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走完了,司清桓抱着晏宁回隔壁病房。他倒是睡得熟,躺床上了还抱着司清桓手臂不撒手。
轻软如梦呓的声音呢喃着:“爸爸……不要走。”
司清桓原本打算去另一张床上睡,此时却无可奈何,在病床上合衣睡下。
郊区不禁烟,但顾虑着这一片都是病人,过了午夜外边就没了动静。
“睡吧。”司清桓吻他的额发。
次日清晨,比人先醒的是外边的鸟,精力旺盛,大年初一就开始叫唤。
司清桓睡相极佳,侧卧的姿势保持了一夜。晏宁倒没抓着他的胳膊不放,只是整个人缩在他怀里,依旧显得很可怜。
红绳松松垮垮地吊在晏宁手腕上,司清桓总觉得这样系不牢,看不过眼,给它拉紧了些。
看了一会儿小孩安稳的睡相,司清桓轻手轻脚地下了床,简单洗漱过后出了门。
隔壁老太太已经醒了,用着保姆送来的早饭,是甜薯粥,她招呼司清桓也喝点,顺便给晏宁盛点过去。
司清桓欣然坐下,正好省了去买早饭。
看着司清桓舀粥,梅白越有些欣慰,这人总算有了点当爹的样子。
“原本你爷爷说,成不成家随你的便,我还嫌他荒唐,太溺爱你。”
说起来,司老爷子不是无缘无故就开始溺爱司清桓的,这要提到他瞎掉的那只右眼。
据说老爷子早年混黑时,连政.府都要让他几分薄面。就在司云鹤和司清桓出生的这一年,老爷子宣告金盆洗手。
大概是风云了大半辈子,司邪也想过含饴弄孙的安稳日子。
司清桓小时候也能偶尔察觉到点□□的味道,毕竟寻常人家里不会在暗室里藏那么多枪,也不会和放贷的人言笑晏晏。
可惜,百密一疏,司家繁盛近百年,还是结了太多仇。
司清桓十六岁那年,仇家寻上门来,在放学路上给他下了药,拖进一处巷子。
那群人知道,司家的人很快就会追上来,存着鱼死网破的心思,五六个人一起围殴。当时还是少年的司清桓,经年的体术训练也比不过一群壮汉,加上肌肉被药物麻痹,无力反抗,倒在地上任人宰割。
头,胸,腹,护都护不过来。
那场殴打只有十分钟,又好像过了足足一个世纪。
救回来时,少年身上大伤小伤,最严重的是被击打溃烂的右眼,只能做眼球摘除。
好在司家有能力治他,最终换了只义眼,虽说能视物,但多少不太方便。
他爸和他大伯因为这个事故,险些忘了自己是守法公民,去灭了仇敌全家。司老爷子也对他越发心疼溺爱。
想留长发?允了。
有个性是好事。
不想结婚?允了。
他堂姐的孩子总归是姓司的,血脉断不了。
想领养孩子?允了。
多个孩子而已,司家养得起。
于是司清桓在二十二岁这年领养了十岁的裴阑,又在三年后领养了五岁的晏宁。
司清桓道:“我现在过得挺舒坦,两个儿子都懂事,每天看着心情就好。找个伴侣磨合反倒费心费力。”
梅白越不置可否:“现在想想,人活这么一遭,开心最重要。不是所有人都能像你爸妈那样,自由恋爱最后修成正果,也少有人像我和你爷爷这样,家族联姻最后歪打正着。感情的事,没法一概而论,一直都很难说,你别辜负了别人就行。”
司清桓:“放心,我心里有数。”
梅白越:“那最好。”
同老太太聊了会儿天,过去一个小时,粥放在保温桶里,司清桓担心凉了。他估摸着这会儿晏宁差不多该醒了,便端着桶走人。
果不其然,一进房间就看到晏宁坐在床上,看着窗外树杈上薄薄的积雪。听到动静,晏宁转过头,看向门口。
他甜蜜而动人地笑着,似乎因一大早就见到司清桓,心情变得极好。
“爸爸,早上好。”
晏宁有着超出他年龄的懂事与乖巧,这也是司清桓收养他的原因之一。
他对一切事物都抱有好奇心,提出的问题从手上的留置针做什么用,到窗外黑白相间的鸟叫什么名字。
但晏宁不会对针头轻举妄动,也不会开窗去碰窗台上的鸟。什么东西他能碰,什么他不能碰,他一清二楚。天大的温饱问题都解决了,更多的他不敢奢求。
在别的小孩还管不住手脚遍地撒野的年纪,晏宁已经懂得适度。
年节里没什么工作,司清桓闲着,切了档老少皆宜的综艺节目跟晏宁一起看,听了晏宁天马行空的问题也不嫌烦,反而觉得他有意思,知无不言。
综艺里的人玩小游戏,在做数学题,晏宁忽然想起昨天司朗那本数独书,又想到他做出题后司朗鬼哭狼嚎的反应,然后被不堪其扰的云鹤姑姑揪着脖子打了一顿。
晏宁问:“爸爸,我是不是给司朗添麻烦了?”
“什么?”司清桓反应了一会儿,“你说昨天的事?不用担心,跟你没什么大关系,自他能下婴儿床开始,年年都要闹这么一通,年年以挨打结束。”
“说到这个,趁你还有半年学前时光,去上点兴趣班。数学怎么样,你好像对数独挺有天赋。”
数独和数学,应该不能一概而论?
对晏宁来说,数独估计只是特例,他看着电视播放的“鸡兔同笼”,提不起一点兴致。
他自认为对数学不感兴趣,就算有兴趣,也不能以上兴趣班为目的学!
晏宁连连摇头:“这个就不用了……我看看别的吧。”
这事司清桓只是随口一提:“回头让裴阑给你参谋,有喜欢的就学,没有也没关系,不是什么必要的事。”
大年初五,晏宁出院回家。
晏宁本来穿得就多,但在老人眼里,小孩穿再多都是少的,于是他又戴上了梅白越给他的帽子,整个人裹得严严实实。
梅白越坐着轮椅将人送到楼下,晏宁依依不舍地跟他太奶奶告别,祖孙俩一个大粽子一个小粽子,艰难地来了个临别拥抱。
“回去吧,清桓该等急了,下次再来看我。”老太太笑得和蔼。
“太奶奶再见。”小粽子艰难地挥了挥手,转身朝门口的男人走去。
牵上那只骨骼分明的大手,晏宁一下子没感觉到体温。
“爸爸,你手好冰。”
戴着手套毛绒绒的一双小手捂着司清桓的手,他还嫌不够,拉下捂住半张脸的围巾,张嘴哈气,试图让这只手暖几分。
“我不怕挨冻,年年冬天都这样,你别见风着凉。”司清桓弯下腰给他整理围巾。
门外父慈子孝,门内老太太目送孙辈走远,心满意足。
回了灵湖公馆没两天,晏宁就收到了裴阑列出来的兴趣班清单。
平板上的页面一下划不到底,晏宁膛目结舌:“……哥哥,这些你都会吗?”
裴阑看了一眼页面上的课程项目,沉吟片刻后点头:“除了舞蹈只学了交际舞,其他的都会。”
晏宁给自己打气:“那我也都学。”
裴阑伸出手,如愿以偿地摸上小孩那头蓬松的白毛:“不用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有人学艺为一技傍身,有人博识为社交便利。晏宁两头不占,他只要开心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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