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青霄倒挽剑柄,内劲运上右臂,剑光爆长,整个人飞身跃出,如剑一般冲向乌衣,指向他眉心要穴。
乌衣没有似往常的不屑,反倒沉气凝神,右臂一动,长鞭甩向张青霄,封住他的四周空间。
莘爻右手已经探入自己的腰间,握紧仅剩最后一枚的铜花。
张青霄与乌衣两人所用的招术,看似轻描淡写、平平无奇,实则蕴含了极深的内劲。
譬如张青霄的这番刺剑,看似对准乌衣的眉心,实则刺指乌衣周身二十五道大穴,只需微微抖动手腕,汉月上的剑芒顷刻之间遍可戳出来进来出的十余道大洞。
而乌衣甩动的长鞭,同样了得,如同天罗地网般罩向张青霄,封住他四周退路。
两人招式,一攻一守,攻者像数万把凌厉飞剑齐齐破阵,守者像织下天罗地网的猎手。
眼见长鞭将要甩到张青霄脖颈上,张青霄却像是被鬼神附体一般,倏地闪现在另一端,抢先冲向乌衣。
两人此刻的距离进一步拉近,只余三臂距离。
乌衣双目危险一眯,运劲于双手,右手长鞭“噼里啪啦”甩开,又瞬间缠绕上汉月。
张青霄手腕一抖,剑芒暴长,立时砍断鞭影。
乌衣早有防备,趁着张青霄挥剑对付长鞭之际,左手挥拳打向张青霄的面门。
张青霄剑势不改,砍向乌衣的拳头,却觉得虎口一震,整把剑撞上了一堵难以攻克的铜墙铁壁。
长鞭呼来,击向他的脖颈,空中风声发出尖锐爆鸣。
面对此等险境,张青霄面色不改,也不见他踢足抬腿,整个人猛然倒下贴近地面,迅速向左侧滑移,来到乌衣后方,长剑指向乌衣背心。
乌衣未能及时反应过来,后心被剑尖刺开,他猛地转身,要出招格挡,剑刃已经丝滑地划开他的背心到右前胸的一半衣衫。
乌衣全身一颤,右臂被剑刃滑过,正好滑在肌肉之上,他手臂一麻,再也握不紧长鞭。
莘爻迅速出手,夺过长鞭,三下五除二地绑住乌衣,又点住他的穴道,卸去他浑身真气。
“子真在何处?”张青霄见乌衣再无反抗之力,出声问道。
乌衣眼睛一眨不眨地死盯着莘爻。
张青霄眼底倏地阴沉下去,手中的汉月插过乌衣的左肩,黑衣上留下一道血痕。
“抱歉。”张青霄对着莘爻道:“阿歆,他看上去并不老实。”
乌衣完全不在乎这道新添的伤口,直直望着莘爻:“小主人的脸变了。”
莘爻笑了笑:“脸再改变,还不是叫你认出来了?”
乌衣闻言,得意畅快一笑:“脸再变,气质再变,可小主人还是小主人,乌衣又怎会错认?”
说罢,他眼底又闪过一丝血腥的凶恶之气。
“这张脸,是十万大山那个狗祭司做的?”
莘爻抚摸着脸皮,道:“她送了我一个可变换面容的蛊。”
乌衣却不信,道:“狗祭司这人向来邪性,从来不做好事,我从来没听过她还有这般能耐的换皮蛊。即便是有,也多是拿来整治外族人所用的。”
张青霄眉心一跳,迅速转脸望向莘爻。
莘爻面无表情道:“嗯,你所料的不算大错。”
“阿歆。”
莘爻此刻已经站起身,朝张青霄施然一笑:“放心,你身上的那枚蛊,没有问题。”
张青霄道:“所以你身上那枚蛊?”
莘爻神情自然地像是在说起旁人家无关紧要的小事一般,她道:“五神山大火,魔教被灭,我需要换个身份活下去,祭司夷商帮了我这个忙。”
“她有一个蛊,名为则,以噬骨为生。”
“则进入我的面皮之下,噬咬我的面骨,面骨断碎,夷商及时取出蛊虫则,给我续接断骨。”
“断骨重生,可再捏出新貌。”
莘爻抚摸自己的脸颊,眼底无喜无悲,好似真的不在乎断骨之痛,塑骨之难。
“夷商不愧是十万大山百年来最强大的祭司,换脸之法本就极难,竟叫她想出这等刁钻古怪的法子。”
乌衣听到此处,气得破口大骂:“荒唐!一个本性以噬骨为生的蛊虫,它进入你的面部,怎会乖乖的跑出来?夷商必是用了不可直言的法子!”
莘爻在张青霄愈加强烈的目光下,专心对准乌衣道:“韩子真在何处?”
乌衣幽幽看向莘爻:“小主人先同我讲清楚换脸之事,我再告诉你也不迟。”
莘爻听后,淡淡一笑:“韩子真不在你手里,也不在澶州了,对吗?”
乌衣脸色一变,继而又一笑:“小主人还是这般聪慧。”
莘爻微微一笑:“左使多年来,还是习惯不改,叫我看出来了。”
乌衣喜欢将俘虏藏在隐蔽处,倘若有敌人寻来,他就酷爱将敌人引到俘虏所在地的附近,像猫逗耗子一般看着他们明明近在咫尺却不自知,还急得团团转而哈哈大笑。
倘若俘虏不在附近,他就没有那样逗弄的性质了。
乌衣被抓后,目光一直放在莘爻身上,俨然是不在意俘虏的价值,推测来看,韩子真并不在澶州了。
莘爻看向张青霄:“子真被萧邦抓走了。”
张青霄嗯了声,目光落在乌衣上:“他怎么处置?”
莘爻道:“杀了吧。”
张青霄扫了眼乌衣,利落地拔剑插向他的胸口。
“等等!”空中传来一道声音,一块小石头飞冲而下,打偏汉月的剑柄。
张青霄虎口一震,剑尖歪了几寸,擦过乌衣的胸口,划开他的左臂膀。
剑势依在,喷涌的鲜血洒落一片,莘爻的手背上还沾染了几滴血。
她侧首望向转眼间来到面前的老者:“果然是你。”
老者须发皆白,面容清瘦,穿着一身简朴的老书匠服饰。
正是莘爻入城时遇见的那个说书老先生。
老先生仔细端详了莘爻的面容,微微一叹:“是我有负于……”
莘爻狠狠剜了他一眼。
老先生收言,看了眼身侧的张青霄:“您还未向他告知身份吗?”
莘爻抢先道:“何必告知?我的使命我自会担起。”
老先生被莘爻这句话给呛住,长叹一声:“既然是您决定的,老朽又怎敢强求。”
莘爻冷冷一笑:“那你还敢救下左使?”
老先生看了眼乌衣,道:“老朽救左使,是为了您。”
莘爻冷冷地不发一言。
老先生道:“……它只剩最后一人了,您确定要灭去它最后的一点存在吗?”
莘爻道:“四海之内,武林之中,左使早就是顶级高手,倘若他不死,会生出多种变数。”
老先生道:“老朽会看好他的。”
莘爻讥笑:“你这把老骨头,该好好在你的仙山上养老,干嘛非要插手这档子事呢?”
老先生道:“老朽不想见到您后悔。”
“谁要你这叛徒替我求情!”乌衣怒骂道。
莘爻似笑非笑地看着老先生,好似在说:看,对方根本不领你的情。
老先生看懂莘爻笑容的意思,脸色不免灰败一分。
“我愿与您交换。”老先生望向莘爻。
莘爻微微一笑:“你有什么可以和我交换的?”
老先生动了动嘴,作出一个口型。
莘爻眼神瞬间凌厉起来,她讳莫如深地凝视着眼前的老人:“没想到,您藏得如此之深。”
老先生垂下眼道:“本就是老朽该做的。”
莘爻挥手:“左使交给你,别忘了我们的交易。”
等老先生带着左使离开后,张青霄靠近莘爻:“他是谁?”
莘爻斜他一眼:“认不出来吗?”
张青霄摇摇头,轻声道:“不是认不出,是不敢认。”
莘爻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谁都想不到,五剑仙之一的仁剑仙,会与魔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张青霄心中微微一叹。
先头击开他剑刃的石头,看似没什么,实则乃是仁剑仙司马仁风成名绝技之一的投石问路。
司马仁风,嵩山派的上一代守剑人,乃是正道推崇备至的典范。
看他言行,不止与魔教有纠葛,甚至与乌衣也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这一切,似乎都与阿歆另一重身份有关。
莘爻似有所感地转头与他相视一眼:“此事与你无关,既不会影响到燕云十六州,也不会威胁到中原武林。”
张青霄沉默了一瞬,问道:“阿歆,左使乌衣所说的蛊虫,是不是真的有问题?”
莘爻面上露出无奈之色:“左使与夷商深交多年,我与夷商还是左使搭线认识的。”
“他对夷商了解甚深,故而他不信蛊虫无害。”
张青霄目之灼灼地等着她的后续。
莘爻道:“蛊虫及时取出来了,但是则本性霸道,我的脸骨断裂不可修复,每月初一十五便会重复断骨之痛。”
“有得有失,因脸骨有伤,我易容起来极为便利。有道是画脸画皮难画骨,脸骨可捏出新的面貌,还能叫人看不出任何异样。”
“由此,这世上没有人都想到,我既是赵国御前司指挥使,还是阿保国的内统司指挥使。”
张青霄听她语气一派轻松,好似当真不在意毁容的伤痛,双拳不自觉攥紧。
许久后,他轻轻吐出胸中浊气,松开拳头,抚上她的脸颊。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绝顶聪明?”
莘爻很自然地承认了:“我本来就是。”
张青霄垂下眼,低声道:“阿歆……”
手指顺着她的额角,一路沿途划过她的眉梢、眼尾、鼻梁、唇角……
莘爻觉得脸颊被他拂过的地方有点难受得发痒,于是抓住他的手,双目平静又镇定地看着他:“小道长,你为什么要生气呢?这是我自己选择的路……”
张青霄低声喃喃道:“你的绝顶聪明,从来不会用来对自己好一些。”
莘爻眼睛不自然地眨动了一下。
“师神宣。”
听到他喊自己的全名,莘爻很意外地出现了一丝心虚。
“我真的真的,很讨厌你这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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