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在你这里用的午膳,那小姑娘怎么就不见了?”薛恺悦一个箭步上前,双手抓住了老板娘子的衣襟,把她提了起来,寒意森森地逼问她。
“这位公子,您别生气啊,有话好好说啊。”老板娘子两腿悬空,身子后仰,尚且手刨脚蹬地挣扎。
薛恺悦心头这个火大,这王家小姐要求休息的时候,他觉得时辰尚早,不准她休息,督促着一行人往前赶路,本以为再走上半个时辰遇到个酒家饭铺停下来打尖正好,哪知这东路州县的官道比中路荒僻得多,他们走了一个多时辰,都没在官道两边遇到酒家。天快到未正的时候,终于远远地看见了这家开在官道边上的小面馆,一行人进来吃凉面。
才吃了几口,这老板娘子就热情地端上来一碗冰镇米酒,献于他和顾琼,只有一碗冰镇米酒,他自然是要让于顾琼,顾琼却又哪里肯接受,只推这两日身子有些不爽快,用不得冰镇的凉饮,他只好自己食用,才端起碗还没饮上一口,一眼看到不远处那王家的小姑娘正眼巴巴地看着他,他虽然不喜欢这王家小姑娘,但觉得不能跟孩子抢吃的,便把手上的米酒给了她。
吃完凉面,他和伙计们开始喂马,好大一会儿才把马儿安排好,要起程的时候点人头,却发现那王家小姑娘不见了。王家夫郎说小姑娘肚子疼,去茅房了。他只好耐心等待,哪知一等不来,二等不见,眼瞅着天已要到未时末了,这小姑娘还没出来,他就打发了这老板娘子去茅房喊人,结果老板娘子说茅房中压根儿没有小姑娘,还问他们是不是没看好小姑娘,小姑娘已经溜回家去了?他带着伙计们去茅房查看,果然空无一人,又在这铺子四周搜寻,都没发现小姑娘的踪影。他当时便知这是遇上事了,拿出信号箭在空中鸣放,又打发了两个伙计去附近的路亭报请驻亭将军,他坐在铺子里越想越觉得这老板娘子有嫌疑。小姑娘好端端地,喝了老板娘子给的冰镇米酒,就要去茅房,去了茅房,就不见了,这老板娘子八成是贼。
这贼嘴还挺硬,被他揪着衣襟尚且不肯说实话,薛恺悦气极了,对着这老板娘子狠狠地威胁道:“你若不说出小姑娘的下落,我今个儿就把你抛尸在这荷花淀里。”
薛恺悦这么讲是纯粹吓唬这老板娘子,可老板娘子看他气势汹汹,又佩剑带枪,以为他真的是个凶神恶煞,一时间倒有些被吓住了,脸色开始发白,嘴唇开始哆嗦,额头上开始有汗珠儿,不过大热天的分不清是热的还是吓得。
薛恺悦弄不清楚这老板娘子的状况,也就不肯放她下来,继续提着她逼问:“你究竟说不说?你不说是吧,我这就让你去跟小姑娘作伴。”他提着这老板娘子就要往淀边走,走到淀边,手一松,就要把这老板娘子丢进水中。
北境的人大多不会说,虽说这老板娘子眼下在这荷花淀边开铺子卖吃食,但薛恺悦刚开始买她家吃食的时候,就跟她闲聊过,知道她原本是奇山郡人,这奇山郡是个典型的山岭和平原交杂的地块,水域很少,因而断定这老板娘子也是个不会水的。
当然薛恺悦是有分寸的,待这老板娘子双脚挨到了水面,他就手上用力,重新抓紧了这老板娘子的衣服。不过他既猜测这老板娘子不会水,也就不怕她识破他不会轻易杀人这一层。因为据他所知所有的不会水的人,一旦被抛在水面上,就会有一种天然的恐惧之情,这恐惧让她无法思考。
薛恺悦猜对了,这老板娘子果然不会水,她此刻双脚已经浸在了水里,心里慌得要死,巨大的恐惧感让她再顾不得后续的酬金,结结巴巴地坦白加哀求:“小人也不认识她们,小人只是收了她们的银子,求公子别杀小人。”
薛恺悦眯眼,继续装作狠戾的样子,审问道:“她们是谁?她们要做什么?”他这么说的时候,还有意地把手往下放了放,让这老板娘子的双脚往水里又没了几寸。
那老板娘子立刻就感知到自己下沉了,带着哭腔喊道:“别,别淹死我,我什么都说,我什么都说。她们是三个人,都是年轻的小姐,给了我二十两银子,让我在这里等候公子们,说只要公子们到了,就把那碗冰镇米酒给公子们饮用,事成之后,她们再给我二百两银子。我,我被银子迷了心窍了,就答应了她们。我以为,我以为她们只是贪恋公子们的美色,我不知道她们要绑架勒索,干这些犯王法的事啊。”
薛恺悦听了,便知自己和王氏父女一行是被人盯上了,只是这人究竟是冲自己和顾琼来的,还是冲王氏父女来的,一时间倒不好确定。他想了想,把这老板娘子给提到了岸边,继续审问道:“这三个小姐,说话口音你能听出来是哪里的人吗?”
那老板娘子脚一沾地,脸色就好起来了,头脑也能够思考了,她拍着脑袋回想了一会儿,方才道:“瞧她们的打扮,跟咱们北境人没什么区别,可是听她们的口音不像是咱们这边人,小人听着倒像是原来白虎那边的。”
如果是西境的人,那多半就是冲着自己来的,可怜这王家小姑娘无辜受累了,也不知还能不能平安回来薛恺悦扭头看了一眼在顾琼的搀扶下,犹自哭得停不下来的王家夫郎,暗道他们带着这王家父女一起走,本是好心,如今小姑娘被人掠了去,那王家夫郎说不定就会怨恨于他,这可真是帮人不成反受其殃。
他的脸色看上去懊恼极了,手中仍然抓着这老板娘子的衣襟,那老板娘子惊魂未定,此刻便想将功补过,颤颤巍巍地道:“小人也不知她们眼下在哪,可是小人听她们中一个年纪最小的小姐说起韶光明媚,好像是要去那里尝鲜似的,那小小姐一说这个,那两个大点的就骂她。所以小人猜她们是要去韶光明媚。”
韶光明媚,怎么听起来这名字这般奇怪?薛恺悦挑眉问她:“你说话就说清楚,这韶光明媚是个什么地方?”
既已提起这名字,老板娘子也就不再扭捏,大大方方地给他介绍:“是个青楼行院,就在这荷花淀北十里,那里有个名叫银塘的地方,银塘的房子造得别致,清一色都建在水上,最中间四面临水的那家就叫韶光明媚,公子到了银塘,就能找见。”
薛恺悦想了想,把这老板娘子放在一边,走到顾琼身边,跟顾琼低声商量:“人多半在十里外的银塘,等驻亭将军带兵来了,我过去看看。”
顾琼以为薛恺悦这么说,是要等官军来了,一起出发,当下松了口气,连声道:“等官军来了好,等官军来了比哥哥一个人去好太多了,哥哥一个人去,倘若有什么闪失,妻主得把这荷花淀给填了。”
薛恺悦听了便知顾琼以为他是谨慎,当下微微一笑,并不解释,只命这老板娘子把椅子从铺子里拿出来,与顾琼和王家夫郎,一起在淀边坐着等候官军。
那王家夫郎听女儿有了下落,就不似最初那样惊慌失措了,此刻看着浩渺无际的水面,开始担心薛恺悦的安危:“那韶光明媚既在水上,殿下多雇些船只吧,船多总是安全些,花费都算在我们家账上。”
薛恺悦点头:“船只的事夫郎不必担心,驻亭将军会安排的。”他方才就想到了绑匪有可能在水上,派那两个伙计出发的时候,就跟伙计交代了请驻亭将军调派船只马匹物过来。
那王家夫郎听了就放下心来,顾琼却紧张了起来,顾琼方才只顾安慰这王家夫郎,没怎么听清那老板娘子的话,此刻听了王家夫郎和薛凯悦的对话,立即着慌了起来,拉着薛恺悦的袖子又忧又急地问道:“那地方是在水上么?恺哥不会水吧,还是不要去了,等官军来了,让她们去。”
顾琼的脸色眼神声音动作都透着毋庸置疑的关切,薛恺悦瞧着,心头熨帖极了,遇事关心安危与共,便是家人也不过如此吧。
感动之下,薛恺悦就坦诚地安慰他:“小琼放心好了,我的水性是妻主亲自教的,虽不算是顶好,却也绝对是过得去的,这点水面根本难不住我。”
顾琼有些没想到,吃惊地看着他:“妻主亲自教恺哥游泳吗?没听恺哥说起过呢。”
薛恺悦笑了笑,却没有解释,只道:“改天告诉你。”他的水性确实是明帝教的,但这背后原因却有些不足为外人道,是以他从未跟人提过。
算起来这缘故还是由沈知柔而起,丁亥那年秋天,他和赵玉泽、冷清泉三个侍从明帝巡游东南,行至绍州,他和赵玉泽两个贪看绍州边上的丽湖风景,三人结伴带着大批侍卫侍儿在丽湖玩了两天,明帝独自前往沈家做客,谁知也就这么两天的功夫,明帝就纳下了沈知柔。
三人都没想到,心里都不舒服,却是各自有各自难过的地方。赵玉泽最为伤心,饭不肯吃,觉也不肯睡,冷清泉大概是失望的次数多了,反倒看开了,连声劝慰赵玉泽,说这种事是身为后宫男儿经常会遇到的,若是现在就吃不下饭了,那将来年老色衰了再赶上天子纳新人,还不活了不成?
薛恺悦不是最伤心的,自幼生长在玄武的他,对于妻主纳新人的接受度要比赵玉泽高上许多,可他是最气愤的,他气明帝出尔反尔,明明答应了赵玉泽一年不纳新人,才几个月就坚持不住了。
明帝来安抚他们三个的时候,他就和明帝吵了起来。吵完了,心里面不痛快,就一个人朝着丽湖走,他本想沿着湖边漫步散心。哪知道明帝追了出来,从后面一喊他,他往后一退,一个不小心就掉到了湖里。
明帝见状二话不说就跳到湖里捞起了他,好端端地湿了衣裳,他越发地气恼。却被明帝堵了唇齿,好一会儿明帝抱着他安慰,说要教他游泳,让他不要生气了。他自然不信,明帝日理万机,哪有功夫教他学游泳?明帝却笑着搂紧了他,让他只管放心,她这回断不食言。
她的确没有食言,为了教他游泳,车驾在绍州又停了十天,直到他彻底学会了蝶泳方才起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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