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夏至已过,拂面而过的风已裹挟起了不少热浪,可牧辞岁还是觉得自己出了一身冷汗,脑海里一瞬间回想起两年前的事情。

那时,她本想和钟瑜好聚好散,可对方在撞见她与表兄在一起后竟是不听任何辩解,三言两语就将她认作水性杨花的女人,她心头火起干脆认了这个罪名,施施然揽着方阙的手,言语轻佻地说自己已经喜欢上了别人,还递上了百两银票。

事后,她每每想起钟瑜当时的眼神心中便又觉畅快又觉难受,但她也清楚既然事情已经做到了这个地步,她和钟瑜之间已经再没有了转圜的机会,渐渐的,便也淡忘了。

可偏偏,阴差阳错,随着新帝登基,她和对方又有了交集。

更要命的是,今日偏偏又让钟瑜撞见了她和方阙在一块,这简直是她“琵琶别抱”的铁证!

许是她动静太大,以至于身侧的方阙都看出了端倪,方阙两手抱着高高叠起的吃食,从旁边探出头来问道:“怎么了——”

语气一顿,他的眼底闪现出转瞬即逝的惊诧,似乎是未曾想到会见到对方,但是下一瞬,他的唇角便绽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原来是你,那可真是……好久不见。”

这样散漫的语气,无异于火上浇油,牧辞岁听得头皮发麻,只能抬起手拽了拽方阙的衣袖,示意对方不要再说了。

钟瑜的目光在牧辞岁放在方阙袖口的手上凝滞了片刻,良久后移开视线,他看向方阙,薄唇微启,吐出一句。

“确实是好久不见。”

之后,两人都没再开口,四周的氛围安静得可怕。

忽然——

“咕噜噜——”

牧辞岁捂着肚子,羞得整张脸都涨得通红,一路走来,她虽然买了不少零嘴,可惜都还没来得及尝上一口。

她几乎尴尬得想把头埋进地里,连耳朵尖都泛出了血似的红。

方阙先一步开了口,熟稔地说道:“哟,饿了啊?那走呗,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着,便想带着牧辞岁一起走。

牧辞岁正愁没机会脱身,一听这话忙不迭点了点头想要跟上方阙。

然而还没走上两步,钟瑜的声音忽然自身后传来:“县主留步。”

牧辞岁顿在原地,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子,勉强露出笑容道:“不知钟大人有何事?”

钟瑜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片刻,眼底看不出喜怒,瞧着很是平静,可就是这样的平静却叫牧辞岁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他说:“先前的事情臣还没有好好向县主赔罪,不如今天就由臣做东,请县主和这位……”

他看向方阙,后者露出灿烂的笑。

“我姓方。”

钟瑜便继续说了下去:“请县主和方兄一起去百味楼用个饭。”

——

百味楼是京城内知名的酒楼,有着数不尽的珍馐美食,牧辞岁早就想来了,只是苦于找不到时机,她怎么也没想到第一次来百味楼竟然是这样的场景。

钟瑜和方阙一左一右将牧辞岁夹在中间,她坐在位子上,却如同芒刺在背,连头都不敢抬。

她的眼前一阵阵发黑,实在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在如坐针毡的时光中,小二终于上了菜,牧辞岁刚松了口气,想说大家用饭吧,那边方阙先一步动了起来。他径自夹了一块鳕鱼放进牧辞岁碗里,支着脑袋看她笑道:“不是刚才还念叨着想吃吗?难得这位钟大人请客,你就别客气了。”

一瞬间,牧辞岁仿若觉得室内的空气都冷凝了不少。

钟瑜放下茶盏,素白的指尖摩挲着杯壁,微微用力,但面上却是没有任何情绪起伏。

“是,县主不必和臣客气,这只是一顿赔罪宴。”他顿了顿,有些凉薄地再度开口,“还是说,这里的饭菜不合您的口味?”

牧辞岁听得毛骨悚然,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对方话语里潜藏的危险和不悦,忙道:“没有,我和表兄都很满意。”

“表兄?”钟瑜眉峰一挑,终于抬起眉眼看向牧辞岁。

牧辞岁始终低着头,不敢看他,小声继续道:“对,我表兄。”

钟瑜看了眼方阙,语气里听不出喜怒。

“既是表兄妹,那想必县主与这位表兄关系自然非比寻常吧?”

方阙这时已经是勾唇笑了起来,“我与表妹自小一起长大,情谊自然比旁人要……深厚那么一些。”

话音刚落,钟瑜眼底的温度也点点散去,他只说了句:“臣想起还有些事,便不叨扰县主与表兄叙旧了,告辞。”

说着,他站了起来。

许是那日的风寒还没好,在起身的瞬间,一声压抑到极低的轻咳从他的喉咙中溢出。

余光中,牧辞岁瞥见他的青衫擦过朱红色的桌椅,红与绿交织的色彩填满了她的眼眶,一股没来由的情绪攫住了她的心神。

钟瑜走了。

方阙啧了一声,刚想对牧辞岁说赶紧吃吧,却见对方急匆匆地站了起来,竟是一句话也不说直接追了出去。

望着对方头也不回离开的身影,方阙想要拉动自己的唇角,但他扯了半天都没能扯出一个笑。

桌上,雪白的瓷碗里还放着精致可口的鳕鱼,但却无人再享用了。

牧辞岁一路从雅间追了出去,一直追到外头的拐角处才看见钟瑜的身影。

“等、等一下。”

牧辞岁微微喘着粗气,她直直地看向钟瑜,道:“我有话和你说。”

钟瑜只看了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疏离又冷淡。

“臣有要事在身,县主若是有事,便下回再说吧。”

说完,他已经迈步上了马车,车帘缓缓坠下,眼看着就要遮去他的身影。

牧辞岁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她提起裙摆,在所有人愣怔的目光中几个跨步利落地上了马车。

许是动作大了些,骏马受到了惊吓抬起了前腿,马车不可控制地摇晃了起来。

牧辞岁一个不稳整个人就直挺挺地向车壁砸了过去。

然而意料中的疼痛并未来临,有人接住了她,清冽的草药香一下子圈住了她,发间的步摇碰撞开来,叮当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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