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告别之后,佛洛拉和戴安娜回到了森林里。戴安娜小心翼翼地把手上的手串藏了起来,防止族长看到——毕竟姐妹二人如今寄人篱下。
第二天,帕斯利如同往常一样来到了森林。戴安娜被和她同龄的精灵喊去一起玩耍,不在佛洛拉身边。
“帕斯利,你想坐到树上试试吗?”佛洛拉坐在树上,低着头,问刚刚赶到的帕斯利。
帕斯利看了看这根自己仰着头才能看到的粗壮的树枝,觉得自己定是上不去的。佛洛拉是依靠着精灵极强的弹跳能力才坐在树上的,这根树枝的高度,不是帕斯利一个人类能上去的。
“我上不去。”帕斯利说。
佛洛拉跳了下来,抓住了帕斯利的手,说:“这有啥,抓紧了。”说着,她猛的一跳,下一刻,佛洛拉和帕斯利两个人都出现在了树上。
“你刚才……是把我拉上来的吗?”帕斯利问。
“不是啊,我可是精灵啊。虽然时间精灵只是精灵族的分支,但是这种能短时间让接触的人的运动状态和自己同化的魔力,只要是精灵就都拥有的。”佛洛拉答道。
这是帕斯利第一次在这么高的树枝上坐着,他没坐稳,晃了一下,佛洛拉立马拉住了他。等他坐稳之后,两个人一起抬着头,看着头顶的树叶不断地晃动,哪怕不说话,就这么坐在彼此的身边,都十分美好。
帕斯利给佛洛拉讲起了镇上人们的生活。男人们放牧,耕作,砍柴,打猎,捕鱼,女人浣衣,做饭,纺织,顾家。他还诉说着人们的思想,诉说着人们的**,信仰,爱恨,希望。讲到精彩的地方,帕斯利甚至会手舞足蹈起来,树枝晃得嘎吱作响。这都是精灵所没接触过的人类生活,佛洛拉听得津津有味。
“挺好的,这样挺好的。”佛洛拉说。
“佛洛拉。”帕斯利叫了她一声。
“嗯?”
“你能和我一起这样生活吗?”帕斯利问。
佛洛拉愣住了。帕斯利看佛洛拉迟迟没有回答他,担心是自己问的有些唐突。他道歉之后就跳下了树,往回去的方向跑去了。
佛洛拉看着帕斯利的背影,一直到他的背影彻底消失在草木的遮挡中。几个月以来,这个人类确实是走进了自己的生活,让自己改变了很多,自己也一天比一天在意他,她也不只一次在想,自己是不是喜欢上这个人类了。但是那个问题,她不敢给答案。因为自己是精灵,如果承认了自己对人类的感情,带来的后果是被永远地逐出种族,而自己还有一个妹妹需要照顾,这样的后果,她担当不起。
她就在树上坐着,直到戴安娜来找她。“姐姐,今天帕斯利哥哥没来吗?还是他已经走了?”
“他走了。”佛洛拉答道。
“他今天走的好早啊。”戴安娜说着,抬起了手,露出了那个手串。“小伙伴们都说这个很好看呢!”
“他们没有问你是从哪里来的吧?”佛洛拉问。
“问过,我说是我捡的。”戴安娜回答道。
虽然戴安娜还小,但她也很清楚,被发现和人类交往过于密切的后果。
如果没有这层隔阂,那该多好。佛洛拉想。
第二天,帕斯利没有来。
第三天,帕斯利也没有来。
佛洛拉在树上坐了三天,也没有看到帕斯利提着篮子的身影从树林中走来。人们说,思念的期限是三天。佛洛拉第四天的时候,一个人去了小镇里。
她按着之前的记忆,走到了帕斯利家中。她站在窗外,看见帕斯利在桌子上做着木工。杂乱的桌子上散落着木屑,帕斯利的手中是一个还没有做好的怀表。佛洛拉在窗外看着他用小刀轻轻在怀表上刻上纹路,不经意间出了神。突然,帕斯利的身体猛地颤动了一下之后僵住了。接着,佛洛拉就看到有血顺着刚刚刻好的纹路流了下来。帕斯利不小心把刀扎进了手里。像是玫瑰藤蔓,殷红的血在怀表细碎的纹路里蔓延着。
佛洛拉看到这一幕,立马推开门走了进去。
帕斯利没有想到佛洛拉会来,更没料到她在这个时候出现,他急忙把手藏在了桌子底下。佛洛拉说:“拿出来吧,我看到了,我是来疗伤的。”佛洛拉一触碰帕斯利的手,帕斯利手上的伤口立刻就痊愈了。
帕斯利还因三天前那句话而纠结,不太敢跟佛洛拉说话。佛洛拉问:“你经常在家做手工吗?”
帕斯利说:“是的,我跟父亲学的。”
佛洛拉在这里呆了一会,看天色不早了,打开门准备回去,临走前扭过头,说:“明天我还会再来一次,我送你一个礼物。”
“那你记得进门前先敲门,你再这么硬推几次,我家门就坏了。对了,我刚好也想送你一个礼物。”帕斯利说。
她回到了森林里,从一棵树上扯下了一段娇嫩的藤蔓,编成了一个手环。接着,她把自己的魔法附在了手环上——这是一个有治愈魔法的手环。她左看右看,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最后从自己发间的花环上摘下了几朵小白花,绑在了手环上——因为手环的魔法,小白花是不会枯萎的。
她突然想起来,帕斯利和她说过,他的父亲就是做手工的。于是她又编了一个手环,是给帕斯利的父亲的。
第二天,佛洛拉刚打算推门,突然想起帕斯利嘱咐过她进门前先敲门。于是轻轻地敲了几下门。声音刚落,门立马就开了。帕斯利等着佛洛拉过来,一直就在门旁边坐着呢。
佛洛拉进去之后,直截了当的说:“伸手。”
帕斯利照着做,伸出了自己的右手。佛洛拉轻轻挽起了帕斯利的袖子,把花环套在了帕斯利的手腕上。
“这是?”帕斯利问。
“里面有我的魔法,你身上受伤之后,这个手环会利用我的魔法替你疗伤。你每天和刻刀打交道,戴上这个再合适不过了。但是因为手环太小了,放不下太多的魔法,所以……当然,我也不希望你有那种情况。那你呢?你不是说,也有礼物吗?”
帕斯利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盒子,从盒子里取出了一块石头。
“这是一块琥珀。你叫佛洛拉,佛洛拉的意思不就是琥珀吗?这块石头是祖上流传下来的,送给你了。”
“真的可以吗,好像很重要的?”
“没事,可以的。佛洛拉……”佛洛拉接过琥珀,小心翼翼地将它和自己的怀表拴在了一起,听到帕斯利喊她,轻轻地把琥珀和怀表收了起来,才抬起头,答道。
“嗯?”
“要出去走走吗?我带你去看看小镇上其他地方。”
那天,佛洛拉在磨坊中看着人们劳作,看着面包房中烤的热气腾腾的面包,知道了帕斯利带来的面包是如何制成的。“我能拿一个吗?“帕斯利问着烤面包的厨师。
“啊,你拿吧,上次你帮我们家修壁炉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呢。”那个厨师一边说着,一边拿起了几个热腾腾的面包,用布子包了起来。
离开面包房的路上,佛洛拉问帕斯利——你们小镇的人都这么友善吗,你们的邻里关系似乎都很好,上次那个人还送了你手链。
她想起戴安娜带着手链时候开心的模样,不由得笑了笑。
“是的,人们互相都很真诚。”
“多好啊……”佛洛拉想起,精灵族的书中写过,曾有和平的,就像时空镇一样安宁的小镇,被黑精灵入侵,而黑精灵的入侵,让小镇充满了仇恨和咒怨,最终美丽的小镇毁在了荆棘下,成为给黑精灵提供黑魔法的源头。越是聚集了恨意的地方,长出的荆棘藤蔓越是茂密,越是有利于黑精灵汇聚黑魔法,于是,黑精灵的入侵,并不是简单的屠杀,而是让被入侵的地方洒满仇恨的鲜血。
他们往回走的路上,途径了一片麦田。
微风拂过,如今金黄的海浪还未长成,麦田里是一片葱郁的绿。露水与湿润的泥土的香气,混着叶片的清香,从叶子的纹路中扩散开来,闻起来神清气爽。太阳挂在头顶,却并不毒辣,安静地照耀着这片土地,让佛洛拉身上洋溢着温暖。
佛洛拉突然看见麦田里似乎有一个摇晃的身影,而那人身上布料破烂肮脏,头上的帽子也打着很多补丁,双臂僵硬地横举着,上挂着很多被风吹起的枯草,远看那人,可以说是十分狼狈的打扮。她伸出手,指向那个人。
“那个人是农民吗?”话音刚落,一阵风吹过,那人剧烈的晃动起来,周围瞬间飞起了很多只鸟,打在那人影的身上,把佛洛拉吓了一跳。佛洛拉向前走去,仔细一看,才发现那根本不是人,只是一捆又一捆稻草扎成了人形的样子。
“那是稻草人。”帕斯利看着她刚才被吓得缩了缩脖子,笑出了声。他一边笑,一边从脚边捡起一块石头,向着稻草人扔了过去。石头砸中稻草人,又落在了地上,稻草人摇晃的愈发剧烈了。“村民把他放在这里,用来赶走吃麦子的鸟的。鸟看到他晃动,就以为是有人来了,就飞走了。否则鸟把我们的麦穗都咬坏了,来年我们可没得吃了呢。”他补充道。
佛洛拉走到了稻草人身旁,仔细地看着那个稻草人。
“他在守护这片土地呢。”佛洛拉小声地说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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