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一走到蕙芷楼楼下,就被这里的阵仗给吓了一跳。安澜大概是把麟趾殿一小半的侍儿都给带到这边来了,除了麟趾殿的还有两三个她瞧着眼熟,像是冷清泉的侍儿,此外还有几个在内侍省各司当差的宫侍、在御膳房做事的厨郎,以及太医院的太医和男医者,秦梦菲和那位来太医都在。
一群人把蕙芷楼楼下本就不算空阔的镂花砖地站得没有一块空地。见她忽然间走了过来,众人全都面露惊异之色,有两个胆小的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道:“奴才见过圣上。”
本来宫侍们见天子,只需行屈膝礼即可,但能来这里伺候的,全都是在宫中消息灵通的,每个人心里都捏着一把汗,此刻一有人下跪,立马就跟着跪了一大片。秦梦菲和那位来太医也赶紧躬身施礼:“卑职见过圣上。”
阵仗越大,里面的事情越严重,明帝心里头打鼓,先问秦梦菲:“慧卿如何?”
天子突然到来,应该是得到了消息,秦梦菲哪里敢隐瞒,却也不敢把话往严重了说,轻声答道:“连续四日断药断食,便是好好的人也受不住,慧卿殿下本就有病在身,身体自然比前更弱了些,不过还不碍性命。”
明帝只觉心里头被人狠狠地敲了一锤,连续四日断药断食,柔儿这身体哪里经得住?这是有人要害柔儿还是怎么回事?
心急之下,她也顾不得让人平身,运起武功,脚不沾地往楼上走,跪在地上的宫侍们越发害怕,就连秦梦菲心里头都有些不安。
明帝滕腾腾上到楼上,伺候沈知柔的侍儿此刻已经听到了楼下的动静,见她进来一句话也不敢多说,全都跪在地上大气不出一声,明帝此刻也没心思追究他们,径直往里间跑,到得里间,直奔沈知柔的床榻:“柔儿,你怎么样了?”
安澜和冷清泉就在沈知柔床榻对面的椅子上坐着,明帝一上楼,他们就都站了起来,明帝一进到里间,他们俩就一起向她屈膝行礼:“臣侍见过陛下。”
明帝此刻哪有功夫跟他两个寒暄,口中道声“免礼”,眼睛就继续看向沈知柔,沈知柔看起来很是虚弱,但精神还好,脸色也不是那种将死之人的灰白色,她微微地松了口气,出声喊道:“柔儿,你怎么了宝贝?”
沈知柔一瞧见她,委屈忽然就溢上心头,他昨个儿夜里恢复进食和服药,今个儿早上到现在已经在江澄、安澜、冷清泉三个的轮流监督下,用了三顿饭,服了两回药,服用的时候也没觉如何,此刻却仿佛溺水之人上岸后看到了船只,有一种恨彼不早来的怨苦,一时间泪水从眼眶中飞滚而下,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柔儿这是受了多大的委屈啊?明帝心疼得要命,刚刚松开的气又全都聚拢了上来,堵在她的嗓子里,让她恨不得一拳头替他解决掉所有的危险,她上前去把人紧紧地抱在怀中,口中重重地道:“宝贝不怕,朕来了,朕来了。”
沈知柔伸开胳膊抱着她的脖子,在她肩头哭得肝肠寸断。一会儿的功夫,明帝就觉得自己的后背上全是沈知柔的泪水。
安澜和冷清泉互相看了一眼,都觉得事情要糟。沈知柔这么个哭法,不知道的怕不是以为他们两个苛待了他甚或是想要加害他?如果明帝也这么以为,他们两个该怎么办?
冷清泉悄悄地拉了拉安澜的袖子,用手指指外间,安澜没说话,片刻后见明帝没有再注意他们两个了,他就率先往外间走。
一到得外间,冷清泉就抢先言道:“皇后,我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有让人告诉陛下。”
安澜盯着冷清泉看了一瞬,这个比他大一岁的男子眼中有企图心,有不服输的韧劲儿,有小心机,却没有过于黑暗的东西,这样的人即便会向明帝告小状,也不应该说得不清不楚让明帝误会他要加害沈知柔。
算起来他是明帝的第一个夫郎,而冷清泉是第二个,他们相处已经十一年了。十一年的时光便是成不了兄弟成不了朋友,也不至于成为恨不得致对方于死地的仇敌。
意识到这一层,他也就回之以坦诚:“本宫也没有。”
二人都没有,那是谁告诉明帝的?冷清泉低声讲出自己的猜测:“会不会是小琼?”
安澜也不能够完全确定,但他心里头更愿意相信不是顾琼,当下道:“先别追究谁送的信啦,先想想怎样让陛下相信你我。”
怎么才能让明帝相信呢,方法只有一个,那便是彼此辩护,若是两个互相指证,恐怕在明帝心中,两个都有嫌疑。
明帝一边伸手拍抚着沈知柔,一边心慌得厉害,柔儿哭成这样子却不说话,这到底是谁干的?会不会是宫里的人,如果果真是哪一个宝贝,她要怎么办?替柔儿主持正义,还是尽量调和?主持正义的话怎么主持,把伤人者降位分没收承恩牌,还是禁足在殿中永不许出门?调和的话又如何调和,危及性命的事,柔儿肯不肯同意和解?
她越想越觉得头大,心里头乱成一团麻。不过,她终究是做了十几年天子的人,此刻心中再乱,也仍旧保持着思考的能力。她迅速琢磨,宫里的男儿个个都是爱她至深的,她当初在他们进宫的时候也都嘱咐过,争宠可以,不能伤人性命,一旦伤及性命,就是自己放弃了跟她的情,她们的缘分就到头了,她很难想象谁会冒着被她永远弃置的危险做这样大胆的事。
而且悦儿四个都随着她在乐养园,留在宫里的这几个,澜儿、琼儿、泉儿、小语、澄儿,虽然都跟柔儿有过小过节,但也都没有深仇大恨,尤其是柔儿这两年身体不健,承宠不是最多的,生的又是儿子,碍不着任何人的事,别人根本没有伤害他的必要。
把这一节想明白了,她就觉得这事多半另有内情,她一边拍抚沈知柔的后背,一边扭头看着重新从外间踱进里间的安澜和冷清泉,轻声询问:“澜儿和泉儿,柔儿这是怎么回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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