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月二十二日,林从一早就出了门。林从二十日傍晚随着安澜回京之后,二十一日上午就到了天心武馆,准备把天心武馆重新开练起来。天心武馆歇业了这么长时间,冷不丁地重新开业,不易被人发觉,而且之前也有很多男儿对太平盛世时期学武功有所顾虑,有些人觉得没有必要,有些人担心学了之后得个好勇斗狠的名声不利于嫁人,眼下就算是那个教男儿做淑男的学蘅馆解散了,只怕也没多少男儿来这边学武。
不过,林从也是个有主意的,他让贴身旆儿去杂耍行雇了一队杂耍,一队舞狮,一队大鼓,约定二十二日上午辰时在天心武馆聚齐。
又吩咐柳笙给他安排的两个男子护卫,去裁缝铺里找几个擅长裁制绸字的匠人,连夜裁制上六面锦幡。一面写上:学身好武艺,再不受人气!一面写上:你打我一拳,我跟你没完!一面写上:宁教我揍人,休教人揍我!一面写上:人善被人欺,我强我有理!一面写上:嫁人先学武,方不受欺负!一面写上:一文也不收,莫为钱发愁!
那两个男子护卫惊得下巴都快要掉地上了,林从却是一摆手,催促那两个男子护卫道:“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本宫翌日上午从宫里过来的时候,就要看到这些锦幡挂在天心武馆的大门口!”
两个男子麻溜地去了,林从自己检查武馆的各项兵器和桌椅板凳梅花桩软絮垫以及铠甲护具这些器材,待两个男子护卫回来,他又亲自带着这两个男子护卫去了趟兵器铺子、木器店、军用裁缝铺,把该弃旧换新的,全都换了新,该另行添置的也都添置了。东西他全都买好的贵的,毕竟新得了两千五百两黄金的赏赐,随便拿出几十两金子,就够这武馆置办器材外带一年的开销了。担心天气寒冷,有些男儿离家远,学完了还想要留宿,他又置办了两张可以用做大通铺的宽达两丈五的榉木床,一张床上少说也能睡八个男儿,还给每张床上配了十六条被褥,让留宿的男儿们既有铺的褥子又有盖的被子。
最后他给每个铺子都付了运金,让各个店铺的伙计们翌日一早用车子把东西送过来。
二十二日,就是他过来收东西,并且把武馆重新开业的时候了。他一早就起了床,出发前,去暖阁见了趟薛恺悦。名义上这武馆是他和薛恺悦两个人的,他不能自己一声不响地就把重新开业这样的大事全都做了,虽然他知道三五个月之内,他都指望不上薛恺悦去武馆帮忙。
果然薛恺悦听他说完,就跟他讲:“小从你这想法很好,但我今个儿就不去武馆了。肯去武馆学习的,都是真心爱武并且想要学到功夫的男儿,他们瞧见我肚子这么大了,还在武馆里头呆着,会认为武馆的师傅不够能打,没准他们就会怀疑武馆的资质,我还是等过了双满月能带他们的时候再过去。”
林从本就没指望薛恺悦能够在这段时间出勤出力,听薛恺悦这么说,他也就没有再邀请薛恺悦,乐得一个人去忙碌。他辞了薛恺悦就匆匆而去,带着两个男子护卫、两个贴身侍儿,在武馆里忙得不亦乐乎。
林从在武馆里头忙碌着,那边厢喜欢留心君卿动静的侍儿们也把他一早就去武馆的消息报给了安澜的侍儿客儿。
客儿待安澜忙过了一波宫务,暂时坐在围屏坐榻上休息的时候,上前来奏于安澜:“皇后主子,果君主子一早就出去了,说是今个儿天心武馆重新开业,他得早早过去。”
安澜是知道林从打算重开武馆的,也知道林从昨个儿在武馆中忙碌了半天的事,当下并不怎么惊讶,只吩咐客儿道:“去让人往内侍省传个话,让内侍省再给果君,也不只是果君,贵君嘉君敏君以及怡卿景卿这几个经常出门的,都再各自安排两个男子护卫,原先他们每人只有两个男子护卫,太少了些,瞧着不像。”
客儿领命,出门交待了一个三等侍儿,让那三等侍儿去内侍省传话,他则仍旧回来侍立在安澜身边,他还不忘恭维一下安澜:“主子对君卿是真的很好呢,唯恐他们人手少了不够威风。”
安澜莞尔一笑,他给林从几个增添护卫自然不是单为了让他们威风好看。经过暖阁伶人的事,他深觉林从几个都还年轻,便是自己没有向外抛情的心,也保不准会有女儿家肖想他们,只有配备的人手充足防范得也足够严密,才不至于闹出笑话。
天心武馆中,正在指挥木器店的伙计往院子里摆放兵器架子的林从瞧着新从宫里增派过来的两名男子护卫,倒没有生气。他并非不知安澜此举有对他防范监视之意,但他也深知这些男子护卫都是当年骑射营的男兵,武功身手很不错,他重开武馆,正需要人手。眼下薛恺悦在宫中待产,苏泓天天陪着萧忆月,韩凝与冯兆雪也是形影不离,就连吴欢都被沈芙缠住了,三个人现在都在汤泉休沐,他这武馆的人手明显不足。这两个男子护卫的到来,正给他增加了助力。
“启禀皇后主子,果君主子瞧见那两个男子护卫,倒很是欢喜,没说一句难听的话,也没问为什么就把他们全都留下了。”负责去给林从送男子护卫的内侍省官员,从天心武馆回来,把林从的情形打发了个宫侍奏于安澜。
安澜闻言,心里头对林从的印象有所改观,他暗暗言道,林果君终究是个知礼的。男儿家知礼就会守分,守分就不会无理取闹,更不会觊觎不该得到的东西。
林从却是根本顾不上管安澜怎么想,此刻杂耍队、舞狮队、大鼓队的女子全都到了,三队女子围着他请示应该怎么样表演。林从手一挥,话说得干脆有力:“怎么热闹,怎么吸引男儿关注怎么来!怎么能劝得男儿报名学武怎么来!今个儿报名的男儿超过十个,本宫赏你们十两银子,超过二十个,本宫赏你们二十两银子!”
“成嘞,果君主子您就请好吧!”三支队伍得了这样的指示,还能不卖力干活吗?天心武馆前头的空地上转瞬之间锣鼓喧天,狮腾人跃,声势之足,比过年还要热闹。没多大一会儿就有几个在四周闲逛的男儿被鼓声吸引过来,男儿们驻足停留,还不断小声评论。林从在这样热闹声中,让四名男子护卫把裁缝铺送来的锦幡挂在高高的竹竿上。锦幡迎风飞扬,男儿们瞧见锦幡上的字,越发议论个不停。
有的说:“你瞧这上面说的,嫁人先习武,方不受欺负,仿佛咱们嫁了人,一定会受欺负一样。咱们嫁个温柔妻主,怎么会被欺负呢?这也太爱吓唬人了吧?”
有的道:“这叫有备无患,妻主她不欺负你,那是最好,她万一哪天发疯了想要欺负你,你会武功,就能同她对打,不至于被她欺负得太狠!”
有的说:“这种事情可难说,有时候瞧着脾气好好的女子,遇到了新的男儿,也会变得蛮不讲理,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似的。”
有的说:“新人美如玉,旧人如弊屣,都有了新人了,那还能对你客客气气啊?不休了你就算不错了!”
有的道:“是这么个理,我家隔壁邻居李姐,原本特别宠她家正夫,后来娶了那个小妖精侧室,对那正夫哥哥就再没个好气儿,要是正夫哥哥会武功,李姐敢这么对他吗?”
有的道:“所以说啊,男儿家还是得学点武功,自己会武功,自己强悍起来,那比有个强大的母家都强!靠山靠水靠祖宗,不如靠自己啊。”
林从也不理会男儿们怎么说,他只是负手而立,耐着性子等越来越多的男子被锣鼓声舞狮队吸引过来,约莫过了小半个时辰,天心武馆前已经是人潮如海人声鼎沸了。
他这才走到天心武馆的正门口,双手一拍,让杂耍队、舞狮队、大鼓队全都停了下来。热闹瞬间停止,四周的人群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跟着安静了下来。
林从待人群安静了,清了清嗓子,把自己重开武馆的主张和目的讲了出来:“各位叔伯各位兄弟,我林从今日重开天心武馆,当着大伙的面,我先讲一下我为什么要重开天心武馆,再讲一下我给大伙的承诺。”
他为什么要重开天心武馆,这也是围观的男儿中有不少人都想要知道的问题。林从知道想要学武的男儿,都受不得引经据典式的繁琐,更不喜欢翁翁爹爹式的絮叨,便简明扼要地讲姚天仍是女子为尊,虽说新户婚法保障了男儿不少权益,但律法只管大事不管小事,日常生活中男儿还是有不少有受委屈的地方,如果男儿自身武力足够,那么妻主在责罚男儿的时候,就得掂量掂量。男儿习武,不是为了好勇斗狠,而是为了强身健体,为了免受妻主的欺负。
讲完这个,他又用极为郑重的语气,向可能会入馆学武的男儿讲了三条承诺。
第一条,他和他的手下会好好教大家习武,每一位入馆学武的男儿都能受到精心的指导,他会对男儿们负责,绝不会让男儿们学无所成浪费光阴。
第二条,他的天心武馆不收男儿任何费用,所有男儿只要想在天心武馆学武,只需报上名字,不必带一文钱,所有的开销都由他来承担。
第三条,所有入馆习武的男儿,在馆中学上半年之后,都将会获得一张由兵部签发的强身健体好男儿告身,有此告身,可以去镖行保镖,也可以给富贵人家做男子护卫。
讲完这三条承诺,他又想起,他前些天陪顾琼在天心楼照看生意时,顾琼跟他说的一句话,“货卖堆山,货也卖不足。有时候,不足比堆山更有用。”他扫了一眼人群,见男儿们听完他讲的目的和承诺,仍旧稳兵不动,便决定用顾琼这个“货卖不足”的法子。
他朗声对负责记录人数的旆儿道:“我天心武馆房屋有限,拢共准备招录八十名男儿,今日只准备招录十六名,其中前六个报名的,可以拥有一套崭新的被褥,练完武能够在武馆留宿,不必在刮风下雪的时候,跑回家去。”
这话一出,原本还在犹豫观望的男儿,立刻就行动了起来,他们争先恐后地到旆儿处报名字,生恐被同伴抢了先,把那仅有的六个可住宿的名额占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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