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鸿雁几时到

这日常朝,明帝本以为不会有什么事,但没想到事情还挺多,先是户部尚书钱文婷和权礼部侍郎高莹、内侍省监沈名菡就天祥节寿典的花销争执了起来,争执的原因无非是钱文婷嫌花销过巨,而高莹和沈名菡都说这么大的场面就得是这个花费,省简不下来。三人争到最后,钱文婷笑道:“你们跟我争没用,花销过大,江相回来是不会依的,他什么脾气,你俩都是他多年的手下,想来比我更清楚,他若不肯签字,多出来的花销是你们扛呢,还是我扛呢?”

钱文婷这话一出口,高莹和沈名菡立马就垂了头,垂拱殿上一时静得呼吸可闻。

明帝知道江澄向来反对铺张浪费,但再怎么说也是一统天下后她的第一个生日,他应该还是会同意给她好好操办一下的,她在他那里一向享有特殊优待。不过即便江澄能够破例答应,她也觉得一场寿典花近十万两银子还是太多了些,毕竟天下刚刚一统,百废待兴,民困待苏,还不是彰国力扬国威的时候。

最后还是柳笙拍了板,把三天的寿典改为两天,把八十四州献寿仪典改为八方献寿仪典,把二十四场歌舞改为十六场歌舞,把十二场杂耍改为六场杂耍,把十八场武艺表演改为十二场武艺表演,把御宴的席面规格控制在每席十两银子。把给二十万三军的赏赐由原定的每人三百文减少为每人一百二十文,把给十二万归田士兵的赏赐由原来的每人二百文减少为每人一百文,但阵亡将士家人的赏赐不变,每位阵亡士兵仍是一两银子,每位阵亡将校仍是十两银子。把给各地官员的赏赐由原来的每人一个三钱金币减少为每人一两银子,把给在京文武官员的赏赐由原来的每人一个六钱金币减少为每人一个三钱金币。把赐食京城百姓的流水席的规格定为四两银子一席,由原来的三百六十席减少为二百四十席。把给一千名国子监生员的赏赐由原来的每人五百文减少为每人二百文。把总花销控制在四万八千两之内。

争执完这个,明帝本以为今日就没什么特别的事了,哪知一位年轻的监察御史里行递牌子求见,明帝只好把人宣进来,她这两年为了更好地治理如此辽阔的土地,允许御史们对地方庶务风闻言事,也允许御史们随时递牌子见驾。令她没想到的是,这位年轻的男御史是来上奏折弹劾薛恺悦越权干政的,看着年轻的御史慷慨激昂地陈述后宫干涉地方政务会造成何等恶劣的影响,她心里面却只想着薛恺悦不知此时到没到北都,为何至今不给她写封家信来,可是仍在怨她过于霸道?若是仍在怨她,她以后是不是要对他更为妥协一些,毕竟他那个性子,她是知道的,凡是有悖于他的原则的事,他是绝对不肯做的。他既不肯做,她却总想勉强他,除了彼此冲突,还有什么好处么?

“陛下,您究竟有没有在听微臣讲?”她神游天际被年轻的御史看破了,他愤愤地出语指责她,可是她瞧着他那张棱角分明却稚气未脱的脸,只觉得三分像薛恺悦,三分像江澄,唔,还是像薛恺悦多一些,她不怎么记得江澄年轻时的模样,难以比较。

“陛下,英贵君夜闯安州知州衙门,命令安州知州和安州将军夜围民宅抓审良民,这等逾越之事,陛下再不过问,微臣只怕英贵君越来越骄纵,日后连朝廷大臣都可以随意指挥了。”那年轻的御史看她不接话,以为她袒护薛恺悦,越发地愤慨,出语更为愤激。

她不由得皱眉,她不愿让薛恺悦过多地过问政事一是怕帝权旁落,二是为国家长治久安计,想给后世一个更好的典范,但这不是说她允许臣下随意指责薛恺悦,她淡然地开口道:“这件事安州知州已经报给朕了,那孟记茶叶铺的两个女子与陌生女子深夜起冲突,事后却又不承认,事情着实可疑,英贵君会同地方官员查问,乃是不放过一个歹人之意。英贵君为国征战,立有大功,不同于一般后宫,日后似这等小事,卿就不必上折子了,朕嘱咐他行事稳重些就是了。”

那年轻的御史听了,气得一张俊脸绯红,她也懒得跟这年轻男儿多说,只看了看陈语陌,想来陈语陌知晓她的意思,散朝后自会去开导这御史。

这御史退下之后,徐淳就将一份西境的奏报呈了上来,这奏报是西境哲州驻守将军杜晓所奏,她拆开一看,见奏报上说西境邻近蛮荒地带的地方有人组织人马前往玄武旧地策反玄武旧将,她看了倒没觉得太吃惊,策反玄武旧将这种事自玄武被灭,就在不断发生,她都已经习以为常了,当下只吩咐密令各地查审可疑人员。柳笙推测说英贵君在安州见到的可疑女子,没准儿就是西境奸细,她深以为然,吩咐专门给安州知州程楠下道圣旨,命程楠将那个孟记茶叶铺的案子再重新审理一遍。

这之后就再没什么麻烦的事了,她如常地把政事听完,散朝的时候,发觉自己思念薛恺悦得厉害。可是再思念,她也不能飞到薛恺悦身边去,谁让她是天子呢,天子有天子必须承担的职责。

这日午初,北都留守董雯的正君宁满请客,薛恺悦和顾琼一起去留守将军府上赴宴,若按以往,薛恺悦是不会去的,他和这宁满不熟,满打满算也就见过几回面,还都是和一堆人一起,没单独讲过什么话,和这宁满可谓不熟之极,但他今日惦记着董雯的审讯结果,便爽快地与顾琼一道前往。

满满一池塘的荷花在微风中送来阵阵香气,水阁上四面都是竹帘,波光在竹帘上闪闪起伏上下漾动,人坐在铺了冰丝席的椅子上,已觉十分清爽,一低头脚下是冒着丝丝凉气的绿色木板,木板和木板之间有一寸多宽的缝隙,透过缝隙可以隐隐约约地看到清澈的水面。

在这样的水阁中用午膳,当真是神仙一般的享受,更何况,连夹菜这样的事都不用自己动手,想吃什么只要向那道菜看上一眼,一旁服侍的侍儿就用筷子夹好了菜肴递到嘴边。吃了几筷子,薛恺悦就感叹道:“宁公子真会享福,这日子过得比宫里的人都舒服。”

宁满听了淡淡笑道:“让贵君见笑了,此间没什么好玩的,每日里再不自己给自己找个乐子,岂不闷死人了?”

这话薛恺悦不大懂,他也就没接话,倒是顾琼笑着问道:“这么大的留守将军府,都是宁公子当家,想来每日里光家务就忙不清,像这样在水阁里乘凉的事,也不多有吧?”

薛恺悦暗暗点头,顾琼这话颇合情理,这宁满是董雯的正夫,又随着董雯住在北都,可不是大事小事都要他做主,想来闲暇时光是不多的,然而宁满听了,两道远山般的眉毛就皱在了一起,却也不多解释,只淡淡地道:“两位殿下用菜,尝尝这道桂花鱼,厨娘是北边的做法,两位公子尝尝,跟京里的可是不大一样?”

两边的侍儿听了便给薛恺悦和顾琼各自夹了一筷子鱼,他两个吃过了,宁满又劝道:“两位殿下再用一口樱桃肉,这也是北边的做法,不知两位可吃得惯?”

这道樱桃肉却是薛恺悦幼年时最爱吃的,他吃完一口,意犹未尽,又朝着那色如樱桃的肉块看了一眼,旁边的侍儿便再次给他夹了一筷子,薛恺悦再次用过,却忽然间注意到,他和顾琼两个吃了好些,可宁满却一口都没吃呢,宁公子这主人做得也太过谦逊了,他连忙催促道:“我和怡卿也不是外人,宁公子不必客气,如常用膳吧。”

宁满端庄微笑:“侍身这两日胃口不大好,倒不是跟两位殿下客气,两位殿下只管用,不必管我。”

薛恺悦闻言心头一动,刚要开口询问,便听水阁外面的木桥上有个小侍禀道:“绵侍夫带着公子过来伺候。”

宁满听了春花般明艳的小脸上有那么一丝微不可察的不喜,这不喜转瞬即逝,薛恺悦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的时候,便见宁满热情地冲帘外吩咐道:“外头日头毒,还不快让绵侍夫进来。”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那绵侍夫带着一个三岁的小公子进来了,先给宁满见礼:“公子睡醒了想见正君,侍身拗不过他,只好带他过来了。”

宁满听了却似乎对这绵侍夫带公子过来搅扰并无不满,只淡淡地吩咐道:“下回记住,先给两位殿下见礼。”

那绵侍夫听了,便再次施礼道:“侍身见过两位殿下。”

薛恺悦和顾琼自然是道声“免礼,请入座”,那绵侍夫起身后,却并不入座,只看向宁满,瞧这意思是要等宁满允准了,他才敢入座。

看来这侍夫是个懂规矩的,知道尊重正室,薛恺悦在一旁暗暗点头,不由得打量了这个绵侍夫一眼,见这侍夫是个眉目如画的男子,虽不如宁满方桃譬李般娇艳,气质上却更为娇怯,这样俊秀又娇弱的男儿通常都很受妻主待见,难怪能够为董雯生下长公子,然而他赞叹过了,却发现这侍夫仍旧没有落座,他不由得好奇,往旁边一看,只见顾琼正在盯着宁满看,他便也跟着顾琼悄然看向了宁满。

宁满浑似不觉,仍旧一脸明媚柔和,既不看这侍夫,也不看他和顾琼,只将双手拍了一拍,对那小公子道:“宝贝过来”,那小公子听了便绕过宴席向宁满跑了过去,宁满伸手把小公子抱在了膝上,仔细瞧瞧了瞧小公子的脸色,对跟着小公子的两个侍儿一个乳父嗔道:“怎得大热天的,不知道给公子撑把伞,把公子晒黑了,你们担得起责吗?”

那两个侍儿低眉垂首,一句话都不敢说,那绵侍夫也是屏息凝神地站着,一幅小心翼翼不敢开口的样子,倒是那乳父躬身禀道:“这事不怪他们,原是公子跑得急,他们没来得及去拿伞。”

宁满听了脸上并没放晴,冷声问这乳父道:“他两个没来得及,那你是做什么的?就看着公子晒着?”那乳父听了,脸上便流下汗来,宁满也不理会这乳父,只吩咐这两个侍儿道:“以后你两个一个跟着公子,一个专门给公子撑伞。”那两个侍儿恭声答应了,宁满这才淡淡地对这绵侍夫道:“天热,把公子留下,你且回去休息吧。”

那绵侍夫听了,连忙答应,口中说着“侍身谢正君体谅”,脚下却不停,躬身施礼之后,就向后退了几步,快到水阁门口,方才转过身去,自有守在门口的侍儿打了帘子放他出去。

薛恺悦见状暗暗感叹,他在安澜手下,也不曾这般觑颜看色,这绵侍夫的日子不好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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