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实在有些急切,混杂的烟酒气狠狠冲撞铃兰香,将未来得及说出口的话语搅得支离破碎。
周:空吗?
周:打车来这里【定位】
周:去老地方
周五晚,应酬结束,她在车里给颜摹与发去消息。
酒意上头,周舒芳枕着发动机的嗡声低响昏昏欲睡。
年关在即,烧脑的饭局不断,一桌六七人,心眼比那一钵没人吃的饭粒子还多。说好的不谈工作,字字句句都围着钱货打转,推杯换盏间敲定来年计划。
不过么,酒桌上的事也不是白纸黑字即刻撰写得明明白白了,明天会发生什么谁能说得准?
盖棺之前,通通没有定论。
车身轻颤,把手上的水珠沿着黑色的漆面下滑,与车门上点点滴滴汇聚在一起,留下清晰的轨迹,摇摇晃晃悬于边缘处。
灯光下,水滴浑浊不堪,灰尘在其中游荡,上方残余的水继续淌下,壮大。
又是一个摇晃,水珠坠落,飞溅起些许尘土,中间隐露出绿色的胶质地面。
颜摹与按住那只使坏的手,在她的唇上不轻不重咬上一口。
对话框上的“好”字随着时间流逝变暗,继而消失在熄灭的屏幕里。
暖风呼呼吹着,胸前的起伏平稳又规律,只是半耷拉着的眼皮始终没有合上。掩藏其中的眼眸微动,忽然睁开,一瞬不瞬地看着车窗上刚刚飘落的白色晶莹。
下雪了。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洒落,目的地飘忽不定,有那么几片,极快地融化在带着暖意的前挡上。
“咚咚。”
副驾驶的玻璃窗被敲响,水雾朦胧的,看不清。
她不想坐起来,抬手降下半掌宽的缝隙,窗外漂亮的眉眼就这样一跃而入。
颜摹与又咬她,在耳骨旁轻声控诉。
“上楼吧。”
一喘二呵三叹息,只说不动。
她单手禁锢着颜摹与,在秀发里搜寻宜人的味道,将满腔浑浊驱散。
用指腹操控呼吸,在不疾不徐的绕圈中,耳畔的气流逐渐加快,换成轻轻重重的按压,则能收获抽气或屏息。
她像是得了触控玩具的孩童,要将每个键位都细细尝试一遍。
肩上传来压迫感,愈来愈重。
还差一点点。
周舒芳突然抽离,听到惊呼之后,她勾起满意的嘴角。手臂垂落一旁,藏在车门与座椅的夹缝里。
浑身紧绷的人丢失了目标,陡然坠落。
“上楼吧。”
北风袭过,散乱的雪花在夜幕中连成一片,又打起卷来。
主驾驶的门打开再合上,颜摹与的头上还顶着几片雪花,入座后狠狠搓两下手,呵出微凉的气息。
白色的羽绒服中间垂着卡其色的围巾,衣摆下是粉色珊瑚绒睡衣,脚上踩着黑色马丁靴。
很混搭。
周舒芳敛眸小憩。
“房间订好了么?”尾音带着冷颤,寒意十足。
闻言,她伸手在水杯架里摸索到手机,就这样闭着眼睛递出去。
手在空中停滞数秒,重量随即移交至另一只手里。
“你来。”
迷迷糊糊中车辆驶出停车场,在缴费处被减速带狠狠磕了几下,周舒芳不满地皱起眉头。
这破车减震不行,改天就给它换了。
后面倒是没什么印象。
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在地下车库,暖风继续吹着,颜摹与在吻她。
珊瑚绒的睡衣,有点厚。
某些人哪怕是再努力蹭她的耻骨,也只是隔靴搔痒。
从喉间传出来的一声低哼,有不满生气,有不甘渴求,有无奈臣服。
掌心在颜摹与背后的羽绒面料上滑过,发出独特的摩擦声。呼吸交替着,静等片刻,她拍了拍对方,示意起身上楼。
这样抱着太热了,颈后背后都是汗津津的。
人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从主驾驶位爬过来的,围巾不见了,羽绒服也半敞着。蓬松的大波浪垂下,巴掌大的脸掩在其中,看起来更小了一些。
眼神倒是灼人。
昏暗的车库灯光下,这样的角度实在是刁钻。惊艳和惊悚,一字之差,天地之别。不过没关系,颜摹与的脸一向很经得住考验。
她抬手,扶上姣好的面庞。
不对。
其实最开始认识的时候,颜摹与是个严重营养不良的瘦弱黄竹杆,枝叶枯败毛躁,像是从未见过太阳。
炎炎盛夏,那人独自活在阴郁的雨季。
干的活最多最杂也最工整,只是总留有满地潮湿,让他人夸奖的话每每止步于此。
这并不影响颜摹与转正。
但是,她那病重的妈一包老鼠药凉拌浸泡七天的木耳,带走了自己和那个酗酒赌博家暴的男人。
鱼死网破。
周舒芳正准备出差,就在颜摹与老家所在的省会城市,所以是她和同事轮流开了一千多公里的车,顺便送人到那片山沟里。
羽绒服的拉链是她帮忙拉上的。
毕竟这个姿势也施展不开,小轿车空间有限,副驾的位置再怎么调整,待两个成年人都是挤的。
而长款的羽绒服,衣摆在膝盖处。
颜摹与就这样半跪着,倚在她身前,双手支撑自己。
两边一扯,拉链对上了,人也快对上了。
下巴正好搁在她头顶。
指尖随着拉链上滑,缓慢越过起伏,最后停留在眼前。
满地狼藉。
不同身份的人各自一堆,在矮小的屋檐下吵嚷,又哭又骂又瞬间安静下来。
颜摹与背着包走向人群,人群中也走出几人来,呜呜呀呀比比画画,连拍带打状似最亲密的安慰。
她听不懂方言,没有下车。
准备打招呼离开时,天下起雨来,黄瘦竹杆站在阴雨里,被圈着大半个身子,微笑道谢、道别。
一屋子黑洞洞的眼安静在其身后。
同事暗暗催促她离开,直到开上大路才心有余悸地说,好可怕。
其实她已经清醒了大半,可颜摹与不放心,一路扶着上楼,好歹没让她挨上冰冷的电梯。
脚步一轻一重,伴随轻微的摩擦声,回响在过道里。
颜摹与有些吃力地喘息,将缓缓下滑的包再次拨回肩头,另一只手则扶在醉酒的人腰侧,稳稳固定住。
周舒芳眉眼低垂,整个人半挂着放空思绪,任由步伐被带着走。
墙上有装饰,在柔和的射灯光线下,展现不同的质地纹理。
挂得方正的斑斓鲜艳的油画,藏在墙龛里的透亮玻璃后的葵口盘,置于小展台上的被保护罩关起来的三足鼎。
之前倒一直没注意。
再次踏过地毯上的明暗交界,来到房间门口时,颜摹与实在腾不出手开门,她便自己靠上墙,歪着脑袋看人动作。
门开的刹那,她动了。
再见到颜摹与,是深夜。
她驱车来到这里,停在路边关灯不熄火,正要发消息车窗就被敲响了。
很轻的两下。
还未等她确认,人已经走到车前。
没有路灯,没有月亮,黑暗里只有一个瘦长的轮廓。更细的枝节从主干上分生而出,对她挥了挥,隐约能看到半空中的一小抹白。
停顿片刻,对方走向副驾驶门,门把手轻响却没有打开。
周舒芳即刻解开车锁,车内橙黄色的顶灯亮起,竹竿子就这样钻了进来。
面黄肌瘦的,在颧骨下投出两片阴影。
偏偏眼睛又大又明亮。
颜摹与大约是以为她要摔了,抬手来扶,却被扯进了屋。
抵在门后,啃咬。
肩头的包彻底滑落,坠在木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前奏。
喘息愈演愈烈。
落在地上的东西便更多了。
哼唱一低一高,伴着啧啧水声,轻快释放。
又跌在柔软的被子里继续。
山间半夜气温较低,人进来时还在止不住地打颤,显然是等待多时。更深露重,水汽凝结,挂在颜摹与的睫毛上,随着她眨眼忽闪忽闪的。
像点缀了珍珠。
不合时宜的联想就这样突然出现在她的脑海里。
车门关上,车灯重新打开,油门踩下,发动机轰鸣声响起。
两人都没说话,她们在潜逃。
崎岖的山路颠簸不已,轮胎碾得碎石子噼啪作响。
直到开上有路灯的大路,车速提起来才双双松了一口气。
颜摹与遇到了一些纠纷,具体情况没说,只问她能不能再来一趟,付钱的那种。
正好同事提前坐飞机回去,回程的一千多公里,便又有了人作伴。
紫红色的花疯狂蔓延开来。
力竭的人用沙哑的嗓音求饶,高高举过头顶的双手被数据线束缚住,手腕在挣扎过后一片通红,泪水混着汗水滑入耳廓,好不可怜。
可她仍觉得不够。
名为**的藤蔓不会放过囚笼中的猎物。
缠绕,禁锢。
灵魂在指尖起舞,肌肉在掌心颤栗。
谁能甘心停下?
只好反反复复,纠缠不休。
而当所有失控瞬间静止时。
雪地上会绽放出最娇艳的花。
“七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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