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厄种归弈

时空局深处,隐秘维度。

索维亚带来的消息,像一颗石子投入深潭。星云棋盘周围流转的光晕似乎凝滞了微不可查的一瞬。

菲克斯即将落下的那枚“资源星”棋子,在触及棋盘前,有了一个几乎无法察觉的停顿。他脸上那玩世不恭的笑容没有丝毫减退,反而唇角勾起的弧度更深了些,猩红的瞳孔深处,流转过一丝极淡的、如同发现新奇玩具般的兴味。

“哦?自己定义了性别?”菲克斯的声线依旧慵懒,却像陈年红酒滑过杯壁,多了一丝回味般的玩味,“小勿忘我……终于不甘心只做一朵安静的小花了。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丝毫被冒犯的恼怒,反而像一位园艺师发现精心培育的植株长出了意料之外、却更具观赏性的异变枝条,充满了探究的愉悦。

他并未直接回答索维亚那个“抓回还是修改计划”的问题,仿佛那只是个无足轻重的枝节。而是优雅地抬起手,打了个清脆的响指。

嗡——

他身旁的阴影一阵蠕动,迅速凝聚成一个清晰的身影——德佛塞斯。他穿着沃斯局高阶研究员的制服,一丝不苟,鼻梁上的单边眼镜反射着冰冷的光,手中托着一枚不断闪烁不稳定幽光的棱晶。他微微躬身,姿态恭敬,但眼神里只有一片对待实验数据般的冷漠。

“菲克斯大人。”

“我们那位迷路的小司令官,‘散心’的时间差不多了。”菲克斯的目光依旧落在变幻的棋盘上,语气轻描淡写,仿佛在吩咐一件日常琐事,“德佛塞斯,去把他接回来。那个快崩溃的‘赤色沙海’维度,环境是差了点,但应该还不至于把我们的利刃彻底锈蚀掉。”

“是。”德佛塞斯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接回一位失踪的高级指挥官对他而言,与回收一件实验样本并无不同。他手中的幽光棱晶射出一道细微的光线,精准地撕裂了眼前的虚空,打开一条短暂而不稳定的通道。通道另一端立刻传来炽热风沙的咆哮和能量乱流的嘶鸣。他一步踏入,身影消失,通道也随之闭合,仿佛从未出现。

索维亚挑了挑好看的眉毛,小口啜饮着杯中晶莹的花露,语气带着点调侃:“哎呀,这就派人去接了?还以为你会让他在那鸟不拉屎的地方多‘体验’一下生活呢。”

时渊平静地移动了一枚棋子,将一股试图侵蚀时空局外围网络的混沌能量流,巧妙地引导向一个早已废弃、无害的维度残骸,这才开口,声音平稳无波:“谢京漠若彻底迷失,你的‘磨刀石’就失去了价值。”

菲克斯轻笑出声,带着一种被说中心思的坦然:“知我者,时渊也。一块上好的磨刀石,需要适时收回,清理掉附着的杂质,重新打磨棱角,才能保持最佳的状态,不至于真的崩碎……或者,”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磨损过度,失去了打磨的价值。” 显然,谢京漠的这次“意外”失踪,即便不是他亲手导演,也必然在他的计算之内,是一次他乐见其成的、“淬炼”性质的压力测试。

未知异世界,赤色沙海。

谢京漠单膝跪在滚烫的沙丘上,原本挺括的白色司令官制服如今破损不堪,沾满了暗紫色的污血和沙砾。黑色的发丝被汗水黏在额角,略显凌乱。最刺眼的是他脸上那副标志性的金丝眼镜,右边镜片完全碎裂,露出其后那只深蓝色的瞳孔——布满了血丝,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强行压制下的冷静与极致的疲惫。

他周围散落着几具枯萎、变异的兽形生物尸体,它们的生命能量已被他以近乎掠夺的方式强行抽取,用以压制体内那道如附骨之疽、不断试图侵蚀他意志的阴冷诅咒能量。这股来自菲克斯的“礼物”带来钻心的痛楚和毁灭的低语,但也赋予了他一种扭曲的“生存能力”——通过吞噬生命来补充自身。这让他感到深切的厌恶,却又在绝境中不得不依赖。

就在这时,他前方的空间一阵扭曲,德佛塞斯的身影从一条临时撕裂的裂缝中迈出,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难得的狼狈模样。

“谢司令,”德佛塞斯的声音平板无波,像在宣读仪器读数,“菲克斯大人命我接您返回。”

谢京漠缓缓抬起头,碎镜片后的目光锐利地射向德佛塞斯,试图从对方那张毫无波澜的脸上找出一丝嘲讽或怜悯,但什么都没有,只有一片对待异常样本般的冷漠。他撑着膝盖,有些摇晃地站起身,体内混乱的能量冲撞让他气息微乱,但声音却强行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甚至带着一丝冰冷的自嘲:

“看来……我的‘假期’提前结束了。”

德佛塞斯没有回应,只是再次启动了那枚幽光棱晶。一条相对稳定的通道在两人面前打开,另一端传来沃斯局总部那熟悉而令人压抑的能量波动。

谢京漠最后看了一眼这片无边无际、仿佛要吞噬一切的血色沙漠,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破损的眼镜,迈步踏入通道,背影在摇晃中依旧挺得笔直,仿佛之前的狼狈从未发生。只有他自己能感受到,体内那股阴冷的诅咒,以及这次濒死边缘挣扎的经历,已经像最细微的沙砾,悄然改变了他内心的某些地貌。

德佛塞斯紧随其后,通道消失。赤色沙海重归死寂,只有永恒的风啸着掠过沙丘。

隐秘维度,星云棋盘旁。

菲克斯似有所感,指尖轻轻敲了敲光滑的棋盘边缘。代表着谢京漠的那枚棋子,原本有些黯淡的光芒重新变得稳定而明亮,但若仔细看去,会发现那光芒之中,隐隐缠绕上了一丝不祥的、属于索维亚力量的翠绿色能量丝线,以及一股更加深沉、属于诅咒本源的暗紫色雾气。

“石头回来了,”菲克斯微笑着看向时渊,又瞥了一眼旁边一副事不关己模样、小口品着花露的索维亚,“还带回来一点……有趣的‘纪念品’。尤其是某位喜欢到处种花的园丁,‘不小心’沾上的花粉。” 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索维亚。

索维亚无辜地眨眨眼,长长的睫毛像蝶翼般颤动:“哎呀,宇宙风暴那么大,吹点花粉过去不是很正常嘛?说不定……我这充满生命力的花粉,还能帮他以毒攻毒,中和一下某些不好的东西呢?” 他语气轻佻,眼底却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狡黠光芒。

时渊默然不语,只是将代表墨清卿的棋子,向棋盘更中心、局势更复杂的区域,稳稳地推进了一步。棋局之上,光影交织变幻,预示着因谢京漠的回归、“勿忘我”的意外蜕变,以及索维亚悄然埋下的变量,而即将掀起的、更加难以预测的波澜。

沃斯局总部,“深渊回响”核心区域。

空间一阵扭曲,德佛塞斯的身影率先迈出,谢京漠紧随其后。

此时的谢京漠,与往日那个一丝不苟、优雅中带着致命精准的司令官判若两人。制服破损,墨发凌乱,碎了一片镜片的眼镜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危险的颓废感。他周身的能量场极不稳定,一股阴冷、腐坏的气息(索维亚的诅咒)与他原本的力量纠缠,带来持续的痛楚和低语。

德佛塞斯冷漠地扫了他一眼手中的记录板:“身体状况数据已记录。能量紊乱度37%,存在未知高阶精神污染印记。菲克斯大人在‘观测之间’等你。” 说完,便转身走向一条幽暗的通道。

谢京漠没有立刻跟上。他站在原地,微微喘息,试图平复体内的混乱。他抬手用力按了按刺痛的太阳穴。就在他全力压制诅咒的间隙,一丝极其微弱、带着清新草木气息的能量(索维亚的“礼物”),如同最狡猾的藤蔓,悄然缠绕在他的能量核心之上——一个极难察觉的“后门”。

这缕气息让他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烦躁,仿佛心底的阴暗面被什么东西轻轻撩拨了一下。他下意识地回想起在破碎循环中,墨清卿离开时,那把原本属于自己的手术刀顺走了,自己还正正好的撞刀口上了……带着刺痛感和怒意变得清晰,诅咒的低语趁机放大。谢京漠猛地咬紧牙关,将翻涌的杀意压下去。他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推了推破眼镜。狼狈必须被隐藏。

他迈步跟上德佛塞斯,脚步声在死寂的大厅回响。每一步,都走在理智与毁灭**的钢丝上。而他尚未完全意识到,那缕“草木气息”的种子,已落入被诅咒和愤怒滋养的土壤。

时空局技术部,深度分析室外。

此刻,正在接受深度能量筛查的墨清卿,腕间那裂纹宛然的铜铃,极其轻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只有她自己能感知的、带着疑惑的细微低鸣。

【警告:检测到高优先级关联目标出现异常能量扰动……模式识别……与‘禁忌印记·腐化’及……未知生命序列存在低度耦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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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裂痕
连载中清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