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木二·渊海

安琪的存在感一直以来都不高,她是安洛的妹妹,天真可爱,街坊四邻都喜欢她,可没有人知道这个活泼精怪的小姑娘有另一副面孔。

荀古一开始也没有意识到,毕竟整个案子明面上看就是一桩杀人案,而他读过荒夏的笔记,林林总总这些人都有涉及,独独安琪没有太多着墨,他不明白荒夏为什么要把这个小姑娘写到故事之外,他原本觉得这第一案很好解决。

渐渐的他就发现没有那么简单。

六个身份,之所以是嫌疑人,不仅仅因为与死者有关,而是他们背后有勾结,这是笔记的自我保护机制,荀古应该想到的,在这里包括时序在内都不能完全相信,但可以相信笔记,这是它的自救。

林亥鼓掌叫好:“聪明,果然聪明,没错,安琪才是我手里最好的那步棋,我到现在还是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你,但有一点,安琪是安洛的妹妹,不会有错。”

荀古立刻意识到:“你利用安洛和安琪到各个地方的美食节和音乐会卖小吃饮料的机会兜售素茶?”

“我有点怕你了,”林亥的眼神阴狠中不缺欣赏,是真的欣赏,“你这样的人应该为我所用,这样,我的素茶会名传天下,而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你,你和那个叫荒夏的一样讨厌。”

林亥不吝啬他对于荀古的赞美,荀古却一句话也没听进耳朵里,还是不对,一定有问题,可是哪里不对呢?

林亥是那个乱了故事的?可以是,也可以不是,已经有一个赵和了,荀古不觉得会乱到这么多故事乱拼。

荀古一言不发看着林亥,林亥也同样目视着他。

荀古决定换个方式:“石县长,你的朋友,叫章程的,你见过几次?”

石页忽然被叫名字,还略想了想:“见过……没几次,怎么?”

“你的朋友许诺你什么?”

“许诺……什么也没有……”

荀古神色微凛:“你从素茶酒楼来双山的时候你的这位朋友就知道,你打电话了?”

“没有啊,他看到我不在当然会找我。”

“于是他几乎和你同时到达这里,并且在我们谁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告诉你,他摆平一切,让你千万别怕,也不要在我的逼问下说出任何事情,是吗?”

石页脱口而出:“你怎么……他和我同时到达……”石页已经意识到了问题的不对,而最不对劲的应该是这位叫‘章程’的朋友没有露面,从哪里告诉的他呢?

不是手机,石页的手机在来的路上就不知道去了哪里。他刚才太紧张害怕了,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这一点,就这么适应了这件事。

石页陡然间恢复到初初来到这里时的慌张模样,甚至比那时更慌张,他双腿一软,跌倒在地。

荀古感到无奈,他本来是想通过石页知道些什么,这下好了,石页一被吓估计说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

荀古只能继续把目光投向林亥。

这整件事情其实很简单,荀古知道石页只是个傀儡,因此他先是在素茶酒楼故意提到石页,接着让陈集到素茶酒楼找石页来双山,双山的灯龙不止石页明白内情,还有一个人也是知情且亲历者,他弯钩钓鱼,想钓条大的。

确实,鱼钓来了,可处理起来却棘手。

真是……

林亥翘起腿,似笑非笑看着荀古,他们两个都明白,荀古需要一个口子,笔记既然要重写,就需要当事人自己讲述一部分自己的故事,至少开个头。倘若荀古讲完整个故事也可以,那么这些案子根本不用这么麻烦。

荀古叹口气,用力捏捏后脖颈,他很少叹气。

要是能知道哪里不对劲也可以,荀古想着。

可到底是哪里呢?或者可以换个思路想,荒夏会在哪里进行隐藏呢?安琪和谁?还是只有安琪?

荀古明白,要是他一时片刻还是想不起来,那么他就要放林亥和石页回去了,因为他不能长时间和这两个保持沉默,也不可以胡说八道。

这个案子……这个案子……

“那个案子的凶手也不对吧?”陈集的话突然在荀古耳边响起,他不可思议地转向林亥,那一刻,他明白了。

白桦找来的人,没有一个是没用的,呵,厉害。

白桦不知道荀古在琢磨什么,他只知道这第一案快结束了。

恰这时候,水青从外面回来,身边还跟着一个小伙子,穿着笔挺的黑色制服,拎着黑色公文包,胸前的位置还别了一枚金色胸针,仔细看是神兽獬豸。

这个人是上头来的,而且地位不低——这是白桦的第一反应——獬豸的胸针只有部长以上级别才能佩戴,而在和那个大不见边际的法典司,部长以上的人不多?

“你好,我是上城法典司涉外部副部长,杜池。”

“谁?”

“谁?”

“龚!姿!姿!”局势回转的感觉真好,荀古又靠坐回他的位置,似笑非笑与那林亥不说一模一样,总有几分相似。

“龚姿姿怎么了?”

“你又认识。”

“龚姿姿和安琪她们是同学,我认识有什么奇怪的。”

“那姬淑雅呢?”

“姬淑雅……”

“龚三阳呢?”

“……”

“林亥,你让我震撼,因为我怎么都想不到你会盘出这么大一盘棋,何止安琪是你最好的一步棋,这些人都该是。”

林亥没有了什么似笑非笑,他的眼底具是冷漠,他说:“可你还是想到了,你为什么要想到?”

荀古反问:“你不该问问我是怎么想到的吗?”

“失败者才会在结局时问询胜利者胜利的方法,我不会失败,荀古,你多管闲事。”

林亥的咬牙切齿甚至让荀古手腕上的时序都感到害怕,当一个文臣做好征战的准备,那么形式才是真的不容乐观。

荀古后脖颈又开始疼了。

他要想办法安抚住林亥,理由很简单,他不想死,他要活。

荀古,一个怕死的人。

可,荀古的三寸不烂忽悠之舌在这一刻有失灵的倾向。

“章程。”

结果是,老天没有辜负这个打算盘的人,石页说话了。

荀古感到震惊且欣慰。

“啧,石县长,您请坐好,您刚刚说什么?”

石页被荀古扶起来坐在栏杆处,抖抖嗖嗖地抬起手指指向林亥,哆哆嗦嗦的说:“他他他他是是章程……”

漂亮!

荀古笑了,荀古按捺住自己的微笑。

荀古一本正经:“何来这一指证?”

“他经常说我是多管闲事……”

“你看看,你看看,我说林亥先生,你是不是太不尊重人了,你看看。”

你看看,这不就有头了嘛。

“他说过什么或者做过什么?”荀古问石页,石页却一动不动,愣愣看着林亥,他没了反应。

荀古:“……无耻。”

林亥也不甘示弱:“你不无耻!”

俩人短暂沉默。

荀古先开口:“你就招了吧,或者你多少说两句,剩下的我来推。”

林亥冷哼一声:“我说了,我不是失败者,我在荒夏手底下栽了一回,这一次肯定不能栽在你这里。”

“万一呢?”

“没有万一,姓荀的,劝你最好草草结案,回你该回的地方。”

“杀死荒夏并绑走笔记的人把你塞进来的?”

“听不懂。”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他们叫我荀先生或者姓荀的,谁告诉你我叫荀古?”

“爷爷神通广大。”

荀古的脑袋飞速运转:“你的案子在荒夏那里是告破的,但现在荒夏死了,笔记陷入一片混乱,幕后之人把你的案子进行抹擦删除更改,试图继续你的阴谋,你在哪个大牢里?”

“……”

“木林亥,金木水火土,二号,渊海监牢。”

“……”

“渊海监牢的负责人是……玉衫。”

“……”

林亥现在怕是只想弄死荀古,至于他为什么不动手?这也是他煽动这么多人作为棋子的原因,原案确实没有这么乱。

“盖因你还是戴罪之身,凶手能把你从渊海监牢放出来,但是不能更改你的档案,你在笔记世界里什么都做不了,你不能离开这里,一如你想杀了我,想杀了石页,但你,做,不,到!”

“姓荀的!”

“等等,你的主子不会这么快放弃你,他知道你现在的本事,所以他会守着你,盯着你,注视你,那么他需要在这个故事里有个角色……陈集!”荀古想到最后心情复杂,他好像没那么懊悔,又好像十足懊悔。

他知道陈集不是什么好东西,他真的以为陈集是三方中的一方,可原来,他才是始作俑者,真是感谢他最后透露的没用消息了。

不过显然林亥并不知道陈集是他的上司,他也有些许茫然,但他的茫然转瞬即逝。

“我们换个地方吧,”荀古说,“既然龚姿姿在派出所,我们不如也去那里,这样好互相对峙。”

林亥有话说,荀古让他先别说:“我知道你能出山,那天我看那山沟奇怪,并不是察觉什么鬼打墙,而是左右对比之下,发现那条沟比别的沟要高一些,似乎是有几道垄,而垄的方向指向双山方向,那是十九具尸体,是你替他们敛的尸,不为良善,只为出山,林亥,你是石页的第二十盏灯,你被他,反杀了,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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