捂住心口，他痛得浑身苍白，冷汗淋漓，整个人都在发抖。
胥兰璀立刻扑上前去，抱住了他，怎料刚碰到他的那一刻，他颤抖得更厉害了，滚烫的热泪坠落下来，砸在了她的颈间。
“阿……阿云，阿云！”师无愁急促地低呼一声，手指紧紧攥住她的手腕，她的脉搏有力而鲜活地跳动着，一下一下地沿着指尖传入心脏。
不够，他犹嫌不够，他又探上了她的脖颈，是温热柔软的活人的肌肤。那淡色的血管在她白皙的皮肤上蜿蜒，他能感受到她筋脉间流动着的灵力，她的呼吸也是烫的，她还活着。
师无愁突然低声笑了起来，他脸上尚挂着泪水，显得有几分凄楚的狼狈:“阿云……你死的好苦啊！”
胥兰璀如坠冰窖，错愕地愣在原地，呆呆地望着他。
师无愁依旧在笑，他哽咽地紧扣住她的手:“我，我想起来了，我都想起来了！”
这时，一道身影急匆匆地破门而入，屋外的烛光从半阖着的门内洒了进来，被疾风撞开的木窗发出“吱呀”一声巨响。
窗外的月光照了进来，也照亮了那人俊美而年少，半隐在黑暗中的脸————是燕彻，他半披着披风，素白的宽袍，手中紧拎着弃尘，刚一进来，他的目光便定定地落在了二人身上。
怎料在胥兰璀怀中浑身无力，痛到失语的师无愁忽然按剑而起，他拾起了摔在床畔的修谨，宝剑“刹”地一下出鞘，直直指向了燕彻的心口:“燕彻！你这个枉顾人伦的畜生！”
胥兰璀立刻反应了过来，猛地飞扑了上去，用手臂按倒了他的剑。她回头看向他，语气短促:“阿兄，好了，好了！”
她低声道:“都结束了！都结束了，现在都重新开始了，不是么？”师无愁冷沉着脸，任由眼泪滑落，他手上的剑被压了下来，剑尖却还直直对着身前的少年。
这章有点痛痛的，前世的恩怨，对阿兄来说太残忍了。对女主来说又是令一种“想逃也逃不开”的痛楚。阴差阳错的恨海情天，再往前追溯就是魔族和仙门、人间的矛盾；说到底三个人谁也没有办法，连导致一切的闻雪幕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恶人。剑尖也应该对准狼子野心，凶残嗜血的魔族的统治/阶级。
*1:莫见乎隐，莫显乎微，故君子慎其独也。———语出《中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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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梦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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