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意从未料到她会在这见到周珩的父亲。
炸鸡店内热气腾腾,空气混合油炸食品的香气,她穿着简单的卫衣,外面罩着一件标准的工作服,和一身正装的周柏面面相觑。
中年男人脸上沟壑纵横,神色淡然地轻轻在她脸上定格,只几秒,就移走视线,沉声问身旁的女孩要吃点什么。
女孩从厚厚的帽子里探出头,再拨开围巾、口罩,然后取下糊满白雾的眼镜,弯弯眼说,“我看看啦。”
然后她就和袁意一起僵住。
某种程度算是死对头的关系吧。袁意在心里默默叹了口气,很快神色自若地低下头看收银台,她压低声音,抱着不太现实的希望开口,“扫码或……”
“呀!”
宁惜玥笑得天真无邪,像老友相逢一样假惺惺地冲她明媚一笑,“是你啊。”
袁意僵着笑,已经做好今天工资泡汤的准备。
这位“表姐”细细打量她一遍,然后转头,向身边男人甜甜一笑,“小姨夫,这不是周珩妹妹。”
周柏这才掀起眼皮子又看她一眼,脸上挂着属于生意人的人情世故,他立刻“意外”的挑眉,假装刚认出袁意,干巴巴来了句,“很巧。”
袁意不知道该如何描述这种情况,她仓促地低着头对着收银屏幕,假装很忙地对键盘敲敲打打后,一边偶尔蹦出几句礼貌又疏离的回应。
意外是生活中无需在意的小插曲,她仅仅碰巧遇见了他们,然后又顶着莫名的不舒服送走这两位。
推拉门推开又合上,冷风蹿了进来,扫到她的脸上,和始终有着的那股郁闷感一起压低了袁意的情绪。
袁意昏昏沉沉加速做完兼职,套上外套,才急急忙忙坐上地铁,飞奔机场。
今天的日子像是碰巧过头,地铁上袁意扶着杆子,随着地铁一起晃动身体,眉心一跳,紧接着就有一笔转账信息流入。
袁意皱着眉打开,发现是失联以年计算的老母亲。
紧随其后是一通电话,终于想起还有个女儿的女人懒洋洋出声,问袁意最近过得怎么样。
车厢人流不算密集,但地铁的座位总是有人,空气流通,一溜烟均是低头族,人声安静中带着乱七八糟的杂音,让人能毫无反应地继续玩着手机。
她既无感动,也没什么多余的委屈,泪腺早就被锤炼得差不多到底,小时候翘首以盼的东西再也勾不起任何情绪。
袁意平静地发现,她像是看了一条没感觉的广告一样,没什么想法,只是迅速接受,然后只想划走。
于是她淡漠地回:“多谢,但不麻烦您。”
随机手机便进入免打扰模式,袁意睁着两只眼睛,发信息给周珩,问:“到哪了?”
她总是要坚持去接机,哪怕周珩多次表达反对。相聚的时间总是短得让人难以接受,两条反向的铁路线,在截然不同的方向辟出一条悠长的深谷连接着两个点位,像少时那两间房中的薄墙扩张而成,让袁意觉得他们分开的每一秒,本就是不该存在的现实。
周珩对此双手赞成,但他下了飞机,看见乌压压人群里的立在杆子旁的影子,还是很不赞成的又抽了抽心脏,立刻蹙眉焦虑地奔着袁意跑了过去。
但是,等一下……周珩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严辞拒绝,他眼睛瞬间黯淡,但又倔又犟地维持着浅浅的微笑,温润地像一块没脾气的玉,有些委屈又波澜不惊地慢慢问,“为什么今天不能抱?”
袁意拉了拉口罩,冲他比了一个嘘。
然后示意他弯腰。
周珩乖乖弯腰,把脑袋放在和她平视的位置,然后眨着眼睛,轻声问,“怎么了?”
她用有些发凉的手替周珩戴上口罩,自诩道德感为零的袁意莫名杞人忧天起来,她没说话,只静静盯着周珩两秒,才拉着他向外面走去。
袁意冷不丁问他:“你爸……”
她顿了顿,唇齿间还在纠结那两个词,最后又咬咬牙,说,“叔叔一般在哪做生意?”
“不知道。”他答得很干脆。
袁意几乎要跳脚:“你为什么会不知道?”
他有些好笑,疑惑地歪歪头,贴着她轻声反问:“为什么我会知道?”
“……好吧。”她叹气,“没什么。”
头皮却忽的一凉,帽子被他突然薅了下去,那张素净的脸就这么突然凑近,觑着她问,“你今天见到他了?”
袁意不知道该怎么答,通常而言,她没有第六感可言,就算有,也有着强烈的反作用。
她预感a发生,结果a相安无事,b突然爆发。
习惯性隐瞒尚未发生,尚未确定的事早就成了根深蒂固的老毛病,她从前如此,现在更是如此。
“我不知道。”袁意被他看得头皮发麻,敷衍地给出一句对不上号的答案。
蜷缩的手被从肥胖的羽绒服里拽了出来,她瞥了过去,整只手已经传来被覆盖的温暖,然后被紧紧扣在那里。
“他来了关我们什么事?”周珩神情自若,一边观察袁意的表情,他心知肚明答问,“你紧张什么?”
紧张被自己母亲的男朋友,或者说是差点结婚的对象发现,她和他儿子搞到一起了。
但,又好像没什么关系。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这么有道德感。
袁意心神不宁地想甩开周珩的手,她草草开口,“我热,你不要牵我,我自己会走。”
“是怕被看见吗?”牵着她的人突然出声,不徐不缓,他保持着微笑,忽的停止脚步,在人来人往的机场堵住袁意的路。
周珩低头细致地打量着她,他面色如常,一如既往挂着笑,交织的衣袖下,却一根根拨开她细长的五指,然后探进去,扣紧。
袁意被他握得有些痛,下意识是挣扎,她的指节才微微动,就被骤然扑面倾斜的凉风裹挟。
舌尖被咬住,像电流似地乱蹿,声音立刻不受控制地从喉咙里挤出,她要呼吸不上来了。
合格的接吻手精准地控制好了时间,及时松开她的后脑勺,但大手覆在后面,又挡死了她的后路,两张受摩擦而嫣红,甚至有些湿润的,唇离的太久,浅淡的肤色,袁意似乎能碰到他纤密的长睫。
她急促地喘气,茫然地盯着放大的脸,似乎不解。
莫名其妙的发难的吻,像是对她发言对错的验证,接吻后有些哑的声音突兀地又响起,甚至悄然无声地去除了往日的温柔。
他眸色暗沉,扣着袁意的后脑勺,极有耐心,温声问,“害怕吗?”
袁意因他的话而发怔,但周珩确信他没有收到立刻的反馈。
亲自带着他跨过那条线,口口声声只在乎和他在一起的妹妹好像在犹豫——他们关系的正当性。
现在是他的恋人,好像在害怕关系公之于众。
他默不作声地深深看她两眼,猛然扣上袁意的后脑勺,凶狠地咬住了那瓣柔软的东西,然后津液在交缠着。
他和她,在大庭广众之下、人流密集的这里,肆无忌惮地交换彼此。
成了一对没素质的小情侣。
周珩闭着眼,淡淡地想。
“哥!”袁意咬破了他的唇,血腥味在口腔中弥漫,她脸蛋通红,不知是缺氧,还是单纯闷的,但看着很软,让人想掐一把。
他也确确实实这么做了。
周珩含笑着戳戳袁意,又恢复了往日那个温柔似水的哥哥,他极有耐心地问,“怎么了?”
他盯着她,其实想说,别说他不想听的。
眼里的水这时没了温度,周珩回味着血腥的甜味,不知不觉握紧了她,他漫不经心开口,“你怕什么?”
亲已经亲过了,袁意还在发懵,细细品咂那个不同往日的吻。
对于往日蜻蜓点水似的亲吻,这次来的凶残而不讲理,周珩和她确定恋爱关系后,从不做过分越线的事。
他只会密切关注袁意的身体健康、心理健康,最亲密也无非抱着她,脸微微泛红,喘着气,压抑下出格的情绪,柔下发哑的嗓音,羞涩地在额头落下一个点水似的吻,对她说,“等我们结婚,等你真正愿意。”
他们恋爱关系过于健康了。
但袁意又是个薄脸皮,像是堵死了这条路。
她依旧在发懵,为他突然暴起的情绪。
以及,一声带着怒气的质疑。
“你们在干什么?”
袁意想,起码周柏是认识她的,炸鸡店里他漫不经心地移走视线,去问宁惜玥吃什么时,就已经做好忽略曾经女友带来的无足轻重的她。
至少现在,他的怒气不是假的。
大约,应该,又一大半,都是冲着她来的。
她下意识去看周珩。
他正笑吟吟,挑眉懒散地看了一眼逐渐加快走来的父亲。
然后低头,一眨不眨地看着袁意,在凌乱的脚步声到达终点时,他低头,闭上眼,咬住了朝思暮想的另一半。
喘息声和急促的推拒感,洗发水味是淡淡的香,从她干燥的发丝上飘到他鼻尖。
柔软的唇,他重重的喘气,面对怒火冲天的父亲,无数次预设好的场景真出现时,竟只剩下平静。
他在耳侧悄悄问,“害怕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9章 临别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