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潋看着家里堆得满满的如同小山一样多的构棘,伸了个懒腰,要处理起来,还真挺麻烦的。
不过再难她也愿意,一想到手里满满的都是铜板,她就充满了干劲儿。
白潋站在外边,眯着眼看天色,对于接下来的天气有了基本的把握。
天上鱼鳞斑,晒谷不用翻,这几天应该不会下雨的,真要晾晒果子也很方便。
但这些东西她也没处理过,虽然有法子在,但她还是有点不知从何下手。
她想着伏棂的提醒,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做出来。不过此时她又有了好主意,就是不一定要像伏棂说的那样,把构棘的果子也制成药干卖给药铺。
既然有梅子干、蜜饯之类的——虽然她没吃过蜜饯,但她听说过做法,和伏棂教给她的也差不多。
那能不能把构棘果子也做成果干,拿去卖?
白潋灵光乍现,此时活力满满,跃跃欲试。她赶紧挑着一些看起来还不错的果子洗了洗,扔进嘴里吃。
前几个果子都是软硬适中的,按白潋不多的经验,看起来还行。没想到吃进去酸味较重。
她又连续吃了其他几个,不是太硬了就是太酸了。差不多吃了十几二十个以后,她也就知道了怎么挑那些味道好的。
吃到好果子的时候,白潋两眼放光,这果子的味道极好,比甜甜或咸咸话梅干吃起来还另有一番风味。
果实带刺的壳子扎掌心,却不疼。白潋剥开,露出莹莹的果肉,闻着有股说不上来的清甜,像灶台上蒸着的新米香。
果肉咬下去软软乎乎,酸甜味儿一下窜满了整个口腔,越嚼越有劲儿。
好的构棘果子,吃起来酸甜软硬适中,特别可口,虽然个头不大,但吃着也不累人。
好吃!只有用这样的好果子,才能做出好果干。
白潋小心翼翼地开始挑拣,把那些烂果全都给放到了同一个地方,对于那些已然熟透的,她又放到另一个地方,剩下的自然是那些还没熟,仍然青涩的果子。
照她的想法,她打算把那些熟透的果子明早就拉到镇上卖,看看反响。顺便把做果干的东西给买些回来。还没熟的再等几天,自然就熟了,趁这个空隙,她还能好好想想到底怎么制果干。
至于那些烂的,她还没想好怎么利用。
一直忙了许久,到天黑了,她才堪堪分拣好。
白潋抽出几条小鱼干,吃了晚饭,突然想到了前几天的小鸽子,也不知道它后面怎么样了。
希望一切都好啊。
她心里清楚,如果鸟儿目的地是十里村,估计就是来找伏棂、陈夫子、村长或者里正他们家的。
村里认得字的大人不多,十个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要说是送信给读私塾的小娃娃的,她觉得这就有点胡扯了,压根不可能嘛。
最有可能的,白潋觉得还是伏棂或者陈夫子的。
她庆幸当时自己并没有乱动小鸽子的传信,否则伏棂有可能会降低对十里村的好感。
想到这里,她低头抿嘴憨笑,要是能帮上伏棂的忙就太好了。
小院子里,白潋看着紧闭的院门,感谢父母留下了两亩地和这个小院子,又想到他们早早离开人世走了,心情不禁有点低落。
翌日,白潋看着三处果子,由于分拣了,熟透的果子其实并没有多少,大多都是青涩果。把这些熟的果子送到镇上,她一个人就够了。
白潋就挑着两筐构棘果往乌镇赶,筐子垫了新洗的粗麻布。
路不好走,她特意换了双补丁摞补丁的旧布鞋,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露水,倒把裤脚溅湿了半截。
好不容易到了,镇口摆摊的地方早被占满了,白潋在寻到巴掌大的空地。
还没等吆喝,几个挎着竹篮的大娘出于好奇,都凑过来,浑浊的眼睛盯着筐里带刺的果子直转。
“这浑身长刺的是啥?能吃?”有个穿靛蓝布衫的婶子伸手想摸,又被扎得缩回手,夸张地喊,“哟哟,这尖刺比绣花针还利!”
白潋忙把筐子往怀里搂,露出个憨厚的笑,“婶子,这是山里的构棘果,我用山泉水洗了,干净着呢!”
她这话却引来一阵窃笑,旁边卖菜的老汉摇了摇头,搭腔,“小丫头片子,莫不是想拿野果子骗城里人?这东西丢在地上都没人捡!”
“就是啊,就是。”这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倒是把不少人给引了过来。
围观的人越聚越多,一个个的都以为这有什么热闹看,看到白潋怀里的竹篓,也是伸手指指点点,没一个敢买。
旁边那个老汉眯着眼打量,眼珠子一转,哈哈招呼人,“大家伙,都来看看咱的菜,新鲜!可比那带刺的果子好多了,谁知道果子是不是有毒?”
这话像块石头投进湖面,原本还好奇的人往后退了半步,几个小娃娃甚至躲到大人身后,叽叽喳喳说这果子像“妖怪的眼珠子”。
白潋急得额头冒汗,忍住没跺脚。
“各位叔伯婶子,这果子没毒!我吃给你们看!”白潋扯开嗓子。
当着众人的面,她先掏出怀里的粗布帕子,仔仔细细把果子擦了三遍,又摸出把磨得发亮的小刀,小心翼翼削去外壳。紫莹莹的果肉一露出来,酸甜味儿直往人鼻子里钻。
“别啊孩子。”最初来叽叽喳喳的几个大娘赶伸手忙拦她,“万一吃出什么事,怎么办?你就快回去吧,这事就当没发生过。”
“几位婶子,真没事!”白潋咬下一口,连忙说,“你们看,酸甜口的,开胃!家里如果有娃娃不爱吃饭,可以吃个试试。”
旁边的老汉冷哼一声,“乡下丫头嘴馋,吃出毛病可别赖咱们,说是我们逼你吃的。”
这话像根刺扎进白潋心里,她眼眶发烫,偏生要强的性子上来,又连吃了两个果子。
白潋这时候才体会到卖这果子有多难,“要不,你们先尝尝?前十个不要钱的!”
听了她的话,果然引来了一些人的兴趣,又见她自己都吃了,都就说要尝尝。
卖菜的老汉见她到现在还活蹦乱跳的,也伸了手,白潋摇摇头,没给他。
“不是,你这人怎么回事?其他人都能吃,就我要花钱?”
白潋虽然脾气好,但也不是吃素的,她清楚这样的人,以后最会找事,万一有个肚子疼发烧脑袋热啥的,指不定到时候还会说是都是吃了这果子吃出来的。
她不敢冒这个险,边卖边嘱咐来的人不要多吃,还说了个“过犹不及”,这话是伏棂教她的,她全给牢牢记着。
老头尴尬得满脸通红,卯足了劲儿要跟她抢客人。
不过卖菜的摊子农户太多了,就算他喊再大声,别儿个看了也没有几个人买,而且瞧他个气恼的模样,又怕招事,以至于老头今天生意格外差,没到收摊的时间就走人了。
反观白潋,笑眯眯的,人也纯朴,虽然心里有气,但她也知道第一次卖这个有人质疑很正常,再加上现在买的人多了,她的难过也消散得差不多了。
有个瞧着三十出头的布庄老板,眉梢带利,眼含锋芒,发髻高挽,透着精明。
她试吃了一个后,一口气买了十包,说是带回去给家里的丫头们尝尝鲜,“小妮子真有本事,明儿还来不?”
“哎!明儿不来了,过几天会来,到时候有果干呢。您要是想要,我给留着。”白潋看着她说话和善,人也大方,乐得和她多讲。
“果干?这果子制的?”这老板觉得新奇,于是说,“我是沈念,里街的沈家布庄的老板,你要是上镇来了,给我留个几包送过去,你看成不?”
“成!”白潋高兴坏了。里街沈家布庄的名字,她虽然没买过,但还是听过的。
这个泰和县不大,算是不上不下的水准,被它管着的有五个镇子和旁的一些村子,分别是青崖镇、桑麻镇、乌镇、大洼镇和河沿镇。
这乌镇离十里村是最近的,因此十里村民们一般都是到乌镇赶集。
乌镇的发展在几个镇子里也是不上不下,但乌镇的里街却十分出名,有人提起时,还会说是里街的乌镇,却没什么人说是乌镇的里街。
原因就在于这里街,算是集齐了泰和县四宝。
陈家米糕坊——蒸出的米糕像云,咬下去能拉出丝,来买的人络绎不绝。
沈记布庄的花布早出了名,布料密实得连风都钻不进,十里八乡娶媳妇的红盖头、嫁女儿的陪嫁被面,全是这儿扯的布。
还有一家铁匠铺的门脸看着老旧,可门槛都被磨得发亮。老板打了四十年铁器,打出的镰刀割麦不沾茬,锄头刨地不吃力。
最后就是聚源酒坊里的酒了,入口绵柔不上头,庄稼汉干完活总要打半斤,就着花生米,喝得满脸舒坦,连老人都能抿两口。
但众人近些年对陈家米糕坊有了点意见,陈家糕点坊这几年愈发倚仗老招牌,用料却逐年克扣,价格反倒一涨再涨。起初不过是将糯米粉掺着杂粮粉做饼,后来连馅料里的果仁都少得可怜。
即便如此,每回推出新品都要抬价,原本三文钱的枣泥酥涨到五文,五文钱的桂花糕涨到八文。老街坊们抱怨归抱怨。
镇上糕点铺子不多,集市里的点心也都是散卖的,且最后还是会被陈家给收了。
白潋心想,这沈老板人真好,这还是第一次她东西还没做出来,就有人预定了。
等沈念走了,没一会儿,白潋也卖了个干净。构棘果子新鲜好吃,她卖得也不算贵,大家伙都想尝鲜,所以这一天的功夫就赚了有百来文钱。
要是一个月三十天,那就有三两的银子了。
只可惜,这东西就像笋儿一样,不是每天都有的。
她兜里揣着铜板,直奔杂货店。她盯着货架上的盐、糖、各种材料心里肉疼得紧,这铜板都没揣多久,就要送出去了。
她掰着手指头算钱,最后咬咬牙给买了回去。
尽管卖笋卖果子让白潋赚了不少,可说到底,她还是更喜欢种田。
虽说从前有好心人给她一口饭吃,她没怎么饿过肚子。但她自从长大,手里拿到爹娘留下的地契之后,她就有一个梦想,那就是以后再也不用去别人家吃饭了,自己家的粮食一定要满满当当,多到吃不完。
这也是她为什么一个姑娘家,却始终不像其他姑娘一样学绣工做绣活,而是年年都扛着锄头往地里跑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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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天气,果然如同白潋料想的那般,晴朗得很。日头充足,制果干,晾晒起这些果子来十分方便。
她并没有一次性全都把果子铺开,白潋是个小心谨慎的人,这么做也是为了防意外。如果天上突然下起了雨,一个人也忙不过来,自己找谁哭去。
而且这也是怕自己哪个步骤没做好,所有的都坏了,那到时可真是白忙活了。
[眼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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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乌镇(捉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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