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老汉见此,哎哟了一声,立堆起笑脸。
“瞧俺一张嘴不会说话,哥儿年纪这样轻,好是本事就有一间大铺面,俺见识短浅,只当人来戏弄俺的。”
“这些年哥儿也没来看铺子,俺觉着好好的铺子落了破败可惜得很,就来经营点儿小买卖,也给哥儿守着铺子,固着人气咧。”
一腔子好话罢,又道:“俺这就把摊子朝边头挪动些,定不妨哥儿进出,往后可就热热闹闹的了。”
说着就麻利了手脚去挪摊子。
书瑞听明白了话,这老汉意思是后头还要继续来这处白使摊位呢。料是觉他一个哥儿来收铺子面嫩好欺,厚着面皮好占便宜。
此番若是软了气,教这老滑头霸着不动,怕是往后街坊邻里都要当他是团软柿子好捏。
书瑞当即朗声道:“老爹若不嫌我后头拾掇铺子,尘啊灰的污了一锅好汤,便按着市价与了我用地费用,以后大伙儿就热热闹闹的!”
“这摊位费用寻常是押着一,付个三,拢共四。老爹现结还是如何?这厢说定了,我们也好来好往。”
收拾着摊子的老汉闻言愣了愣,心想这哥儿一张嘴皮子还怪是厉害。
他却也耐得住,转低了声儿,下了气儿,哀戚戚的央道:“哥儿,老汉穷家小户,下头儿女没嫁没娶,都还望着俺吃一口饭,哥儿富贵大气,你打指缝里漏一点儿,给俺留一条活路罢。”
书瑞好笑,他早是不吃装穷卖苦这套了。
他笑眯眯道:“成,咱都是贫寒苦命人,便宽容老爹一日,家去仔细比对一番旁的摊位,明日若拿钱来定下我也认,但若明日也不定,这位置可与老爹留不得了。”
老汉见书瑞半点不怜老,颇有些羞怒,也是稀了奇了,别家这样年纪的小哥儿哪是这般秉性。
他也不装可怜了,径直训起人来:“你这哥儿年纪小小,怎就钻钱眼儿里咧!张口闭口都是钱,半点人情味也没得!家里头莫不是那放印子钱的罢!”
书瑞道:“老爹这一会儿嗔一会儿怒的,我还真是瞧得眼睛花。您有这本事,何故置这汤摊埋没了自个儿,上那堂子里头做角儿还有人捧咧!”
“你!”
老汉一时竟没言辩,胸口起伏,鼓圆了眼,他不信还就治不得个嫩头小哥儿了!
索性一屁股坐回了那杌儿上,赖皮赖脸道:“俺在这处做了这样久的生意,老客都记准了位置,俺要走了,客不晓得还得往你这走,这般为你引客,你既不顾俺的情,那便与俺们些钱。”
书瑞瞧人使出癞皮狗这套来,晓是光靠嘴皮子功夫甭想将人“请”走了。
他抬眼见着路边甩着尾巴扫蝇虫的驴,因是赶了许久的路,嘴上沾着些发白的唾沫,今朝还没与它刷洗过身子,已是有些臭气了。
书瑞眼珠子一转,径直去将驴子牵了过来,拉了缰绳将其给拴在铺子门前的一颗榆钱树上。
也不睬那老汉,自顾自的就去看大门上那把已经生了锈的锁。
那老汉见书瑞不搭理他,竟要去开门了!
他哼哼了一声,抱着双手干脆眯起了眼打盹儿。进屋去了好,他就不动弹,还照旧在门口继续做生意咧!
谁料须臾,那拴在跟前的牲口不光挡着了摊子,一身臭气引得苍蝇过来飞,屁股一撅,一摊屎直喇喇的就给拉在了锅炉前。
这老汉再是不讲究,可到底是卖吃食的,常人见着前头有屎尿都得绕开走,谁人还能硬着头皮上去在这污糟里吃汤的。
谁晓得那污秽有没有溅进锅里。
见是要黄生意,老汉一下弹跳起来:“哎呀,哥儿!你这驴拉屎了呀!”
书瑞偏头瞅了一眼,不紧不慢道:“老爹莫怪,人有三急,牲口吃喝了也得排泄,我一会儿空了再收拾,拉自家门口上的,不碍事。”
“哎呀呀!如何有恁般不讲究的人呐!”
老汉一边捏着鼻,一边去收拾自己的碗碟:“这样年轻就不爱整洁,生得又丑,看是如何嫁的出去!”
“说得也在理。”书瑞闻言点点头,直起腰,道:“老爹方才说家中有儿没娶,年纪几何?要合适,我倒是能去相看相看。”
“你想得美咧!”
老汉啐了一口,骂骂咧咧的,想也是没料书瑞一个年轻哥儿这样难缠,又还面皮厚,气哄哄的推着摊车就要走。
但心头又实在气不过,想是丢下句狠话来吓唬书瑞:“等着罢,你在这处开铺子,俺可要与你纠.......”
只他话还没吐完,人就教揪着后衣领被提了起来。
“欸!欸!”
双脚倏然悬空,老汉又看不见身后的人,甚至也都不晓得什么时候身后就来了人,就那么教制着了。
他又吓又怕,连告饶道:“是哪位爷爷,可放了俺下来,有话好好说!”
书瑞见冷着张脸的陆凌,怪是吓人,只怕他当真动粗,这把老骨头光是嘴硬,可受不得打,真给打坏了他们不占理还得教人讹钱。
“你放他下来罢,拎着教他不痛不痒的,反倒自个儿还酸了胳膊。”
陆凌这才极不痛快的松了手。
老汉坠在地上,一双腿发软,这厢才瞧见捉着自个儿的是个年轻人。
虽是瘦削,可身形端挺,腰上又还横别着把刀,他大气儿都不敢喘。
书瑞看将才还百般滑头的老汉,在擅武的青壮面前,原还是能老实的。
他走过去,道:“老爹,要不要我喊我这表哥帮着推车送你回家啊?”
老汉这朝是彻底认了怂:“不肖,不肖咧!你们忙着!”
说罢,脚底抹油似的,推着车子连忙跑了,生怕还给他追上去。
书瑞拍了拍手,看着跑远的老汉,心想当真是哪处都养着些不讲理的。
陆凌则蹙了蹙眉,暗自懊恼将才没有跟书瑞一起过来,教他给个老滑头欺负了。
“你可以不用跟他费那么些口舌,在一头等我过来处理便是。”
书瑞闻言笑了笑,他倒是谢了陆凌有这心,不过他却不想养起依赖旁人的性子,来了潮汐府,以后全数就要靠他一个人撑起来了。
若遇事就想着依靠旁人,倒是不如在白家那头老实嫁了,还出来折腾什麽。
他虽与陆凌结伴十余日,一路上两人相处的还算融洽,陆凌又一门心思的觉着他们是夫妻,对他十分依顺,但他却从没忘记过两人只是萍水相逢的关系。
待着进去看看铺子,他就去寻人打听那擅银针的大夫给他医治。
等人恢复了记忆,该行赔偿行赔偿,大路朝天,两人也就各走一边了。
书瑞没吐露心声,只道:“人赶走了便是,谁赶得都不要紧,好了,走罢,上铺子里头瞧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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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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