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 10 章

厉锋几不可闻地、极其轻微地吐出一口气。但他丝毫不敢放松。他低下头,玄铁面具冰冷的光泽映着小团子粉嫩的睡颜。他如同一个第一次执行最高级别押运任务的死士,捧着这世间最脆弱也最不可控的“机密要件”,迈开了步子。

那步伐…

跟在他身后,心有余悸的厉砚和满眼担忧的厉纸,几乎是同时倒抽了一口冷气!

他们英明神武、龙行虎步、气场两米八的师父,此刻走路的姿势,简直是惊悚!

步伐是前所未有的僵硬与缓慢!每一步都如同踩在布满陷阱的雷区之上,小心翼翼,如履薄冰!高大的身躯因为过度紧张而显得有些同手同脚,后背挺得笔直,肩膀僵硬,连脖子都梗着,仿佛稍一低头就会惊动臂弯里的“圣物”!那姿态,那速度,那全身散发出的高度警戒气息,哪里是抱着个孩子?分明是捧着一盏在狂风中摇曳、随时会熄灭的微弱烛火!不,是捧着一颗威力足以夷平天阙阁的**炸药包!

厉砚嘴角疯狂抽搐,用眼神疯狂示意厉纸:看!我就说师父抱着个炸药包吧!

厉纸则是一脸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双手无意识地绞着衣角,眼睛死死盯着师父僵硬的手臂和臂弯里安然沉睡的小甜糕,生怕下一秒师父一个“操作不当”就把小祖宗给摔了。

三人就这样,以一种极其诡异而缓慢的速度,在清晨空旷的回廊里移动。前面是捧着“炸药包”走得同手同脚的阁主,后面是表情惊悚、内心疯狂刷屏的两个弟子。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投在冰冷光滑的石砖上,构成了一幅足以载入天阙阁史册的、荒诞绝伦的晨间奇景。

厉锋那场捧“炸药包”般的晨间慢行,最终有惊无险地将熟睡的小甜糕送回了寝殿那张巨大的乌木床榻内侧。看着小家伙在深灰色锦褥上蹭了蹭小脸,再次沉沉睡去,厉锋才如同卸下了万钧重担,无声地退开几步,重新恢复了那尊冷硬石雕的姿态,只是目光时不时会扫过床上那小小的一团。

厉纸悬着的心总算落回肚子里,但看着小甜糕身上那件充当临时襁褓、早已被折腾得皱巴巴的素色披风,眉头又皱了起来。这小祖宗总得穿身像样的衣裳,还得有玩具哄着,不然这拆家的本事…她想起大师兄账册上那个油爪印,心有余悸地抖了抖。

“师父,我带甜糕去三师兄那儿一趟?”厉纸压低声音请示,“总得给她弄身合体的小衣裳,再寻摸点玩意儿…免得她无聊了又…”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眼神瞟向厉锋的方向,意思不言而喻——免得她无聊了又去糊您一脸或者帮大师兄“理账”。

厉锋的目光扫过床上睡得小脸红扑扑的甜糕,又看看她身上那件明显不合时宜的“襁褓”,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默许。

厉纸得了许可,等小甜糕睡饱了自然醒,喂了半碗温热的牛乳羹,便牵着她的小手,熟门熟路地朝着天阙阁后山一处僻静院落走去。那里,是厉笔的专属领地——机关工坊。

还未走近,一股独特的、混合着新鲜松木清香和桐油特有味道的气息便飘了过来,清新又带着点匠人的烟火气。推开虚掩的院门,眼前的景象让小甜糕瞬间睁大了乌溜溜的眼睛。

院子不算很大,却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墙角倚靠着半成品的木鸢翅膀,骨架精巧,蒙着素绢;石台上散落着大大小小、形状各异的齿轮和轴承,在阳光下泛着金属冷光;墙边立着几个半人高的木人桩,关节处连接着复杂的机括;地上还堆着许多刨花和木屑,像铺了一层金色的地毯。

工坊中央,三师兄厉笔正伏在一张宽大的、布满刻痕和油渍的工作台前。他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灰色布袍,鼻梁上架着那副水晶磨片眼镜。此刻,他全神贯注,对周遭的一切浑然不觉。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隼,紧紧锁定着手中一个比指甲盖大不了多少的榫卯部件。刻刀在他修长灵活的手指间翻飞,动作快得几乎带出残影,木屑如同细雪般簌簌落下。

厉纸显然对这里的混乱习以为常。她轻车熟路地绕过地上的“障碍物”,将小甜糕抱起来,放在工作台旁边一张特意铺了厚厚软垫的矮凳上,叮嘱道:“甜糕乖,坐这儿别乱动,看三师兄给你做好东西哦。” 说着,又从怀里摸出一块软糯的米糕塞进小甜糕手里。

小甜糕乖乖地坐着,小手捧着米糕,小口小口地啃着,但乌溜溜的大眼睛却像被磁石吸住了一样,一瞬不瞬地追随着工作台前厉笔的身影。她看着那些飞舞的木屑,看着那些奇奇怪怪的零件在三师兄手中翻腾、组合,小脸上写满了新奇和懵懂的崇拜。

厉笔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他取过一块打磨光滑的圆木块,刻刀精准落下,几番切削,一个圆头圆脑、憨态可掬的兔子脑袋雏形便显现出来。接着是滚圆的身体,短短的前肢,强壮的后腿…

“兔…兔兔!”小甜糕认出了那个形状,兴奋得忘了啃米糕,小胖手指着那逐渐成型的木兔,奶声奶气地叫了起来,两条小短腿在矮凳边缘激动地晃悠着,身子前倾,似乎想从凳子上溜下去凑近了看。

她这一动,矮凳发出了轻微的“吱呀”声。

厉笔雕刻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头都没抬一下。他只是极其自然地、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般,空着的左手往工作台下一摸,精准地抓出一个小玩意儿,反手就塞进了旁边小甜糕挥舞着的小胖手里。

动作行云流水,不带一丝烟火气。

小甜糕只觉得手里一沉,低头一看——是一个小巧玲珑的拨浪鼓!红漆鼓身,画着简单的花鸟纹,鼓面蒙着羊皮,两边缀着两颗打磨光滑的小木珠。

“安静。” 厉笔清冷平淡的声音响起,依旧没有回头,目光和刻刀都牢牢锁定在兔子耳朵的细节处理上。

小甜糕被这突如其来的新玩具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她好奇地摇了摇小手。

“咚!咚!咚咚咚!”

清脆欢快的鼓点声瞬间在工坊里响起!

小团子惊喜地睁大了眼睛,像是发现了不得了的宝藏!她立刻忘了要去看兔兔,两只小胖手一起抓住拨浪鼓的短柄,更加卖力地摇晃起来!

“咚咚咚!咚咚咚!” 鼓声节奏欢快,带着孩童纯粹的快乐,在弥漫着木屑和桐油气息的工坊里回荡。

厉笔的眉头似乎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但手上的动作却丝毫未受影响。他仿佛自动屏蔽了这略显吵闹的背景音,专注于手中的作品。他拿起刻好的兔子身体部件,用极细的砂纸仔细打磨掉最后一点毛刺,让木料表面光滑温润。接着,他打开工作台角落一个锁着的小铜匣,里面整齐排列着许多闪着精光的微型零件。

他挑出几枚小巧的齿轮、一个细如发条的钢片弹簧,还有一个带着棘轮的精致小发条盒。然后,他拿起一个特制的、前端带钩的细长镊子,像进行一场精密的外科手术,小心翼翼地将这些零件嵌入早已在兔子肚腹内部预留好的凹槽和卡榫之中。

齿轮啮合,发条嵌入盒体,弹簧就位。动作精准、稳定、一丝不苟。

最后,他用一根小小的、带棱角的铜钥匙,插入兔子后腰处一个不起眼的小孔,开始一圈、一圈地旋紧发条。发条盒内部传来细微而清晰的“咔哒…咔哒…”声。

当发条旋紧到某个临界点,厉笔停下了动作。他拿起那只组装完毕、圆滚滚的木制小兔,放在手心掂了掂,又凑到水晶镜片前仔细检查了一遍所有关节和机括,确认无误。

这时,小甜糕手里的拨浪鼓也摇得有些累了,咚咚声渐歇。她的小脑袋又转向了三师兄,正好奇他拿着兔兔在干嘛。

厉笔终于转过身,第一次正眼看向矮凳上的小团子。他没什么表情,只是蹲下身,将那只圆头圆脑的木兔子,轻轻地放在了小甜糕面前光洁的木地板上。

小甜糕眨巴着大眼睛,看看地上的兔兔,又看看三师兄,小脸上满是期待,小手无意识地捏紧了拨浪鼓的柄。

厉笔伸出食指,在兔子的后脑勺一个微微凸起的小圆点上,轻轻一按。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的机括启动声。

然后,在厉纸和小甜糕四只眼睛的注视下——

那只圆滚滚的木兔子,先是微微晃动了一下圆脑袋,紧接着,它那两条强壮的后腿猛地一蹬!

“哒!哒!哒!哒哒哒!”

圆滚滚的木兔子,竟然真的像只活蹦乱跳的小活物,在地板上一下一下地、节奏轻快地蹦跳前行起来!木质的身体与地板碰撞,发出清脆又可爱的“哒哒”声!

“!!!”小甜糕惊得张大了小嘴,粉嫩的唇瓣形成一个圆圆的“O”型,乌溜溜的大眼睛瞪得溜圆,里面充满了纯粹的、难以置信的惊奇!连手里的拨浪鼓都忘了摇,吧嗒一声掉在了脚边的软垫上。

“兔兔!跑跑!”她猛地反应过来,兴奋地尖叫一声,再也顾不上什么矮凳了!手脚并用地就从软垫上溜了下来,像只看到毛线球的小猫,手脚着地,小屁股一撅一撅地,急切地朝着那只蹦蹦跳跳的木兔子追了过去!

“咯咯咯!跑跑!兔兔跑跑!”清脆的笑声伴随着木兔子的哒哒声,瞬间充满了整个工坊。

厉笔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地追随着那个追逐玩具的小小身影,以及那只蹦跳的木兔。他拿起工作台上的炭笔和一张草纸,开始记录木兔在不同地面材质的弹跳频率和位移距离,口中低声自语:“初速尚可,转向机构摩擦力略大,需优化齿轮比…”

厉纸看着眼前这充满童趣又带着奇异技术气息的一幕,再看看自家三师兄那副沉浸在数据中的学术模样,忍不住扶额,嘴角却高高扬起。这小祖宗,总算找到能让她安静(或者说专注捣蛋)的新玩意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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