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江澄把顾琼给带回来了,明帝第一反应便是顾琼是不是受到了极大的伤害,他还好吗?浓烈的担忧让她只说了一句“朕晚点再过来”,就丢下陈语易,坐上玉辇匆匆赶到琳琅殿。
进了琳琅殿止住人的行礼,先往人脸上看一眼,见人气色还好,脸上没有伤痕,就抬起胳膊把人的春装长袍往腰上一撩,掖在银带之上,下一瞬去拽人的细绸长裤。
这是在外殿呢,虽然殿里没有侍儿了,但江澄还在,明帝就这么掀开长袍往下拽长裤,顾琼窘得两腮绯红,却因知道自己现在是罪上加罪,不敢推阻也不敢争执,羽睫微微下垂,贝齿咬住粉唇,由着明帝查验,不让自己发出声音来。
雪白翘圆上干干净净,没有任何受到责打的痕迹,明帝略微放下心来。双手一挥,给人把裤子提上,将长袍也从腰带上放下来,又想起了什么,抓起人的胳膊,将人的云锦春装长袖往上卷,入眼是两截丰润滑白的藕臂,藕臂上也没有一丝伤痕。
没有伤,江澄就这么把人给带回来了?
担心解除,怒意上攻,明帝眸色一沉,转头看向江澄,话语中冷意侵人:“澄儿,怡卿并无大碍,你身为左相将正在思过的后宫私自带回,是把朕的话当做耳旁风么?”
江澄在一旁瞧得分明,见他家陛下查看有无伤痕的时候一脸的紧张,唯恐顾琼遇到了什么罪恶的折磨,此时瞧见没伤,立马便沉了脸色,暗道他家陛下可真是翻脸比翻书都快,明明心里担心得要死,非要做出一副冷酷无情的帝王模样来。
不过天子毕竟是天子,他心里头再腹诽,也得回话的,而且必要给天子找个说法才行,说法便是台阶,有了台阶,这事才好收尾。
他一撩官服往地上一跪,脊背挺直,神情严肃,语气诚恳而不带任何怨怼,“陛下恕罪,怡卿伤在膝盖,并非毫发无损,请陛下明察。”
明帝立刻就去撩顾琼的裤腿,把那蓝绸长裤和里面的白绫软裤一同往上翻,果然两个膝盖上都有微红的一大块。顾琼的肌肤白腻细滑,这红红的一块,如同雪地里的鲜血,在嫩白的腿上分外刺眼。明帝脸色一变,心疼的感觉开始漫上来,她弯下腰来摸了摸那两块微红,用怜惜的语气问顾琼:“疼得厉害吗?”
膝盖是有些疼,但已经过去快两个时辰了,疼痛已经消减了不少,可是顾琼记住顾璟的话,只管做出痛极了的架势来,明帝的手甫一落上去,他便嘶了一口气,仿佛根本忍不了了,明帝心疼地抬眼看他,他立即低眉顺眼地看向明帝,梨涡上漾出一抹浅浅的笑,极为懂事乖巧地道,“只有一点疼,估计明个儿就好了,陛下别担心。”
明帝被顾琼这逆来顺受的模样激得眼眸火热,江澄瞧得分明,还在一旁趁热打铁地敲边鼓, “怡卿跪了整整一天,不管是读背还是抄写,那边的公公们都要他跪着做。虽说不是什么大刑,可是双膝跪久了,最能让人痛不欲生。怡卿得陛下娇宠,一直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样的罪?臣侍瞧见怡卿的时候,他一张脸已经疼得变了形。”
江澄说这话的时候,仍旧跪在地上未起,顾琼这琳琅殿里铺的全是各色石头,江澄跪的地方下面是块大型黄蜡石,方才一跪上去,他就觉得双膝一凉,此刻开始感觉到针刺一般地疼,这话便说得感同身受。
明帝颦了眉,没喊江澄起来,却向着院子里吩咐道:“去找太医拿伤药来。”
江澄见状,知道明帝是把他的话听进去了,却为了表示自己是知错认罚的,微弯下身子,将脑袋放在在手背上,表态道:“臣侍私自行事,自知有错,臣侍这就回去抄写《男诫》《男则》,只求陛下别把怡卿再送回去了。”
怕明帝想不到应该怎么罚他,江澄很贴心地自己给出了建议。
明帝被江澄这不知道该说是讨巧还是贴心的做法给弄得又好笑又好气,却也不愿这么快就原谅他,他是左相,若是总用手上的权力去给后宫开方便之门,那以后也是个麻烦。
她没有问江澄是怎么把顾琼带出来的,她理所当然地认为江澄是用左相的权势威风逼迫沐恩侯府的守卫开门放入又开门放出的,根本想不到江澄是把顾琼从墙头上偷出来的。
她横了江澄一眼不接他的话茬,只安置顾琼,她一手托住顾琼的膝弯,一手托住顾琼的后背,略一用力,把顾琼抱了起来,快步走到围着美男画屏的坐榻前,将顾琼轻轻放下,亲手去了顾琼的蓝色彩缎绣祥云纹嵌珍珠的鞋子,让顾琼的双腿能够得到歇息,而后自己也坐在坐榻边上。
“陛下,让景卿起来吧。”顾琼看了一眼仍旧跪在黄蜡石地面上的江澄,见他眉毛开始往一处拧,猜他是膝盖不舒服了,轻声替江澄求饶。他抬起细长的眼眸望着明帝,平日里智珠在握笑意吟吟的双眸此刻怯怯的,像是在暴风雨中受到过雷电袭击的小狐狸,很想瑟缩很想躲闪,却为了另一只小狐狸,不得不做出勇敢的样子来,他一手撑着坐榻,一手去拉明帝凤袍的衣袖,声音哀恳,“是臣侍受不了沐恩侯府的苦境,央求景卿带臣侍回来的,陛下知道景卿他一向仗义,他怎么能够拒绝得了臣侍的请求呢?臣侍自知错上加错,甘愿认罚,求陛下别再生景卿的气。”
他们两个兄友弟恭彼此心疼互相求情,只有她是坏人是么?明帝郁郁地吐了口气,有些好奇地问道:“朕怎么不知道,你俩的感情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江澄此时已经疼得有些厉害了,却还是挤了个笑脸出来,情真意切地答道:“臣侍不是心疼怡卿,臣侍是怕陛下难过。陛下的后宫全都是陛下喜欢的,哪一个受一点点小伤,陛下都会心疼自责。怡卿若是再跪个两天把双膝跪废了,最最心疼的肯定是陛下。臣侍舍不得陛下心疼舍不得陛下自责。”
他这话说得很巧,既是在解释为什么自作主张把顾琼带回来,也是在提醒明帝他跪久了明帝多半也要心疼的。可是这般讨巧的话,他的语气偏偏真诚至极,清秀的眸子中全都是浩荡沛然的深情,仿佛把全部的爱意都倾注在那一双秀眸中。
明帝心头一动,开了金口,“起来吧,下次遇事切不可这般毛躁。”
“臣侍谢陛下,臣侍以后定然三思而后行。”江澄赶紧站了起来,却不敢立刻就走,垂手侍立在一侧。
明帝见他不走,猜测他是想知道她怎么处分顾琼,倒也有意让他看着,不赶他走。她看向顾琼,长长的黛眉眉尖蹙起,声音收了平时的柔情蜜意,不带一丝情感地宣布道:“因了你的事,朕把鉴往处的一帮官员全都关了禁闭,朕若是对你毫无处罚,不惟你长不了记性,朝臣们也不会心服。朕一向不苛待后宫,此番也不多罚你,鉴往处诸人是关到本月月底,朕也关你到本月月底。鉴往处诸人无法享受天伦之乐,乐乐这阵子也暂时住在文卿殿里。”
她说这话的时候,怕自己心软,没敢看顾琼的眼睛,可是她自己很难过,一双凤眸暗暗的,像是罩在云雾中的绝佳山水,让人爱而不可及。
顾琼瞧着她有意移开视线的眼睛,知道她还在生他的气,不敢讨价还价,很温柔地答道:“臣侍多谢陛下从轻责罚,臣侍会好生思过的。”
江澄却在此时想起他和顾琼商议要扩大天心楼生意的事,很担心顾琼被关到月底会影响天心楼几个作坊的开建,而天心楼的作坊能否顺利开建,又会影响到对如君堂男儿的收拢问题,心头一急,脱口而出道:“陛下,新户婚法规定妻主不得限制男儿外出,您把怡卿关到月底,不许他到天心楼去,恐有带头违反律法之嫌。”
明帝黛眉一挑,方才被压下的怒火开始再次腾涌,怒声道:“你这是在拿新户婚法来指责朕吗?”
江澄赶忙躬身施礼,“臣侍不敢,可是陛下身为天子,带头违反律法,臣恐这新户婚法久而久之,必成一纸空文。”
明帝把双手捏成了拳,粉白雪腻的玉颜涨成了虾子红,很想回他一句,“新户婚法保护的都是德行无亏的男儿,言行确有不谨的不在此列”,可是怒火再上涌,她仍旧是克制住了自己,没把这句话讲出来。她虽然很生顾琼的气,却并不想就此和顾琼绝情断爱。有些话一出口,就再难挽回了,除非打算承受和离的后果,否则咬碎了牙齿也不能讲。
顾琼就在她对面坐着,瞧她脸上神情变成了震怒的样子,怕她怒斥江澄,赶紧冲着江澄使眼色,“景卿,陛下是天子,岂能用那约束民间妻主的律法来约束陛下?而况,陛下只是让我在宫里住着,没打没骂的,这算什么罚啊?景卿不要太替我抱不平了,我自己都没觉得委屈,你不要多想了,天色不早,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江澄听顾琼这么说,想起今个儿他出手把顾琼带回来,给顾琼增加了新的罪名,已经不知道是不是适得其反了。此刻若是揪着新户婚法的律条不放,同明帝大起争论,说不定会把事情推向更糟的境地,因而不再坚持己见,向着明帝屈膝行礼,“臣侍钻了牛角尖,口不择言,请陛下恕罪,时辰不早,臣侍告退。”
明帝抬了抬手,准他离开。
江澄后退了几步,快退到殿门口,方才转身离去,姿态算得上恭敬。
明帝心中被顶撞的火气消了些,待江澄走得没影了,一把拎起顾琼的衣领,双眸盯着人墨玉般的眼睛,语气狠厉又无奈,“你乖乖地思过,朕对外面说你最近累着了,要歇一阵子,保全你的体面。”
顾琼毫不畏怯地看向她,抓住时机同她讲条件,“那陛下让臣侍先见一见乐乐吧?臣侍保证只要见到乐乐,臣侍就安心思过。”
他居然还敢同她讲条件?明帝心头一酸,凤眸半眯,语气中三分冷峻三分不满三分无奈一分伤心,“琼儿你非要这样同朕说话吗?”
她终于喊他琼儿了,顾琼眼眶一热,抬起胳膊就去抱明帝的腰,泪水扑簌簌地往下落,全蹭在明帝的凤袍上,“臣侍知错了,臣侍不同陛下讲条件了,乐乐住在文卿那边也挺好的。”
明帝由着他抱着,好一会儿待彼此的情绪都平稳了,方才掰开他的手往外走,边走边道:“后天是澄儿生日,宫里有生日宴,你可以在宴席上见到乐乐。”
她说完了便迈步出殿,走出殿门,露儿正好送了太医配置的伤药过来,见天子要走,顾琼的贴身侍儿鸢儿便上前接了伤药,明帝环视院子,吩咐道:“尔等好生服侍怡卿,若有怠慢,朕必不轻饶。”
鸢儿和荇儿几个赶紧领旨,“奴才们谨遵圣谕,绝不敢怠慢主子。”虽然天子的语气不好,但是鸢儿和荇儿心里都很高兴,圣上如此为主子着想,那主子复宠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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