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云飞的口气太严肃了，冷清泉直觉他要说的话不是自己想听的，他有心不想让董云飞讲，但他在人家董云飞和顾琼这边连吃带住的，别人要说话他就不许说，似乎不够礼貌。他这些年在宫里与人相处，在礼数上都是不错的，出门在外，他也不想失了优雅，当下他忍耐着心头的烦躁，面无表情地道：“小云你想说啥？我听着呢。”
董云飞道：“泉哥，你想把沃儿嫁给关国公这就已经错了，关国公是什么人啊？她自己战功赫赫，在军中威望极高。她的两个女儿都是侯爵，就连她的女婿楚遥都是侯爵，她女儿关吟镇守西北军权在握，她儿子关鸣鸾贵为刑部尚书，掌管天下刑名，她的儿媳妇徐淳是兵部尚书，这样的势力，整个凰朝独此一家，她家要是与陛下不同心，江山社稷都不安稳。除了陛下，谁跟她家联姻，陛下都得琢磨琢磨。你居然想把沃儿嫁给关国公本人，你知道这对陛下来说意味着什么吗？”
他说到这里，为了引起冷清泉的重视，有意地停了一停，待看到冷清泉抬眸看了他一眼之后，方才继续言道：“陛下多半会以为泉哥你为了给向辰争储位，这才拿侍儿结交关国公。泉哥，陛下再宠你，涉及到帝位传承，她是绝不会纵容你的。”
冷清泉被吓到了，他急切地辩驳道：“我没有想为向辰争储位，把沃儿嫁给关国公也不是我的主意，是沃儿自己仰慕关国公，巴巴地跟我说，让我帮帮他，我瞧着他心诚，觉得关国公年岁大了，他有意伺候关国公也算是为陛下出力。”
董云飞暗暗摇头，冷清泉也太敢做不敢当了，明明是自己想要结交关国公，口头上却是根本就不承认。他毫不留情地戳穿他的谎言:“泉哥，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我不信那个什么沃儿跟你说他想要嫁给关国公的时候，你没有动拿他结交关国公的心思。泉哥，今日只有咱们三个在，不管谁说了啥，都不会传到陛下的耳朵中，可你要是连这个都不认，那就不用说下去了。”
冷清泉听得出来董云飞的意思是嫌他不够诚恳，可是他没有动争储的心思，就是没有，董云飞这么怀疑他，分明是不相信他，他很是不悦，冷了声音道：“我是想要给向儿找个靠山，可是我没打算替向儿争夺储位，向儿她只是个皇次女，有奕辰在，储位轮不到她。这一点我清楚得很。”
董云飞看着怫然不悦的冷清泉，只觉得头大：“泉哥，你既然清楚得很，那你还给她找什么靠山？”
冷清泉翻了翻上眼皮，不大耐烦地解释道：“我是想让向儿的前途有保障一点嘛。向儿她没有得力的外家，我不为她找个靠山，她将来不就是几个公主中混得最差的？”
董云飞听了简直是哭笑不得：“泉哥啊，向辰贵为公主，将来封爵是跑不了的，不是亲王也是个郡王，一辈子富贵荣华，不知羡煞多少人，哪里需要你为她谋划前途？你替她结交关国公这样的重臣，你说自己没有争储的心思，哪里会有人信？”
冷清泉听了大为不服气，他睨了董云飞一眼：“我没有这个心思就是没有这个心思，别人不信我也没有办法。再说，这事也没成，你总说这个做什么？”
董云飞听了连忙加快进程：“那就不说关国公，说忆月。忆月比起关国公，似乎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可她是亲王世女，又深得陛下器重，将来在朝中说话的份量，一般的大臣根本比不上，你想让侍儿嫁给忆月，那也是要被陛下琢磨的。陛下会想泉哥你这个人野心很大，既想结交朝廷重臣，又想结交宗室贵女，她不防着你，她都不能算明帝英主！”
他本想再补上一句“就冲你既想结交朝廷重臣又想结交宗室亲贵，陛下把向辰抱给太君养就是完全说得过去的。”话到唇边，觉得这话由他来说不大合适，就把这话止住没说。
他自己没有女儿，如果把明帝夺女这件事说得太过于理所当然，只会让冷清泉认为他站着说话不腰疼。
冷清泉听了大为烦躁，瞪了董云飞一眼:“按照小云你这说法，不管我怎么做都要被陛下琢磨？那陛下也太爱琢磨了吧？”
董云飞眨眨俊美灵动的桃花眼：“没办法，谁让她是陛下呢？江山社稷黎民百姓都系于她一身，她不想琢磨也不行啊。如果她是个普通豪门的小姐，或许她会由着泉哥，可她是天下之主，她自己都不能随心所欲，又哪里能够纵容泉哥呢？”
冷清泉听了，沉默了一瞬，而后再次为自己争论道：“她就算是要为江山社稷考虑，她也不该把向儿抱给太君养。再说，这事也没成啊。杀人还讲究个既遂未遂呢，我都没能把侍儿嫁给忆月，陛下就这么惩罚我，我说什么也不服气。”他说到这里。向一侧偏了偏头道：“嫁沃儿给忆月这事也不是我主动提的，是淑王君给忆月世女物色侍夫在前，我只是向淑王君推荐了一下沃儿罢了。陛下她不追究淑王妻夫，却来折腾我和向儿，过分得不是一点半点！”
他说到最后，气上心头，口不择言地道：“她枉为妻主枉为母亲！”
一直在旁边安静地听他二人对话的顾琼吓了好一跳，低声喊道：“泉哥，怎能这么说陛下呢？”
冷清泉知道自己说得有些过了，但他在气头上，也不想认错，只能沉着脸不接话。
董云飞看看顾琼，再看看冷清泉，笑出了声：“泉哥你不念陛下的保护之恩，一声不响离宫出走，也过分得很。你抛妻弃女，也可谓枉为人夫枉为人父。你和陛下半斤八两，就不要互相嫌弃了。”
自己居然和那个霸道帝王一样了？冷清泉把下巴抬得更高了些，反驳董云飞道：“陛下哪有保护我？如果你说把向辰夺走就是保护，那我只能说你在颠倒黑白！”
董云飞收起笑容郑重而言：“泉哥，忆月可能绝嗣，这事虽然是由雾月做的，却是因为你想要嫁侍儿结交忆月引起的。你想淑王德王几个能善罢甘休吗？还有那帮子御史谏官，她们没事都盯着咱们想要挑个错出来呢，听说了这样大的事，还不得往死里弹劾你啊？可你现在除了向辰被送到太君处抚养之外，没有别的惩罚。陛下不知道费了多少唾沫花了多少心思，你不领情，可也不能说她枉为妻主吧？”
冷清泉摇摇头，语气低落极了：“她把向儿交给太君养，就是对我最大的惩罚！这比降我的位份收我的承恩牌扣我的月例严重多了！小云你还没有做父亲，你不能体会一个做了父亲的男儿失去了女儿是怎样的痛苦！”
董云飞张了张嘴。
顾琼适时地插话道：“泉哥，你不要激动，以我看啊，这事没准有这么一种可能，可能陛下是迫于淑王府的怒火，不得不把向辰抱给太君养几天，等过上个一年半载，淑王府那边不追究这件事了，她就让你把向辰接回去养了。陛下那么疼你，不会舍得让你一直痛苦下去的。你要是不信啊，你就回宫去看看陛下是不是这么处理的？要是陛下不是这么处理的，你再去江湖上闯荡也不迟。”
董云飞暗道这个可能性比较小，但顾琼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抬杠，而且顾琼的语气明显是想要诱劝冷清泉回宫，他不能拆台，当下跟着点头：“琼哥说得不无可能。泉哥，你还是不要跟陛下赌气了，过两天跟我们俩一起回去吧。”
冷清泉不置可否，“天色好晚了，我要去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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