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帝闻言宠溺地一笑:“云儿小时候净调皮,除了兵书其他都不怎么看的,悦儿竟也不知道这个。”
薛恺悦英俊的脸颊微微一红,拿一双黑又亮的眼睛斜了明帝一眼,却又觉得当着安澜和董云飞两个这样,有点眉目传情的意思,便有些羞涩地移开了视线。
这一幕落在明帝眼里,恰如最好的催促,她这几日朝政不顺,本就有些借风月之事遣心中烦忧的意思,这两日又一直在宠幸薛恺悦,与薛恺悦的感情比之前升温了许多,快要及得上两个新婚燕尔的时候了,她脑中迅速地盘算,此刻是酉时末,她若能在戌时三刻之前赶到睿思殿,那就能在亥正前批完奏折,这么想着,就解释得颇为简单::“我姚天女子为水,男儿为木,水德强大,无坚不摧,木德曲顺,依水而生。凡国有恒雨、狂人、鸡祸、鼠孽,史书上都认为是木失其性的缘故,木失其性就是男儿不够柔顺。”
薛恺悦听了颇为不信,但想着明帝必不骗他的,便嘟嘴不言。董云飞则愤愤然地接话道:“什么史书之言,分明是女儿们想让男儿顺从听话,故意造出这样的话来。要男儿们听话就直说,用不着这么神叨叨的。”
明帝瞥了董云飞一眼,暗道云儿当真是她的后宫中最为桀骜不驯的一个,柔儿、玉儿、泉儿、琼儿四个自不必说,几乎从不违逆她,便是澜儿、小语和从儿三个都比云儿要温顺得多,悦儿性子虽然也很耿直,但毕竟少年时是在玄武长大的,骨子里还是懂得顺从妻主的,这些年来遇到大事从来都是听她的,不能算不柔顺,澄之,澄之在公务上很能坚持己见,他不同意的事,任谁去劝,他都不会改变主意的,可私事上却又是一味的曲意顺承,基本上是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只有云儿让她头疼,初进宫没几个月就敢给她下药,到如今都不肯给她生女育儿,这样不听话的男儿,按理她应该多加管教,姚天女儿管教男儿,多得是手段,可偏偏她舍不得,当初气头上口不择言地说了一句打他板子,她都后悔了好久,觉得不该拿这样的惩罚来吓唬一心一意喜欢她的男儿。
罢了,既不能狠下心来教训,便随他怎么说吧,横竖殿中都不是外人,这么想着明帝也就释然了。哪知董云飞见她不接茬,就继续发表高论:“久旱无雨和久雨不晴都是天之常态,有庚寅年久晴不雨,就有今年的久雨不晴,若说今年怪男儿不柔顺,那庚寅年那回又怪谁?怪女儿们不够强大吗?那年可没听说有哪个怪罪女儿的。”
明帝眉头微皱,内心深处她认为董云飞这话是有道理的,身为帝王她也承认有天意存在,她常跟文武们讲她能够一统四国,上是天意所向下赖文武用力,但作为个人,她向来是不信命运的,比起虚无缥缈的天命,她更信个人的努力,因而今日上午岳飘和钱文婷两个在朝堂上奏请她抑制男子官员的升迁速度、减少男子科考名额、解散男子军,她就没有同意,只命令岳飘派工部官吏查访河堤、敦促钱文婷准备赈灾粮米,下午右司谏、庚寅年的状元谢希然联合了几个平日里官声甚是清白的进士向她上书,把大风吹倒梧桐树和霪雨不止这两件事联系在一起,要她约束国中男儿的言行,最好能下道圣旨颁布全国,令国中男儿以妻主为天事事顺从妻主之意,她也没同意,只是看着那封引经据典的万言书,觉得应该人尽其用,就把这谢希然调任为国子监丞了。
可是身为董云飞的妻主,明帝却不想公然认可董云飞的观点,她已经觉得他桀骜了,倘若再赞同他的意见,岂不是要助长他这横行无忌的脾气?她横了董云飞一眼,肃声道:“云儿这话可说得有些过了,风调雨顺才是姚天常态,那年久旱无雨,朕让澄之去祈雨,一祈而得,也就用不着怪罪女儿了。这回祈晴,祈而不得,可不是要在男儿身上找找原因么?”
董云飞听了,转了转清澈如水的桃花眼,很是不服气地道:“祈晴不灵,就该想法子抗灾,怪罪男儿算什么本事,窝里横。”
明帝闻言就笑了,云儿的想法总能和她不谋而合,这怎能怪她太宠他?哪个女儿不偏袒和自己心灵相通的男儿呢?
董云飞看她笑了,就不乐意了:“陛下笑什么,难道臣侍说得不对?”
明帝笑嘻嘻地起身,走到董云飞跟前,伸手摸摸董云飞的头发,柔声哄道:“对不对朕不知道,朕只知道翌日该召幸云儿了,免得云儿戾气太重。”
这下子轮到董云飞红脸了,董嘉君低头抚弄腰带,嘴里还嘟哝着:“当着哥哥们,陛下说什么呢?”
明帝瞧着董嘉君那红扑扑的小脸蛋,心情瞬间大好,一直腰却看见安澜神色黯然呆坐不语,便又上前揽住安澜的肩膀,在安澜美丽如玉的额头上轻轻啄了一下,低声许诺:“别吃醋,等过了这阵子,朕好好陪你。”
这样的事,安澜已是经惯见惯了的,迅速地调整了表情,起身送她:“天不早了,陛下既已用过膳,便请去忙政事吧,臣侍这边没什么事,就不留陛下了。”
明帝从善如流,含笑登辇而去。在睿思殿忙了大半个时辰,小莫端着承恩牌上前请示,她毫不犹豫地翻了英字牌,小莫领命前去接人,她继续批折子,又批了小半个时辰,折子快要批完的时候,她打了个呵欠,看看手上还剩下三道折子,忙加速批阅,头两个都是地方官的请安折子,她逐个写了句慰勉的话,想着第三道也是这样的请安折子,不料第三道折子却是用了个质地细密的缣囊装着,这缣囊的开口用针线密密地缝了两道,缝线上又用火漆打了个封印,她看得颇为诧异,找宫侍要了剪刀,剪开缣囊,见里面有一个丝结一道奏折,她先把丝结抽出来放在桌子上,看了看没看出什么名堂,只好拿起奏折细看。
这道折子是笃州知州谢薇所上,写得非常简略,大意是笃州连日布防,在山野中捉得西境逃亡奸细一名,该奸细年方十六西境口音身上有伤,体貌正与暗香县绑架王家女儿之劫匪相合,审问之,果系劫匪,据伊招供,伊同伙恋慕英贵君殿下,与殿下数番会晤,得殿下亲赐随身玉佩一枚、殿下手结如意结一件,同伙将如意结转送与伊,言道殿下所结之结,必能护伊平安,事关君卿清誉,臣不得不上奏陛下,并请圣旨,是否要将该奸细流放海岛?
明帝看完了心里头就说不出地烦闷,她虽不信薛恺悦会和西境奸细有什么,却觉得这玉佩之事虽未必如这奸细所说,却也多半不是空穴来风,这被捉的西境奸细并非是得玉佩之人,何必冒着被灭口的危险来编造这样的谎言呢?若是玉佩果然在奸人手上,那早晚是个隐患,没准就会有奸人利用这块玉佩来给薛恺悦泼脏水,想到此,她便给这谢薇下指示,要她将这西境奸细单独关押,趁着下雨,佯装懈怠,吸引另一名奸细前来营救。
虽然心头烦闷,但是见到薛恺悦的时候,她却是什么也没问。薛恺悦一进内殿,她就上前揽住了他,将他打横抱起,放倒在御榻上,轻吻了两下他的脸颊,就动手解他的衣衫。她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怒火,让脸上的笑容像往常一样,温煦可亲,为防在心头不快的时候不小心伤了他,她今夜没敢用任何的花招手段,动作也比平日更加轻柔谨慎。
比起十几岁水灵灵的年轻女儿,她能吸引悦儿的也就只有温柔体贴了吧,她得守住这个优点呢。
薛恺悦一开始没感觉到有什么异样,可是后来见她始终一言不发,只管默默耕耘,就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儿。他不是一个细腻敏感的人,但也不是一个粗枝大叶的人,数年的从军经历,又培养了他侦候敌情分析情报的能力,此刻他看着在他身上悄然无语的明帝,猜测明帝是遇到了什么事,而且这事必是在晚膳以后才发生的,还多半是关于他的,这么想着他就主动开口了:“陛下去批折子,回来就不欢喜,是有人弹劾臣侍了么?”
“没有的事,怎么会有人敢弹劾悦儿,她不要脑袋了么?”她连忙否认。
果然是有事,她连说谎都说得这么夸张,什么叫没人敢弹劾他?林从前两天才跟他讲,有个御史弹劾他们俩私自收留大理寺的犯人。薛恺悦努力撑起胳膊,看着明帝的眼睛道:“究竟是怎么了?陛下有话只管跟臣侍讲,莫要自己烦恼。除非陛下信不过臣侍,心里先疑了臣侍。”
兵法有言,攻心为上,他不想在明帝身上用兵法,可是看明帝这情形,他若不这么说,只怕明帝就不准备告诉他了,可是不告诉他,并不意味着明帝心里没有疙瘩,他还盼着能跟明帝再生养一个孩子呢,岂能让明帝不明不白地猜疑了他
明帝闻言就暗暗叹气,她在他们几个面前越来越绷不住了,她的城府大概一见了他们就遁藏了,可是,这也没什么不好,既是她喜欢的人,她也就没必要在他们面前装威严,她斟酌了下措辞,柔声询问:“悦儿可丢过一个玉佩和一个丝结么?”
薛恺悦吃了一惊,忙问道:“陛下怎得知道的?怡卿告诉陛下的?”他说完就想咬自己的舌头,此事明帝十成有九成是在奏折中知道的,自己一着急却把顾琼给供了出来,真是临死拉上个垫背的,于己无益于人有损。
明帝倏地睁大了眼睛:“琼儿居然是知道的?琼儿知道也不告诉朕,竟跟朕说些不相干的。”
薛恺悦听了暗暗好笑,明帝情急之下尚且护着顾琼呢,一句话看似埋怨,却把顾琼摘了个干净。顾琼倒是摘干净了,他可怎么办呢?他飞速地思考了下,决定把所有的事都坦诚给明帝,他横竖不曾做过对不起她的事,若是她听后仍旧疑心他,那也就只能由她去了。
薛恺悦坐起身来,正色道:“陛下,臣侍之前没把此事告诉陛下,是怕陛下多想,此刻要把事情一五一十地告诉陛下,是为了消除陛下的疑虑,臣侍与彼二女绝无瓜葛,请陛下相信臣侍。”他说完看了一眼明帝,见明帝听得很认真,便继续讲了下去,从景州初遇到暗香县动手丢了玉佩和丝结的事全部讲了一遍,末了很是紧张地问明帝道:“陛下听完了,可还疑心臣侍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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