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混沌修订

时空局总部,技术部深层分析室。

环形光幕上,数据流如同沸腾的银河般奔涌不息。裴琉站在光幕中央,身形挺拔如松,映照在冰冷的光线中。他刚刚完成了对墨清卿遭遇战数据的初步深度解析,结果让整个分析室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度。

“首席,”一名高级技术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打破了沉寂,“人偶残留下的能量签名编码方式……无法归类。它不属于我们已知的沃斯局任何一个技术分支,其加密逻辑底层……混杂了多种未知架构的碎片,像是……强行拼凑而成,但偏偏形成了一种诡异的稳定结构。”

技术员放大光幕上的代码结构,那是由无数不断变换、仿佛拥有生命的奇异符号组成的链条,它们在解析过程中竟会自我进化、扭曲,甚至主动伪装成无害的系统冗余代码。

“更关键的是,”另一名技术员补充道,指向一段被高亮标记的日志,“它在湮灭前,有极其短暂的一瞬,试图将一段加密信息包伪装成能量残渣,试图附着在墨首席的通讯器反馈信号上,目标指向是……‘观测者’档案库的访问日志索引区。它没有复制、没有修改,就像……一个幽灵,仅仅试图‘浏览’一眼关于某些已标记为‘灭绝’的高危文明和异常实体的记录清单。”

裴琉的指尖在控制台上轻轻敲击,发出规律的轻响。他的目光锁定在光幕中央,那里正缓缓重构出一个模糊却令人极度不安的符号——那并非逆时泺徽记,而是一个由无数扭曲、尖叫、痛苦面孔交织缠绕而成的怪异图腾。

“……‘千面编织者’的痕迹……”裴琉低声念出一个在时空局最高机密档案中也被列为禁忌的名字,声音冷得像冰,“菲克斯的手,已经伸向了那些被封印的、远古的禁忌力量。他不仅在收集、研究,更可能在尝试融合甚至控制这些力量。”

他顿了一下,目光锐利地扫过众人。

“事件等级提升至‘蚀’级。启动‘静默’协议,全面监控所有与‘观测者’档案库相关的访问记录和能量波动,优先级最高。”裴琉的声音不容置疑,“加密通讯连接‘钟’,我需要直接向时渊大人汇报。另外,”他顿了顿,眼神锐利地扫过光幕上墨清卿的任务档案,“调取墨清卿专员此次任务前,十二个月内所有经手外勤任务的详细环境监测数据,进行深度交叉比对和模式识别。我要知道,这种沃斯局手法与‘编织者’痕迹的混合信号,是偶然出现在这次任务中,还是……早已如同病毒般,在更早之前就已经开始渗透。”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墨清卿这次带回来的,不仅仅是一个危险的信号,更可能是一个巨大阴谋的导火索。而这个阴谋所图谋的,恐怕远超一次简单的渗透或破坏。

沃斯局深处,「凋零花园」基因雕刻实验室。

实验室的景象,与其说是科研场所,不如说是一座被疯狂与创意席卷后的、色彩斑斓的废墟遗址。各种奇形怪状的培养罐、仪器和生物组织样本看似随意堆放,却形成一种诡异的、充满张力的平衡。地面上,荧蓝、暗红、亮绿、幽紫的干涸液渍交织成一片巨大的、不断扩张的抽象派画作,新的色彩时常会覆盖旧的,仿佛地层沉积。

菲洛就慵懒地陷在这片“色彩沼泽”中央那张唯一还算干净的暗紫色天鹅绒高背椅里。火红的长发如同有生命的岩浆,几缕垂落,几乎要触碰到地面上那片刚刚被打翻的、亮黄色粘稠培养液——这并非她故意,纯粹是因为她赤着的脚踝在试图找一个舒服的蹬踏点时,毫无意外地撞到了一个完美融入周围杂乱阴影和色块背景、贴着防辐射膜后几乎隐形的储存罐。

“啧。”她发出一个不满的轻嗤,融金般的瞳孔瞥了一眼地上蔓延开的新色彩,脚无所谓地动了动,丝毫没在意可能存在的辐射或碎玻璃风险——对她而言,这些不过是日常背景噪音。她实验室的瓶瓶罐罐多到无处下脚,防辐射膜让它们完美隐身,只有当她心念锁定某个特定物品时,上面的标签才会微亮。安装一个分类柜已是她对“整洁”做出的最大妥协,第二个?太占地方,懒得弄了。

她的注意力完全被面前光屏上滚动的数据流吸引。那是“谢京漠”人偶传回的最后战斗数据,残缺,却充满诱人的信息。

“回收率37.8%……墨清卿这家伙,毁灭欲还是这么强,一点数据的美感都不讲。”她撇撇嘴,指尖缠绕着一缕发尾,语气带着研究者的挑剔,而非惋惜。“不过……这几个应激模式片段……对高频声波共振衰减的抗性比模型预估低了零点三个百分点……有意思。下次‘仿制镇魂铃’的共鸣带宽得调宽点,再加点……嗯,相位干扰如何?”

她沉浸在数据的世界里,偶尔伸出光洁的脚丫,漫不经心地踢开滚到脚边的一个装着会搏动组织的透明罐子,为地上的“画作”又添上一笔诡异的肉粉色。

阴影蠕动,德佛塞斯无声浮现,托着那枚幽光棱晶:“菲洛大人,‘仿制品·谢京漠’已确认被摧毁。时空局触发‘蚀’级警报。裴琉介入,分析指向能量签名异常,疑似关联‘千面编织者’。”

“哦?”菲洛挑眉,脸上瞬间绽放一个混合着愉悦和嘲讽的灿烂笑容,脚踝又不小心带倒了另一个半空的、贴着膜的黑罐子,发出沉闷的“咕噜”声。“裴琉那个死脑筋也惊动了?还扯出了‘编织者’的旧账?看来这颗小石子,激起的涟漪比预想的精彩多了嘛!”她伸个懒腰,像只餍足的猫,“告诉菲克斯大人,鱼饵被吃了,还好像扯出了水底的古老禁忌呢。真想看看裴琉的冰块脸裂开的样子啊……”

“明白。另外,克里斯爵士询问,‘载体VII型’能量回路是否采用其‘动态平衡’模型?已通过七轮稳定性模拟,冗余度S级。”

一听到“克里斯”、“稳定性模拟”、“冗余度”,菲洛脸上的笑容瞬间垮掉一半,换上毫不掩饰的嫌弃。“那个死板的伪绅士……”她翻个白眼,指尖弹出一缕微光,粗暴地远程接入克里斯的方案,将几个关键参数上调15%。“告诉他,用他的模型可以!但核心频率按我的来!我要的是能跳舞的杀戮艺术品,不是博物馆化石!艺术需要冒险!”

她越想越气,带着恶作剧的快意补充:“再告诉他,要是再敢用那本比字典还厚的《稳定性冗余设计报告(第二百五十版)》来烦我,我就把他那间黑白灰的‘停尸间’实验室,全!部!喷!成!荧!光!粉!”

德佛塞斯平静记录:“指令已记录。”

与此同时,克里斯爵士的“秩序圣殿”。

绝对的黑、白、灰。一切井井有条,光洁如镜。克里斯穿着熨帖的炭灰色三件套,站在主控台前。就在德佛塞斯消息抵达的同一秒,他手边一个不起眼的指示灯微微一亮。他冰蓝色的眼眸没有任何波动,只是熟练地调出一个名为 【预案ALPHA-7】菲洛博士非理性参数修订应对策略的加密文档。

文档内,菲洛可能提出的各种“疯狂”修改点、对应的风险模型、以及早已计算好的妥协方案一应俱全。他甚至预判了她会提升能量输出,并准备好了次级缓冲回路的微调参数。

当菲洛修改后的参数传来时,克里斯只是扫了一眼,便如同执行演练过无数次的程序般,开始操作:

1. 启动预案ALPHA-7-B子项:激活次级缓冲回路预加载。

2. 执行相位抵消阵列微调(参数早已计算完毕)。

3. 注入特定阻尼介质(剂量精确到微升)。

他的动作精准、迅速,没有一丝多余。几分钟后,一个新方案生成,既满足了菲洛的“疯狂”要求,又将系统崩溃风险压制在阈值下。然后,他点开与菲洛的通讯界面,调出另一个名为【标准回应模板-技术争议】的文档,略作修改,发送:

「菲洛博士:已收到优化参数。感谢提议。为平衡性能与稳定性,已同步调整次级缓冲与稳定系统(详见附件《载体VII型能量回路优化方案·修订版1.1》)。不稳定指数已理论可控。建议下轮实体测试优先验证附件第7.3节压力极限。另,荧光粉色方案经计算,将对光学校准产生不可控光谱干扰,暂不建议实施。克里斯谨上。」

发送完毕,他轻轻整理了一下领带夹。对于菲洛的“威胁”和“疯狂”,他早已习以为常。他的工作,就是在这片由菲洛主导的、绚烂而危险的混沌风暴中,建立起一座坚不可摧的理性灯塔。而他的文档库里,早已备好了应对一切“菲洛式突发奇想”的预案,从技术参数到……荧光粉危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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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空裂痕
连载中清岚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