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怀瑾的声音清亮,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打破了堂内压抑的沉寂。
贤王凌厉的目光瞬间从陆时卿身上移开,落在了门口突然出现的南宫怀瑾身上。
他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被更深沉的算计所取代。
陆时卿亦是心头一震,猛地抬头看向南宫怀瑾,用眼神示意他快走,莫要引火烧身。
这小子仗着没人敢动他,真是无法无天了。
“你怎么在这?”贤王脸上的怒容收敛了几分,语气放缓,却依旧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这是本王的家事。”
南宫怀瑾稳步走入堂内,无视了陆时卿警告的眼神,对着贤王行了一礼,不卑不亢地道:“王爷,在下并非有意插手家事。只是觉得,陆大人纵然有错,亦是出于公心,初入户部,勤勉查账本是分内之事。若因此受重罚,恐怕会寒了尽心办事之人的心。”
他话锋微转,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旁边垂眸不语的苏敬之,“再者说,若是被有心人利用,小题大做,反倒不好了。”
贤王眼神微动,视线在南宫怀瑾和跪在地上的陆时卿之间逡巡。
他忽然想起,这南宫怀瑾虽是质子,但其背后牵扯的势力以及他本身的价值,或许比一个户部的账目更值得关注。
这么看来,陆时卿似乎与他关系匪浅……
贤王轻笑一声,气氛似乎缓和了些许,“你倒是重情重义,为他求情。看来时卿与你,相处得颇为投契。”
他这话说得意味深长,二人心中皆是一紧。
“罢了。”贤王拂袖,仿佛做出了让步,看着陆时卿道,“既然殿下为你说话,本王便给你留些颜面。不过,规矩不可废,你去院中跪到天黑,好好反思一下。”
“儿臣……领罚。”陆时卿知道这已是目前最好的结果。
叩首后,默默起身,走向院中,撩起衣袍,挺直脊背跪在了冰冷的石板上。
贤王不再看他,转而对着南宫怀瑾露出一抹看似温和的笑容:“殿下,随本王去书房坐坐,有些话,想与你聊聊。”
南宫怀瑾瞥了陆时卿一眼,心知无法推辞,只得应道:“是,王爷。”
堂内,苏敬之放下茶杯,嘴角勾起一抹几不可查的冷笑,也起身告退。
他经过院中跪着的陆时卿时,脚步微微一顿,声音不大,却足够清晰地传入陆时卿耳中:“陆大人真是好本事,不仅公务勤勉,连交朋友也如此别具慧眼。只是这靠质子求情得来的宽宥,不知跪在这冷硬石板上,滋味如何?但愿大人能长记性,知道什么该碰,什么……连想都不能想。”
他的话语充满了嘲讽与轻蔑。
陆时卿跪得笔直,目视前方,仿佛未曾听见。但袖中紧握的双拳,指甲已然更深地嵌入了掌心,那细微的刺痛远不及苏敬之话语里带来的屈辱。
一股冰冷的杀意在他心底悄然滋生。
苏敬之,必须死。
另一边,南宫怀瑾跟着贤王进入书房。
贤王屏退左右,亲自给南宫怀瑾斟了杯茶,语气温和如同长辈:“你和含章关系很好吗?”
“陆大人帮过我几次,算是朋友,谈不上好不好。”南宫怀瑾谨慎应对。
贤王点点头,状似无意地提起,“说起来,用不了几天,令兄南宫容与便要作为使臣,前来大晟朝贡,顺请圣安。你们兄弟,也许久未见了吧?”
南宫怀瑾喝茶的手一顿,心中巨震。
皇兄要来?在这个敏感的时刻?他面上努力维持着平静:“确实许久未见了,多谢王爷告知。”
贤王将他的细微反应尽收眼底,微微一笑,继续道:“你是明白人,虽暂居大晟,但终究非池中之物。令兄此来,想必也是牵挂于你。本王向来看重明白人,若你愿意,风起于青萍之末时,或可为二人略尽绵薄。”
这话已经说得相当直白,意在拉拢。
南宫怀瑾心念电转,贤王此举,无非是想通过他影响皇兄,或者增加自身在两国博弈中的筹码。
他不能明确拒绝,也不能立刻答应。
“王爷厚爱,怀瑾感激不尽。”南宫怀瑾放下茶杯,语气诚恳却带着疏离,“只是怀瑾身份特殊,许多事情身不由己。兄长前来,自有朝廷礼制安排,怀瑾不敢妄加揣测,更不敢劳烦王爷。王爷的美意,怀瑾心领了。”
贤王见他滑不溜手,也不急于一时,哈哈一笑:“无妨,本王只是随口一提。你只需记住,在这大晟,若遇到难处,本王这里,总归是一条路。”
“是,怀瑾记下了。”南宫怀瑾回道。
又简单客套了几句,南宫怀瑾便借口不打扰王爷休息,告退出来。
他抬眼望向庭院中央那个跪得笔直的身影,夜色勾勒出他孤寂而坚韧的轮廓。
他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没有走过去,只是默默转身,朝着陆时卿为他安排的厢房走去。
容昭立刻迎了上来,脸上满是担忧:“殿下,你没事吧?王爷他跟您说了什么?陆大人他……”
“我没事。”南宫怀瑾打断他,揉了揉眉心,显得有些疲惫,“王爷只是……提起了我皇兄即将来朝贡的事。”
他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庭院的方向。
天色渐暗,他看不清那个跪着的身影。
容昭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叹了口气:“陆大人还在跪着呢……这秋夜寒露重的,怕是难过呀。”
他见南宫怀瑾神色复杂,试探道,“主子,您是不是……有点心疼陆大人了?”
南宫怀瑾像是被看透心思,猛地关上窗户,语气生硬:“胡说,他受罚是他咎由自取,我为何要心疼?若不是他……若不是他……”
他“若不是”了半天,却说不下去。脑海里浮现的是陆时卿在质宫门前深深作揖的卑微,是他说“算我求你了”时的恳切,也是他此刻在院中独自承受风霜的孤影。
“ 去找件厚实点的披风。”南宫怀瑾忽然吩咐道,声音有些干涩。
容昭愣了一下,随即了然:“好,我这就去。”
夜深露重,尚书府的庭院里,陆时卿跪得笔直,膝盖早已由最初的刺痛变得麻木,寒气顺着骨头缝往里钻,让他忍不住微微打颤。
就在这时,一件带着体温的狐裘披风,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肩上,将他周身包裹,驱散了几分寒意。
陆时卿身体一僵,愕然回头。
月光下,南宫怀瑾站在他身后,面色依旧清冷,眼神却有些不自然地瞥向别处,语气也带着惯有的别扭:“别误会,只是不想你冻死在这里,连累我被王爷问责。”
陆时卿看着他那副口是心非的模样,忍不住嘴角上扬。
披风上还残留着南宫怀瑾身上淡淡的清冽气息,让他莫名安心。
他低声道:“多谢殿下。”
南宫怀瑾“嗯”了一声,却没有立刻离开。他沉默地站在陆时卿身侧,与他一同承受着这寂静的夜。
“殿下不必在此陪我,”陆时卿声音沙哑,“夜深了,回去休息吧。”
“这院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我站一会儿,吹吹风,不行吗?”南宫怀瑾嘴硬的狡辩,却悄悄挪动了一下脚步,恰好挡住了吹向陆时卿的风口。
他想起陆时卿解释那晚误会时,那难得的慌乱与笨拙。想起他请求自己回尚书府时,那句低声道出的“私心”和“算我求你了”。
这个人,似乎真的和以前不一样了。
南宫怀瑾深吸一口气,闷声道: “陆时卿。”
南宫怀瑾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飘忽,“你当初接近我,真的……只是为了任务吗?”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