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应酬累人,哪怕是司清桓也受不住。

那些司家旁系能说出来的话,翻来覆去就是那几句,他听得耳朵都要结茧子。

司老爷子积威已久,没人敢烦他。司易那边刚从人堆里脱出来,叔侄二人远远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裴阑那边容易,都是小孩,应付起来简单。他懂事早熟,走到司清桓边上跟他统一战线。司清桓低声吩咐他,去看看晏宁,别让他一个人觉得害怕。

少年点点头离开,去寻找晏宁的身影。

晏宁边上这会儿没旁人,他被餐点架子挡着,裴阑找了有一会儿。

看到一身礼服举止得体的裴阑,晏宁微微松了口气,勉强在这片看不到头的汪洋里找到一根支柱,但心还是高高地悬着,手指紧紧攥着剪裁合身的高定礼服的衣摆。

裴阑也看见了他,他走近,坐到人边上安慰,嗓音冷淡:“只是走走流程,不用担心也不用害怕,你还小,真出了错也没人会怪你。”

这父子俩安慰人的能力真是如出一辙。

两个孩子沉默一会儿,裴阑起身,伸手够了两碟不远处的焦糖巴斯克,递了一盘给晏宁。

“尝尝,我挺喜欢的。”

到底是小孩子,遇见美食,所有的烦恼都一扫而空。晏宁闷头吃着质地细腻的甜品,打起了点精神,轻声说:“好吃。”

“你的接风宴也这样吗?”晏宁用餐完毕,鼓起勇气起了个话头。

宴会厅是客厅改的,很大,宾客如云,分散着、围聚着。

中央的吊灯繁复无比,华美绝伦,是上个世纪的东西,古朴又威严,像一只沉睡的巨兽,跟这座宅子本身一样,仅是看着就让人犯怵。

裴阑看着面前坐着也比自己矮了个头的小孩,鬼使神差地想摸他的头,心道这小孩真是讨喜得不得了。

“差不多。场地也在这里,但我不能在边上待着,那些人——”裴阑指指司清桓司易乃至司云鹤身边的来客,“同样围着我。”

“父亲是按继承人的标准培养我的,但对你似乎不是这样。”

至于具体是“哪样”,裴阑心中有些想法,也多少听了几嘴别人的想法,但他不敢跟晏宁明说,恐伤了这小孩的心。

宴会结束后,司云鹤给晏宁递了个盒子,她笑着说:“一点见面礼,虽然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但希望你能喜欢。”

气质干练的女人身边站着一个温和谦逊的男人,是她丈夫楼晟,听司清桓提过一嘴,这人在体系内工作,是彻头彻尾的笑面虎,也就他强势的堂姐镇得住。两人伉俪情深,毫无七年之痒的嫌隙。

回了灵湖公馆打开礼盒,里面是副足金的平安锁。还有其他人的贺礼,价值到了,情谊就算到了,大家都这样。

空荡荡的客房堆了礼物,一下变得拥挤。

司清桓临睡前来了一趟,对他说:“早点休息。”

别墅屋子多,卧室却没两间。父子俩刚认识,司清桓没打算让小孩跟自己睡。跟他大儿子睡更不现实,于是让佣人收拾了间客卧。

晏宁这些天就是在这间屋子里休息的。明明比曾经的居住环境好了不少,木瓦红砖的漏风屋子跟这儿根本没法比,可他就是莫名睡不踏实。也许是因为人气太少,即使空调打得再高,也还是让人遍体生寒。

他才五岁,有着所有小孩都有的毛病、或者说特质,敏感、认生、怯懦。尤其是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繁华之都,无依无靠,孤掌难鸣,不敢跟任何人吐露脆弱。

他缩在被子里,像裹了层茧,护住自己的羸弱无助,挡住外界的一切声色犬马。

司清桓这些年烟瘾不小,且有逐渐加重的趋势。他本来脾气就大,现在公司刚起步,烦心事也多,深夜失眠了就一个人抽烟,常常一抽就是一整夜。

晏宁这些天睡不安稳。起夜的时候看见养父的书房门半掩着,就扒着门悄悄往里看了一眼。

那叫一个乌烟瘴气烟雾缭绕。

白日里成熟稳重的人颓唐地坐靠在皮质转椅上,偏头看着窗外的繁华夜景,指尖火光明灭,无比寂寥。

晏宁就这么看愣了,直到尼古丁的味道顺着门缝溢出来,呛得他连连咳嗽。

动静挺大,吓得书房里的人一激灵。

司清桓站起来,有些仓促地向门口走了几步,踌躇两下,忽然想起来自己身上味道更大,更不方便靠近他。

好在晏宁快步逃回房间,让双方都松了口气。

司清桓次日就带晏宁去做了个肺部体检,诊断出肺纤维化。病因是白化病并发的免疫力下降,加上先前生活环境太差,导致肺部感染。

总之司清桓把烟戒了。甚至于后来去朋友聚会也往没烟的地方坐,还勒令周围人不许抽烟。

那些狐朋狗友还笑他说,司大少转性了,不愧是当了爸爸。不过他一个眼刀过去,那些人便不敢多嘴了。

但晏宁的身体还是个大问题,医生开了药,司清桓看着药单上的中药名称,不禁皱眉。

“没有西药吗?”

“堵不如疏,小公子的身体状况用中药更好。慢慢调养,会好的。”

夜里,兰姨端着药碗喂他。这次去了医院,晏宁才告诉他们,他这两天其实都因为咳嗽而睡不好觉。几口苦酸的药汁下肚,他咽喉食道一通抵抗,尽数吐了出来。药没喝下几滴,人还被呛得连连咳嗽,可怜得要命。

兰姨放下碗给他顺气,目光看向门口神色莫辨的男人。

司清桓接过碗对她道:“兰姨,你休息吧,我来照顾。”

兰姨来司家有些年头了,这两年又频繁地腰疼腿疼,司清桓大晚上把人叫起来煎药本就有些过意不去,不好意思让她再熬下去。

她忧虑地点点头:“好。”

说来也怪,司清桓喂的药晏宁就没再呛出来,虽说下咽时依旧难受,但至少喝下了。

“是我失责了,对你的关心太不到位,以后你睡我房间,我亲自照顾你。”司清桓捋着晏宁颊侧的头发。

他将晏宁抱起来,手肘绕过他的膝弯。

男人的怀抱很稳,很有力,即使是骤然悬空晏宁也感觉不到一点不适,反而在他怀里昏昏欲睡。直到被平平稳稳地放在柔软的大床上,那种清冷的木质香气逐渐远离,他才清醒一瞬,看清了所处的环境。

卧室是简约到极致的色调,这张床似乎比客卧的床还要大,睡下两个人——其中一个还是小孩,绰绰有余。

可平时只有司清桓一个人睡在这里……他会觉得孤独吗?

就跟晏宁独自一人睡在客卧时一样。

身侧的床垫陷下去,司清桓躺下来。男人有些凉意的手掌牵着他,说话的声音低沉。

“睡吧。”

特别好听。

手掌交握处逐渐有了热意,晏宁沉沉睡去。

临睡前还想着,他再也不是茕茕孑立孤身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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