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房间走几步就能走到尽头，靠窗的位置斜放着一张漏着棉絮的床，厕所的门边有一个小帘子，半遮半掩着和狗窝似的地铺。
狗蛋无处可躲，只得硬着头皮面对姐姐。
“你又和人打架了?”
他抹了抹鼻尖，推了推桌上的食品袋，径直走向自己的小地铺，“姐姐，这是你这个月的食物。”
“慢着，”耳边传来了姐姐掂食品袋的声音，“你的份呢?”
狗蛋背对着姐姐，汗滴落到了地上，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撒谎。他不想让姐姐发现他被抢劫了，现在的姐姐已经经不起折腾了。
“我……我吃完了！”
说毕，他逃跑似地钻进小狗窝，拉上了帘子。
“嚓！”
帘子在拉上的那一刻又被拉开了，露出了姐姐那张蜡黄的脸。
“起来，吃饭！”
狗蛋看了看姐姐扔在自己手中的饼干，知道他的谎言被识破了。他紧紧咬住了嘴唇，“我吃过了……我tm吃过了呀……啊！”
狗蛋捂住了脑袋，看着拿着食品袋准备拍他脑袋的姐姐，往后缩了缩，“姐姐！?”
姐姐放下了食品袋，不容分说地直接把饼干塞入了狗蛋的口中，“我tm都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我耳边说脏字！还有……”她摸了摸着狗蛋脸上细小的伤口，“你不要逞强了，我tm才不相信你吃饭了呢。”
“可是……”狗蛋快速把食物咽了下去，“姐姐，你吃什么?”
“我这个破身体已经不需要进食了。”
“姐姐……”
“行了，别这么煽情了。tmd咱们分着吃总行了吧?”姐姐一屁股坐在了狗蛋的地铺旁，拿起一块饼干啃了起开。
狗蛋偷偷瞥了一眼吃得正香的姐姐，悄悄地把自己面前的一块饼干推了过去。
“狗蛋！”
“嗯！?”狗蛋连忙收回了爪子。
“你小子回来的时候到底遇到什么了?”
“呜……”狗蛋低下了头，手指不厌其烦地捻着被角。
“嘛！不想说就不说了。”姐姐把一块饼干潇洒地推进了口中，笑嘻嘻地看着狗蛋，“咱们狗蛋是个大孩子了，该有自己的秘密喽！”
“我……我遇到了一个人。一个全身上下都是银白色的人。”
狗蛋看着愣在一旁的姐姐，捻被角的手指更用力了。
“哈?小狗蛋，你遇到的是人吗?你tm怕不是撞鬼了吧！?哈哈哈……”
“他还问我是不是爱丽丝。”
姐姐的笑容收敛了起来，“他知道爱丽丝和爱德华的故事?”
“爱德华又是谁？”
“狗蛋，”姐姐一改平时的嬉皮笑脸，抓着他的肩膀严肃道，“他说他叫什么名字了吗?”
“他的名字很奇怪，是一串数字，嗯……好像是521来着?”
姐姐的瞳孔骤缩，连忙起身跑到了电话机旁。
狗蛋挑着眉看着姐姐的奇怪反应，慢慢拉上了自己的小帘子，盖上了被子，转头叹了口气，“这难道是个恐怖故事吗？”
半夜，狗蛋被尿憋醒了。
他闭着眼睛，一脚踹开被子，打着哈欠走向厕所。
突然，他的脚被什么东西伴住了，整个人奔入了地板的怀抱。
“c啊！我今天这是怎么……”他看了看床的方向，压低了声音，“了。”
见姐姐那边没有动静，狗蛋舒了口气，捂着被震得生疼膀胱站了起来。
上完厕所回来，狗蛋顺手拿来了桌上的手电筒，他倒要瞧瞧是什么东西让他摔得那么惨！
咣当！
手电筒从狗蛋手中脱落，咕噜咕噜滚到了床底。
“姐姐！姐姐！！”狗蛋慌忙打开了大灯，把倒在地上的姐姐托到了床上。
狗蛋拽着自己的头发，看着姐姐身上缠的绷带不断渗出浓稠的血液，急出了眼泪。
他给姐姐盖上了一层被子，拿起雨衣，直奔诊所。
在一片雨雾中，牌子上“诊所”二字发出的红色光芒暖不了狗蛋发寒的身体，消毒水的味道飘满了整条小巷，安不了狗蛋狂跳的心脏。
小小的诊所被瘦得只剩骨头架子的人们围得水泄不通，他费了半天劲儿才挤了进去。
只见一个秃顶的医生正背着斜挎包，打着哈欠离开诊室。
“医生，等一下！”
狗蛋喘着气，挡在了医生面前。
“我姐姐病了，您能去看一下吗?”
“哦——”医生扶了扶眼睛，“你姐姐有什么症状?”
“她，她全身突然出现很多伤口，不停地渗血。还有，她的头发蜡黄……”
“不用救了，快给你姐姐准备后事去吧。”
“哎！?”狗蛋愣在了原地。
这时，门口有一个年轻的男人看见医生走了过来，疯狂地晃着门“医生，我求你了！救救我女儿吧！”
医生扶了扶眼镜，扭头朝另一扇门走去。
狗蛋感到自己的太阳穴跳动地快要爆炸了。他一个箭步冲到了医生面前，“你tm能干什么?”
医生青筋暴露，吼了回去，“我tm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做不了！你姐姐之所以全身溃烂，还不是因为不小心染上了那该死的化学药剂吗?你见过存活下来的大白菜是怎么烂在地里的吗，人也是生物，虽然在大爆炸的初期没染上，但只要染上终究逃不过去的！那个人的女儿之所以奄奄一息，还不是因为动植物差不多都死光了，人类没有食物了吗……”医生看着门外围着的人，突然泄了气，一行滚烫的泪珠从他冰冷镜片后流出，“除非政府找到那个该死的可再生试验体，否则，我什么都做不了……”
泪滴在了狗蛋手上，他低下了头，望着灰扑扑的地板，觉得那地板好像有灰了几分。“对不起，我冲动了……”
一双大手放到了他的肩上，给他冰冷的身体带来了些许温度。
“我不怪你，孩子。我也没控制好情绪。让你姐姐多补充些食物，她说不定能多活几天。但不要吃那种分发的压缩饼干，那些饼干都是由死掉的植物尸体制成的，最好找些蛋白质丰富的食物。”
狗蛋抬头看了一眼医生，深深鞠了一躬，连忙冲出了。
他看着望不到头的高楼，觉得他们好像压在他的身上，让他无法呼吸——世界这么大，他要上哪去找一小口食物呢?
“女士们，先生们，我宣布——第二届厨艺大赛正式开始！”
不属于寂静小巷的嘈杂声音传了进来。
狗蛋闻声眼前一亮，挪开挡住墙上大洞的垃圾桶，钻进了隔壁的大广场。
他觉得他找到弄食物的途径了。
广场内，警戒线拉了十米之长，把围观的群众挡在了外面。
一群穿着华丽衣服的有钱人们说说笑笑地坐在临时搭起的高台上，一些穿着银色制服的人端着白里透红的人鱼肉走了上来，开始用精美的厨具烹饪。
这些人可不是普通的人鱼饲养员，他们是人鱼厨师，能吃到人鱼肉的一群人。
主持人走到了厨师旁边，骄傲地端起一盘肉，“这些肉都是从后台现片的。它们来自新饲养的人鱼！这批新饲养的人鱼质量高，数量多，过上一段时间等这些人鱼成熟，大部分人就可以吃上人鱼肉了！”
围观的人们愣了愣，随后爆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
狗蛋躲在台后悄悄思索着“后台?人鱼肉?”，那不就是这里吗！
狗蛋猫着腰在后台转着 ，终于发现了一个盖着黑布的巨大笼子。
他果断地去抓笼子上的黑布，突然，身后传来了一阵嘈杂声。
他只好悻悻地松开手，躲到了垃圾桶后，暗暗观察着。
几个人鱼饲养员吭哧吭哧地扛了一个人形包裹走了过来，那个包裹剧烈挣扎着，还时不时发出“嗷呜，嗷呜”的惨叫。
一个人撩开黑布，几个人把这个难搞的包裹合力丢进了笼子里。
“这521号真难搞。”
“是啊，这都逃跑几次了?”
几个人抱怨着离去了。
垃圾桶后的狗蛋瞪大了眼睛。
“521号，这不是……”
他想到了小白的种种异常行为和姐姐听到小白后的奇怪反应，脑子里已将有了答案。
他有些愧疚地进入了黑布内，觉得有些过意不去，毕竟是他向姐姐泄露了小白的行踪。
这是一个嵌入地里的笼子，笼子内是及腰的海水，一个摆着银色鱼尾的人鱼无力地趴在水底，听到声响后，这人鱼回过头，露出了狗蛋熟悉的大眼睛。
“小……白！?”
小白挂着泪滴的眼睛立刻因笑弯曲起来，他游了过来，观察着狗蛋的表情，随后试探性地伸出了双手，但不知为何又停在了空中。
狗蛋看着那双畏畏缩缩收回去的双臂，叹了口气一把把它们拽了过来，隔着铁栏杆搂住了小白的腰，“真是的，不就是个见面拥抱嘛，你tm想抱就抱呀。”
小白的两条胳膊立刻缠绕到了他身上，力量大到狗蛋呼吸困难。
狗蛋看着小白身上白花花的鱼肉，咽了咽口水，心里萌生出了一个想法：何不把这个傻乎乎的小白骗出去给姐姐吃掉呢?
他的胸口被小白的头蹭得发热，这隐隐约约的热量无不提醒着他小白的存在，融化了他这个冷酷的想法。
可下一瞬，狗蛋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他只觉得眼前的人鱼肉无比美味。
外界的叫好声，鼓掌声，欢呼声……徒然消失了，唯有小白血管里的血流动的微弱声响。
“嗷！！！”
狗蛋一下子恢复了理智，松开了小白的胳膊。
小白一下子疼出了眼泪，整个鱼尾不受控制地上下扑腾着。
狗蛋擦净嘴边残留的血，瞪着大眼睛看着疼得嗷嗷叫的小白，想到了小时候自己被小朋友咬手的经历。
小白捂着胳膊缩到了水下，他呲着牙瞪着狗蛋，脸上的皮肤却全变红了。
狗蛋看着好像发了高烧似得的小白，心里愧疚极了，“对不起，我实在太饿了。”
“人鱼笼子那有动静！”
小白立刻看向狗蛋，眼睛不安地向外瞟着。
狗蛋的中指放在唇间，“嘘——”他观察片刻，抓住机会，立刻撩开笼子跑了出去。
“有人企图偷盗人鱼！”
几个人按响了警报，朝狗蛋围堵过来。
不知为何，狗蛋觉得这几滴人鱼血给了自己无限活力，意识到自己被发现了，猫着腰的他直接挺起身来撒腿奔跑。
他回头看了一眼人鱼笼子。黑布被吹了起来，露出了捂着胳膊的小白。一个人正打开笼子，检查人鱼数量。
狗蛋灵活地兜了个圈子，折返回笼子，一把抓住小白滑溜溜的胳膊将其拽起，小白本想对着狗蛋的手结结实实来上一口，但意识到狗蛋想干什么后，他闭上了嘴，用银色的鱼尾借力点地，彻底摆脱了人造海水的桎梏。
人鱼腾空而起，水珠满天飞舞，把检查笼子的人看呆了。
银色鱼尾落地的瞬间化成双脚，小白跟在狗胆身后跑了起来。
狗蛋推着小白，踩着堆放在墙根的杂物翻到了小巷里。
身后警铃大作，他们笑着奔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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