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尚书瞧着徐尚书,瞧久了会不会腻呢?这个问题,江澄很快就知道了。因为关鸣鸾约他中午在苏澈开的丰乐居小聚,说是小聚其实只有他们两个,就连丰乐居的老板公子苏澈都没参加。苏澈眼下怀孕六个月了,在差事上不是那么勤力,这几天都没过来上朝,明帝待臣下素来宽仁,又有些想把苏澈的户部侍郎位置裁撤掉,另换了干练的女子做副尚书,也就没有多问。毕竟苏澈在户部供职多年了,对朝廷也算有所贡献,她无缘无故撤了苏澈的位置,苏澈自己会不满不说,江澄与苏澈关系亲厚,一定会替苏澈力争,而若是苏澈自己偷懒,那便没什么好说的了。
苏澈没来上朝,江澄和关鸣鸾两个因为苏澈在怀第一胎的时候,就时常请假不去上朝,而明帝和朝廷也都容下了,这次两个也都以为不会怎么样,又想着苏澈终究比前一次年龄又长了两岁,想来更加辛苦一些,身子倦乏懒怠动弹也是人情之常,两个也就不派人去寻苏澈。
所谓密言不传六耳,有些话只有两个人的时候才能够放心大胆地讲。今日关鸣鸾便是这种状态,关鸣鸾一确定苏澈今日来不了了,就单刀直入地对江澄言道:“澄之,不瞒你说,我现在对阿淳是有些腻了。”
江澄吓了好大一跳,他几乎是弹跳着从那张铺了锦褥的椅子上站起来的,他快速走到这雅间的六边形窗户前,把原本只挂了一条青纱窗帘的窗户关了个严实。
确定声音一点都传不到外面去了,他方才走回坐椅前,也不入坐,就那么居高临下地盯着关鸣鸾看,“为什么呢?”
“什么为什么,腻了就是腻了。天天看着一个人,再漂亮再好看,看个几年,也该腻了。”关鸣鸾没有抬头,答得平静,仿佛只是说,最近吃多了蜜饯,不想吃了。
“怎么可能?你与阿淳可是两情相悦,阿淳待你情深意厚,身边又只有你一个,你怎么可能说腻就腻了?”江澄以常理推测,直接把人给怼了回去。
“怎么不可能?澄之,你难道没听说一个说法吗?男儿家都是心性浮荡的,想要长久地喜欢一个女子那是很难的。”关鸣鸾此时抬起头来,一双瑞凤眼冲他眨呀眨的,眼神清澈无辜却又调皮可爱。
江澄很不喜欢听人讲男儿家心性浮荡朝三暮四见异思迁的话,当下淡淡地回复道:“你不是那样的男儿。”
“你怎么这么肯定我不是?”关鸣鸾出言相击,表情比方才还要调皮,仿佛如此便可遮掩住他内心的痛苦。
江澄敛了笑意,用犹如寒泉利剑般的眼神盯着关鸣鸾看,想要透过那调皮的表情看透关鸣鸾的内心。
关鸣鸾被他这异常清冷的眼神冻得打了个哆嗦,却并不肯示弱,坚持着与他对视。
好一会儿,关鸣鸾略微别开了一点视线,声音有些不自然,却坚持讲了下去,“古书上说,男儿有二大患,一为暴虐之心,一为贪色之身。澄之,古书都这么说了,你如何还能笃定我不是那样的男儿呢?”
江澄皱起了两道略带锋棱的眉毛。关鸣鸾所说的这句话出自古书《治世启示录》,这本书并非违禁之书,却也不是在书坊中可以买到的,姚天多少饱读诗书的人,都不曾看过这本书。但他出身玄武宁家,母亲宁靓膝下无女,他是家中长子,又生得聪颖早慧,母亲对他极为钟爱,几乎是当做女儿教养,书房中的书籍全都恣他阅览,大约七八岁的时候,他便已经将此书粗略地看过一遍,心中颇不以为然。后来他长到十来岁的时候,越发晓得是非善恶,极为不满母亲面对玄武帝王高兴创制的奴侍制独善起身,有一天同母亲宁靓就此事抗声争论,请求母亲向皇帝建言取消此恶制。宁靓同他辩论不过,命他将《治世启示录》抄上三遍,意思是要用这古书之言来论证男儿家因为天性劣于女子,必须对其多加限制,用严格的限制防范来防止其做出种种恶事来。
他彼时不过十来岁,自然不敢违抗母亲的话,但他也不是那么容易被说服的,相反,抄了三遍之后,他再次去找母亲争论,母亲再次被他辨得哑口无言。他至今都记得,他母亲宁靓看着他的眼睛,又是欣慰又是遗憾地道:“吾儿天资聪颖持论公允又能坚持所见,可惜只是男儿身,不然吾家相业又可传一代了。”
他不知道关鸣鸾是从哪里看到的这本书,但是身为凰朝的刑部尚书,关鸣鸾对男儿的天赋心性有所关注,也是正常。只是,这句话同关鸣鸾有什么关系?
拜当年抄了三遍书所赐,他时至今日都清楚记得,书上这句话后面还跟着一大段话:为制其患,姚天祖先将男子中残忍嗜杀者,溺沉于无涯之海,将其色心难改者,放逐于无水之土。惟择其性情恭顺肯服从管教者养大成人,以配女子,以育后代,又对新生之男子百方教导,令其自幼习学男德恪守规矩,以贞洁为荣,以放恣为耻。
他看着关鸣鸾,语气诚恳地道:“《治世启示录》中的话,不过是为了限制男子。后世女子为防止男子势力增大影响女子之统治,时刻提防男子,有时候规矩过严,伤了人情,便以此书为借口,表明自己并非残忍之人。这在女子而言,有其目的,信奉无妨。可你我身为男子,当知这话是谎言,不可信以为真,更不可因它自疑自愧。”
关鸣鸾初始毫无波澜地听他讲,听到最后这句,眼睛中忽然放出光芒来,似乎是寒夜之中行路,遇见了走在前方的人,“你也曾它因自疑自愧过?”
江澄毫不犹豫地摇了摇头,关鸣鸾脸上现出失望来,江澄不待他问出口,便继续言道:“我知道这书上讲的是谎言,可我真遇到了事,也还是忍不住自疑自愧,不过后来我就想明白了,我肯自疑自愧,正说明我不是那种轻浮之人。真正无行之人,无耻之事做尽,从不反思自省。” 本章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1页/共2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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