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周后,安琪给我发来微信,邀请我去参加她的婚前单身派对。
收到邀请的时候,我正在公司加班,盯着手机屏幕上那行字,心情复杂。
最终,我还是答应了她,毕竟,这是她告别单身的重要时刻。
派对安排在市中心一家高档的私人会所,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悠扬的音乐声。
我深吸一口气,推开门走了进去。
会场布置得奢华而浪漫,到处都是鲜花和彩灯,空气中弥漫着香槟和香水的气味。
安琪看到我,立刻笑着迎上来,亲昵地挽着我的胳膊,把我介绍给她的朋友们。
「这是我的好朋友,我们从初中就认识了。」
我终于见到了,她在我之外,另一个圈子的朋友。
他们和我截然不同,大多是衣着光鲜亮丽的富家子弟,他们谈笑风生,举止优雅,我仿佛一个误入上流社会的灰姑娘,显得格格不入。
为了缓解尴尬,我端起一杯香槟,试图让自己融入到他们的氛围中去。
大家举杯共饮,气氛热烈而欢快。
为了活跃气氛,有人提议玩游戏,大家纷纷响应,我们围坐在一起,玩起了真心话大冒险。
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高中毕业聚会时的场景,那时候也流行玩这个游戏。
当时安琪选择了大冒险,抽到的牌是选择现场的一个人亲一下。
她毫不犹豫地选择了我,还没等我反应过来,她就已经捧起我的脸,快速地亲了一下。
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周围的喧闹声也逐渐远去,我只听得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
那是我的初吻。
那天晚上,我还无意中撞见她被男生表白。
「谢谢你喜欢我,但我有喜欢的人了。」她当时是这样回答的。
「是谁?」男生显然不甘心,追问道。
「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有喜欢的人了,我们不可能的。」安琪语气坚定,带着一丝歉意,却没有丝毫犹豫。
看着男生落寞离开的背影,我的心也跟着微微刺痛。
我不知道她喜欢的人是谁,但我清楚地感觉到,她的心里已经有了属于别人的位置。
那人是谁,从此在我心里埋下了一个疑问。
整个大学期间,我也没有找出答案。
大学期间,倒是经历了一件事情,让我认清了自己的心。
上了大学,我们不在一个学校了,她还是每天跟我聊天,事无巨细地跟我分享她的生活,今天做了什么,明天又要做什么……
看着她满满当当的日程表,学习、社团……而我,连一个社团都没能进去。
说不清是羡慕还是别的什么滋味,再一次感觉到,我们的差距。
她离我是那么遥远,她就像我一个遥不可及的梦。
尽管如此,周末的时候她还是会约我一起玩,她会主动到我的学校来找我。
有一次她来找我,带了一个男生。
当时我的心里咯噔一下。
那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在我们宿舍楼下,看起来很清秀。
暂且称呼他为「他」吧。
他整个人有点瘦,但又有肉感,戴一副黑框眼镜,柳叶眉,寸头,但剪得不是很整齐,有点那时流行的杀马特的感觉,穿了双增高鞋。
有个画面一直非常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我们见面的楼旁有两棵玉兰花,那时候花正开着,他就站在树下,我走过去,他歪着腿站着,一脸坏笑,特别灿烂,我感觉他永远是那个样子。
他当时在跟我们学校一个表演系女生谈恋爱,是那种要死要活、惊天动地、广为人知的恋爱。
他女朋友很有范儿,有点民族风的感觉,笑起来很有感染力,喜欢穿花裙子。
他们俩总会发表一些东西来表达自己的感受,文笔很好,我们就这样被他们吸引着。
他跟很多女生都很自来熟,打得比较火热,用现在的话来说,就是很会撩,很懂女生需要什么。
我不知道安琪是在哪里认识这样的人。
后来熟了一点,这时我才大概了解到他的家庭情况:他是东北人,父母离异,母亲再嫁,组建了新家庭。他跟他爸生活,但他爸常常打他。
我们几个好朋友常常会聚到一起吃饭。
他和他女朋友在学校对面租了一个十几平米的小房子,只能放下一张桌子和一张床,有一个小炉子可以做饭,他就请我们几个朋友去吃饭。
我记得他做了道孜然羊肉,很好吃。
他的女朋友跟我们讲,冬天冷的时候,他们俩光着身体睡在一起的时候还会穿着袜子。
其实想想还挺凄惨的,但她却当做一件好笑的事讲出来。
我那时还没谈过恋爱,所以很羡慕他们这种能和自己的爱人一起生活的感觉。
我曾试探着问安琪,有没有想过和男生谈恋爱,每次她都会说:不想。
有一个周六,因为没课,我和几个同学都在宿舍里上网,忽然和我们一起吃饭的一个女生出现在门口,把我叫出去说,他出事了,他死了。
我不敢相信,觉得这怎么可能。
她说是真的,他和他女朋友都出事了,是车祸。
那个女生递给我一张报纸,当天有两起事故,我看到第二起发现就是他们:
当时大概凌晨 1 点左右,他和他女朋友乘坐一辆出租车,在路口等红绿灯。后面忽然有一辆拉建筑材料的泥头车速度太快刹不住,司机下意识打方向,然后侧翻了。整车的东西都压在那个出租车上,里面三个人都死了,后车司机逃逸。
看到这里我一下就站不住了,坐在宿舍的床上不停发抖。
我们联系了安琪,她比较有主意,带着我一块跑到市里一个存放遗体的地方。
距离遗体柜子两、三米外的地方,我就不敢过去了。
我靠在墙边腿发软,一直没去看,安琪双手扶着我,将我整个人紧紧抱住。
他的葬礼在郊区的一个殡仪馆,我们见到了他爸爸,远远地没说话,只和他妈妈打了招呼。
我无意中看到一旁花圈上他的名字,当下,整个人都愣住了。
“怎么了?还好吗?”还是安琪推了我一下,我才反应过来。
遗体告别时,我看见他带了个棒球帽,可能因为做过处理,还蛮体面,他的骨灰盒最后由他母亲保管。
葬礼后,我们几个朋友一起聊天,聊过去的事情缅怀一下。
我说,我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事,问他们有没有留意到。
他父亲送来的花圈的挽联上写的是——爱女某某某。
听到这话,他们都不可置信,但我非常笃定,我看得一清二楚。
我们就一起回忆了跟他相处的种种细节,然后拼凑出一个框架,觉得这就是事实。
无论他的长相——他没有明显的喉结,没有胡子生发的迹象;还是他的行为——没有男生和他一块上过厕所。
我不敢想象,他的压力有多大,撒一个谎很简单,但他要经得起无数个疑问和长时间的检验,这真的非常难。
在看到那个挽联之前,我们从来没有人怀疑过,从来没有人讨论过,说明他隐藏得非常成功。
后来我问安琪,她知道这件事吗?
当时她站在路灯下,周围漆黑一片,只有她在光里,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她一个人。
啊,哪怕世界毁灭,只要她还在就可以。
那一刻,我忽然感受到一种别样的情愫在心中滋长,我开始意识到自己其实早已无意识中被她的魅力所吸引。
从她出现在我生命中的那一刻开始,我的目光就不曾离开过她,这算不算喜欢?
安琪没有正面回答,语气苦涩道:「这些都不重要了,都已经不在了……」
她还自顾自地呢喃了一句什么,我没听清,大概是说「她们终于可以永远在一起了」之类的话。
那时的我不明白,此刻我忽然懂了。
我们手牵着手走在回家的路上,我侧头看着她,脑海中突然冒出一个可怕的念头:
如果现在冲过来一辆货车,我们是不是也可以永远在一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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