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和薛恺悦、林从聊得正欢畅,并没有注意到陈语易的不对劲儿,准确说她只看见了陈语易进来,却是连陈语易不肯入坐都没有观察到。安澜就坐在她身侧,他这会子没和任何人说话,看得清清楚楚,他心头有些不快,陈语易之前一直以卿位坐在右侧第二的位置上,不管是冷清泉晋淑君还是董云飞晋嘉君,抑或林从晋果君,陈语易始终都不曾挪过座位。明帝不发话,众人也不敢计较,但认真算起来,却是陈语易占着位置不肯让给后来居来上的人,论理他作为皇后应该替冷清泉三个主持公道,尤其是冷清泉,若论晋君位的早晚,冷清泉是第三个晋君位的,坐这右手第二的位置,是理所应当的,然而他若是发作陈语易,
会让整个晚膳的气氛很不愉快不说,于他并没有什么益处,冷清泉眼下协理六宫,连顾琼都要避让,他不给冷清泉使绊子也就是他大度了,干什么还替冷清泉撑腰出气呢?
再者陈语易虽然跟他的关系也一般,可是这么些年相处下来,也没有什么天大的矛盾,彼此都是明帝的后宫,他何苦当着这么多人给陈语易没脸呢?
何况给了陈语易没脸,必然进一步助长冷清泉的势头,冷清泉今个儿来迟了,压根儿就没讲是因为什么缘故,也不知道是有意的呢还是临时有事耽搁了呢?
只是他不发话,场中其他人要么没注意到,要么也不敢说话,场面一时有些尴尬,尴尬了片刻,便连董云飞都注意到了情形的不对,用手指悄悄地扯林从的袖子。
没等林从反应过来呢,陈语易手上牵着的五皇子向着宝座上稚声稚气地叫道:“母皇,儿臣肚子饿了。”
安澜听了,立刻找到了打破这尴尬的方法,他笑着拉明帝的胳膊,把明帝的注意力从薛恺悦身上扯了过来,指着五皇子笑道:“咱们去用膳吧,永和嚷嚷着开饭呢。”
明帝顺着安澜的手指看,见小儿子正用白白的小手抚着瘪瘪的肚皮,憨态可掬地望着她。
她对小儿子向来喜爱,当下又是好笑又是心疼,迈下宝座就朝着小儿子走去,两步到得小儿子跟前,一弯腰把小儿子抱到胳膊上,关切地询问:“怎得饿得这么厉害?中午没用膳?”
永和搂着她的脖子,稚声稚气地答道:“儿臣练功了,练功饿。”
儿子练功饿着了,那还能耽搁吗?她扭头看着安澜道:“赶紧开膳,把辰儿她们叫过来。”
安澜贤惠地笑笑,见明帝抱着永和往皇子公主席上走,猜测明帝一会儿半会儿不会把永和放下来,他便自行招呼薛恺悦几个入座。有了方才的事,他就比前留了心,不待陈语易找位置入座,他就指指他右手边的椅子对陈语易道:“文卿坐这边来,有个典故要向你请教。”
安澜如此热络地招呼他,陈语易如何不知道安澜是一片好意,他也不答话,直接走到安澜所说的位置坐了下来。
江澄见陈语易就坐了,也就踏实了下来,自己去坐到陈语易旁边的位置上,这是餐桌上他常坐的位置。他坐好后,顾琼就坐到了安澜左手边第二个位子上,这也是顾琼常坐的位置。
薛恺悦和董云飞都是爽利的性子,两个连犹豫都不带犹豫的,一个坐在陈语易对面,一个坐在了江澄对面。
席面上除了明帝的御座,还余下四个位置,安澜左手边一个,明帝右手边两个,沈知柔瞧了一眼,慢慢地走了过去,坐在了顾琼对面,明帝右手边第三的位置上。
明帝从皇子公主席上返回来,便看见赵玉泽站在席面外侧,其他人皆已入座,她连忙对赵玉泽道:“玉儿坐,不用等朕的。”
赵玉泽听了,便等她坐下之后,坐在她右手边那个唯一的空位上。明帝坐下后,还觉得赵玉泽这么等着她不肯就坐太过拘礼,她柔声嘱咐道:“下回该坐就坐,不用等朕,知道吗?”
赵玉泽轻声答应。明帝此刻也饿着了,不再拖延,径直开膳。
薛恺悦坐在她左手边,此刻是全宫中最为娇贵的孕夫,她少不得要照顾,更兼自己也饿得厉害,晚膳用了一半,她才来得及想一下沈知柔在哪坐着呢?她把眼睛往四面一瞅,见沈知柔坐在林从边上,正拿着雕有凤麟呈祥图案的金筷发呆。她连忙对沈知柔道:“柔儿干嘛呢?动筷子啊,身子本就不好,再不多用些可怎么行?”
沈知柔听得她这么说,心头越发酸楚,他自心疾发作以来,明帝都对他颇为照顾,偶尔听宫侍们议论说他因为病弱多得天子怜爱,他也觉得身子弱一些没什么不好,今个儿他第一次意识到这病弱之躯是他的短处,简直快要把他的恩宠给中断了。
宫里的男儿可以没有女嗣,可以没有位分,却不能没了恩宠,没了恩宠,还怎么活呢?
明帝哪里知道沈知柔愁肠百转,她见沈知柔在她说过之后慢吞吞地夹起了菜肴,也就放下心来。想着要带着薛赵四个出去打猎,得有几天见不到安澜和冷清泉几个了,她便欠了欠身给安澜碗里夹了条香煎秋刀鱼:“澜儿多用些,这几日要辛苦澜儿了。”
安澜笑着受了:“陛下不用跟臣侍客气,一切都是臣侍应该做的。”
明帝满意地笑笑,径直安排道:“朕明个儿下了早朝就带着悦儿他们出发,澜儿和大家只管在殿里歇着,不必出来送行。”
安澜答应了。明帝又举起筷子给冷清泉加了个糟鹅掌:“泉儿好生协助澜儿,朕到二十七下午就回来了。”
她本想着只去四日,方才边用膳边思量,也是出去一趟,只待三四天未免太仓促了,而且这回她把薛恺悦四个都带过去了,短期之内应该就不会再去了,今年又没有去果园的安排,到温泉汤沐之前得有好长一阵子不能出京。
江澄听她这么说忍不住看了她一眼,但想着天子带着有功之臣入住为功臣们修建的乐养园也算是件光明正大的事,他就没有说话。
明帝瞧见江澄看她了,她想给江澄也夹个菜,奈何离得远,加之她也不知道江澄喜欢吃什么,当下便笑笑对江澄道:“有劳澄之留守,等朕回来,好好酬谢澄之。”
江澄谦逊地答道,“有柳相在呢,臣侍不过是辅助罢了。”
明帝一怔,这才意识到江澄还不知道柳笙也去乐养园了,她连忙告诉他:“弦歌这会子应该已经在乐养园了,她走前向朕请了一天假,说是二十二回来,但是朕既然要过去,她自然也要在那边多待两日。”
江澄心里头这个气呀,合着明帝自己出去不算,还把柳笙也放走了,问题是他之前想着岳飘二十一去东境,他紧跟着也去呢,这下子他什么时候去呢?
只是当着后宫众人,他不能跟明帝争执,当下闷闷地应了声“臣侍知道了。”
唔,澄儿这语气不大欢喜啊,这是舍不得她么?
明帝心头甜丝丝的,和声道:“有事给朕送信,能自己做主的只管决断。”
江澄无奈地“嗯”了一声。
明帝嘱咐完他,便看向了顾琼,柔声叮咛道:“琼儿这几日早些回来,乐乐新去读书,晚上正需要父君陪。”
顾琼软软地答应了。
天子把他这一溜的都嘱咐了,单单剩下他,陈语易方才被冷清泉抢了位子的不喜又涌上心头了,他闷闷地夹菜,连头都不想抬了。
明帝瞧见了,暗道小语今个儿这脾气可有点大呢,她好一阵子没见着这样子有情绪的陈语易了,当下笑着调侃道:“小语这是知道朕待会儿要去筠华殿,不好意思看朕么?”
陈语易霍地抬眼看她,他还以为她明个儿要去乐养园,今个儿不是陪冷清泉就是陪安澜呢。明帝眼瞧着陈文卿瞬间绽开了笑颜,心里头越发欢喜,笑容满满地对安澜道:“马上就进入十月了,给柔儿单做的厚披风让尚衣局抓紧做出来。”
安澜恭声答应。
她还记着给自己做披风呢,沈知柔的情绪略好了一些。可是想到她亲口嘱咐了所有的人,却独独不嘱咐他,心里头就又惆怅了起来。
明帝往沈知柔的位置上看了一眼,刚要说两句让他在宫里好生养病的话,却听薛恺悦问她明个儿他们在哪个门等她,她回答了,林从又接着问她别的,这么一打岔,她也就来不及说了。及至她要同陈语易返回筠华殿的时候,瞧见施礼恭送她的沈知柔的脸色不好,她想着他多半是因为她今个儿不肯翻他的牌子的缘故,可是他身子弱,她不敢折腾他,这样的情形下,多说无益,她也就径自登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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