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最后一节理论课结束,榆溪出了教室往公交站走。
前方道路旁支了两排花花绿绿的遮阳棚,还夹杂着纷杂的吆喝声。
微末的声音透过人群传进耳朵,听着像是在做社团宣传。
榆溪顺着人流往前走了会儿,手里倏而被塞了一张宣传单,还伴随一句:“同学,今晚小礼堂放映电影,有时间欢迎来看哦。”
迎面对上一位女同学明媚的笑容,她低头一看,手中赫然是一张电影票。
榆溪掐着时间,乘最后一班校内公交到小礼堂时,天已经擦黑。
距离开始时间只剩几分钟,小礼堂内亮如白昼、人声鼎沸。
小礼堂虽然叫小礼堂,但空间很大,呈环形阶梯状,正前方一张巨大的银白幕布悬空垂下,此时正播放着电影协会的宣传短片。
位置所剩不多,榆溪就近在最后一排稍靠边的空位坐下,与三两成□□谈的学子们比起来,她独自一人未免显得形单影只。
没办法,寝室另外三个人要么晚上有事,要么想回去躺着追剧,要么对电影不感冒……
今天放映的是治愈系剧情电影《海蒂和爷爷》。
尽管已经看过很多遍,但拿到电影票那一刻,她依旧没法拒绝,而且今晚刚好有时间。
没等多久,礼堂内所有灯光“啪”地熄灭,唯余巨大荧幕上光芒跳跃。
刚进入片头,身边空气异常流动,榆溪敏锐感知到左边唯一的空位有细微动静。
她分心撇过去一眼,黑暗中,一道高挺匀称的身影被幕布光映得犹如一道修长竹节,无声地躬身,而后轻轻坐下。
干净清爽的衣物味道随之拢住两人之间这片狭小空间。
是个来迟的男生。
榆溪没再多看。
……
等小礼堂内灯光再次亮起时,不到两个小时的电影走向尾声。
一天课业的疲惫被海蒂、爷爷、克拉拉甚至克拉拉父母的情感和品格所涤荡。
榆溪起身,这才注意到,左边座位空空,来迟的男生已经先一步离去。
她去了一趟洗手间回来,观影大部队已经离开,只剩下零星逗留的几人。
小礼堂沉寂在夜色中,还残留喧闹后的余烬。
刚走下小礼堂前的环形台阶,身后有人在叫:
“榆溪同学——”
完全陌生的男声,但榆溪下意识回身。
一个落后她两步的高瘦男生追上前,确实是陌生的面孔。
他站到榆溪面前,微喘中扬了扬唇,开口带了点急切:“好巧,榆溪同学!”
榆溪面露疑惑:“你是?”
“我叫孙宾,是建筑系一班的,我们能加个微信吗?”
说完,他目露期待一瞬不瞬看着她。
榆溪婉拒:“抱歉。”
说罢转身就走。
孙宾见状却没有被击退,反而急行几步拦住人:“等一下——”
“榆溪同学,我很喜欢看电影,也喜欢油画!我们之间肯定很有话题,就只是认识一下可以吗?”
回答他的,是女孩子一句重复又礼貌的“抱歉”。
孙宾有点急。
越漂亮的女孩子越难追,这个道理他明白。
虽然没见过榆溪,但他早从照片上对这个漂亮女孩子一眼心动,哪知今天运气爆棚偶遇了。
眼前的女孩子比照片看着还要漂亮一大截,身材匀称曼妙,脸巴掌大,双眸水润,就连嗓音也珠圆玉润,泠泠入耳。
若是就这样一无所获任她离去,他不甘心。
这偌大的学校,不同院系不同专业,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碰到,今天他势必要要到联系方式。
他试图再说点什么,以期打动她。
“你放心,我不做什么,不会打扰你的……”
榆溪的耐心游走在失控边缘。
大多数搭讪者至少会保持明面上的风度,像他这样堂而皇之纠缠的,极少。
孙宾还在喋喋不休,榆溪正想一走了之,余光中忽而出现一道高挑的身影。
是个男生,目测一米八往上,整洁干净的白T和黑色休闲长裤衬得人清俊挺拔。或许是立在路边的榆溪两人显得突兀,他侧头看过来。
一张脸格外温润出挑,桃花眼、高鼻梁,微向上弯曲的嘴角,让人蓦地想到四月的清风暖阳。
榆溪不期然与他对上视线。
有些眼熟。
不待榆溪细想,只见擦肩而过的瞬间,那双长腿停了下来。
孙宾不知何时已住了嘴。
榆溪本以为这个男生与孙宾相熟,谁料他站定后侧过身面向两人,微微扬唇唤她:“榆溪同学……”
“刚刚有个宣传问题忘记和你讨论了,再耽误你一会儿,好吗?”
“?”
榆溪本就圆润的眼瞪大了些,脑袋蓦地打了个结,随即反应过来他在帮她解围,“好。”
如释重负,她展颜。
孙宾讨了个没趣,终于悻悻离开。
人一走,刚才咄咄逼人的氛围立刻消散于无形,榆溪向男生道谢:“谢谢你帮我解围。”
离得近了,榆溪得以仔细观察他。
与气质很相符的,那双盛满了温柔与笑意的桃花眼弧度圆润,偏深色的瞳孔干净纯粹,像沉静的黑水晶,没有一点攻击性。
面前的人面带微笑看着她,声线也朗润:“不客气,顺手的事。”
榆溪目露迟疑地问:“那个,我们……认识吗?”
“我叫孟知许。”
他笑容没变:“现在我们算认识了吗?”
孟知许?!
榆溪蓦地睁大眼,再次克制打量那张温煦的脸。
原来他就是孟知许……
“你怎么——”
他像是预知了她的问题:“我怎么知道你叫榆溪?”
“抱歉,刚刚不小心听到了一点,并且……”他微微提了提唇角,“你挺有名的。”
-
大概是红跑车效应。
不然为什么第二天晚上,榆溪就在学校附近最大的画材店一眼看到孟知许。
南远大最负盛名的学院之一,就是榆溪等人所在的美术学院。美术学院凭一己之力带动了学校周边一整条产业的发展,大大小小的画室和画材店层出不穷。
她现在所处的,就是享誉全国的独栋画材馆——Beaux-arts,有着最全的画材和最丰富的品牌。
说是“店”,实则是大家叫顺口了。
画材馆整体呈不规则的黑色方型,表面以原木色纤细竹竿铺陈为连绵起伏的曲面,由馆外延伸至馆内,极具东方美学韵味。馆内设上下四层,空间敞阔,大面大面的陈设墙和展示架整洁有序,错落铺陈,搭配暖黄色灯光,给人以舒适安宁感。
Beaux-arts一层最瞩目的,是一整面材质不同用途各异的画笔墙和陈列着超过3000种色彩的颜料墙,按照色系分类,像是一不小心撞进了缤纷斑斓的彩色世界。
此时,那面颜料墙下,身影温雅修长的青年正仰头,专注地打量墙面上一排排颜料管,他微微蹙着眉,面带犹疑,像举棋不定的棋手落子前漫长的思虑。
周围有好几个女生在偷偷观察他,跟同伴窃窃私语。
榆溪脑子里自然而然就回荡起了他那句让人啼笑皆非的调侃。
她想,难道不是这位校草更有名?或许他是对自己有什么错误认知。
“需要帮忙吗?”
身边清灵的女声响起,孟知许骤然回神,循声侧面,立在身边的俨然是榆溪。
她今天穿了件敞口淡蓝色衬衫,下摆规整地扎进深灰色百褶裙里,黑色细皮带束住纤细的腰身,青春洋溢,很学院风的打扮。
孟知许没料到会在这里再次遇到她,短暂惊讶后,他唇畔勾起清浅的笑意,彬彬有礼地跟她颔首问好。
如他所说,面前的女孩在学校不是一般有名,即便是两耳不怎么闻窗外事的他,在开学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就听周遭同学提起过她好多次。以至于他刚刚见到她的第一时间,就想起来,她似乎是美院油画系的。
她有意帮他,正好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孟知许轻轻松了口气,将目光投到墙面,解释自己遇到的麻烦事:“想买一套颜料送人。”
“但我对这些……实在是一窍不通。”他少有碰到这样棘手的情况,语气为难地说完,无奈笑了下。
榆溪了然点头。
站在这面颜料墙下,实在是很难不让外行人迷茫。
上次他帮了她,今天撞到她擅长的领域,刚好将这个人情债还掉。
“你想送的那位……朋友?是画什么的呢?”榆溪罗列出常见的那几种,“水粉?水彩?油画?还是国画?”
孟知许看着榆溪认真注视他的水润眼眸,凝滞了两秒,
除了国画,其他三个在他听来,似乎没有什么区别……
好在,他相册里有拍过照片。
他迅速从裤兜里摸出手机,在相册滑到想要的那张,偏了点身递到榆溪眼前。
圆润的指腹贴着手机边缘,因承托手机的重量而泛着青白和粉意,榆溪的目光在劲瘦的腕骨上一扫而过,薄薄的皮肤覆盖下的青紫色纤细静脉血管蜿蜒一路至掌心。
管中窥豹,这是一双极为漂亮的手。
这双手承托的手机屏幕中,正展示着一幅画。木色枝丫上挂着两粒有如实物的粉白荔枝,青绿色的叶片点缀在旁,着色、高光阴影等细节刻画得入木三分,可以看出主人有扎实的功底,不像是一般初学者。
“是水彩,很漂亮。”
孟知许恍然地道了谢,补充道:“是我表妹的画,刚好快到她生日了,我想送一套给她。本来以为很简单,就没提前做功课,没想到……”
榆溪轻笑了声:“如果你不怕我对水彩比较业余的话,我很乐意提供一些建议和参考。”
这是一句非常自谦的话。
虽然榆溪学的不是水彩,但绘画的共通性让她对这个类型也了解得不少。
“怎么会?术业有专攻,”孟知许那张温文尔雅的脸舒展了下,“麻烦你了。”
既然是送礼,榆溪便礼貌地询问了孟知许预期的价格。
孟知许简明扼要报了一个金额,她心里有了数。
榆溪指了指身后光洁明亮盘旋向上的木质阶梯。
“跟我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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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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