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着右手伤势未愈,秦氏拘着她不许出门,牧辞岁在家结结实实又待了一个多月,每日不是吃着京城里时新的点心,就是请伶人进来唱个曲,日子过得好不快活,至于那位钟瑜钟大人,早被她抛到了脑后。
天气渐渐热了,牧辞岁更是惫懒,她歪躺在榻上,如绸缎般的乌黑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头,轻薄的衣衫只堪堪笼住身躯,眼尾因困倦而带出一抹微红,整个人都透着别样的风情。
陆红英进来时见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见到她进来,牧辞岁也不躲不避,捧着牛乳茶喝了一口,又招呼她上榻来坐,待陆红英坐下后,她便非常自然地又递了杯牛乳茶过去。
陆红英学着她的样子喝了口,才促狭道:“你倒是会享受。”
牧辞岁趴在榻上打了个哈欠,整个人慵散地像只猫。
陆红英忍不住在她脸上捏了一把,接着道:“我原先想来看看你的伤势如何了,现在看下来,你怕是要得懒病了。”
顿了顿,她又用手肘戳了戳牧辞岁,道:“后日我要去西山礼佛,便想着喊你一起去,你去不去?”她压低了声音,凑过去说道:“听说崔三公子也要去呢。”
牧辞岁眼皮打着架,脑海里慢半拍地转了起来,她看了看窗外愈发耀眼的日光,正想开口说不去,便听陆红英又继续道:“可恨的是,那个钟阎罗也要去。”
听到这个名字,原先还慢悠悠转着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钟瑜?”
“可不是。”陆红英很是苦闷,自春日宴过后,她对这位钟少卿可是没有一点好感,想起今日朝中发生的事,她心内不免惴惴,拉着牧辞岁说了起来。
“你在家中想必还不知道吧,那日宫宴上,于侍郎言语之间得罪了钟阎罗,他这几日就参了对方一本,说是对方治家不严,竟让儿子流连于烟花之地。如今,陛下正让于侍郎在家闭门思过呢。”
话至此处,她不免嘟囔了几句。
“谁知是不是因为于侍郎那日得罪了他,才落了这么个莫须有的罪名,可真是个睚眦必报的小人。”
言罢,陆红英一扭头便见牧辞岁整个人都竖了起来,对方坐直了身子,一副惊魂未定的模样。
“你方才说,后日要去礼佛?”
陆红英一愣,接着点了点头:“是啊。”
牧辞岁连忙道:“我也要去。”
她不可控制打了个寒颤。
于侍郎只是言语间得罪了钟瑜就落了个闭门思过,那她呢?她当初始乱终弃了对方,是不是得提头来见?
一想到这种可能性,牧辞岁便两眼发黑,只觉得前途一片昏暗。
送走陆红英后,她又令金玉出去打听了有关于侍郎的事情,得来的消息与陆红英所说的大差不离,大概便是于侍郎的这位儿子平日里便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学问品性都很好,家中更是半个侍妾都没有。
这样的人怎么可能突然就去了烟花之地呢?定是那位钟阎罗公报私仇,乱扣的罪名!最可恨的是,陛下竟如此信任于他,于侍郎那话骂得真没错,钟瑜这厮,真是个媚上惑主的奸臣!
金玉义愤填膺地说完这件事,便见自家县主瘫在榻上,瞧着像是灵魂出窍似的,不免忧心道:“县主可是吓着了?”
牧辞岁生无可恋地摇了摇头,只觉得自己实在是可怜,当年随手捡到的小书生如今竟然已成了朝野中响当当的大人物,想到当年往事种种,她的头更是突突得疼。
如此看来,为今之计便是依着还魂记里主角的样子,先装出一副痴情的模样。钟瑜不信,那旁人看来便是他辜负她一片真心,再对她出手,他总要顾忌三分。钟瑜信了,当年的事情便一笔勾销。
至于钟瑜会否对她再次动情,牧辞岁琢磨着这个可能性实在太小。对方如今早已不再是当年籍籍无名的落魄小书生,即便名声狼藉,也有大把清贵人家的女子等着他去挑,而她虽然有个县主的封号,又是荣安王府独女,可实际上,荣安王府一无实权二无地位,旁人眼里,也只是新帝用来彰显仁德的存在。
他们一家荣辱,皆系于天子一念之间。
但凡这个人聪明些,能看清局势,都不会与荣安王府绑到一块。
左右这事碍不到谁,虽说损了些她的名声,但也正好用钟瑜做挡箭牌,绝了旁人为她做媒的心,待到日后,她再从那些赴京赶考的书生中挑个漂亮小郎君入赘,岂不是皆大欢喜?
想清楚了这些,牧辞岁顿觉这是个一箭双雕的绝妙好计,心内对于要讨好钟瑜这件事,也显得不那么抵触了起来。
时间转瞬即逝,很快便倒了与陆红英相约去礼佛的日子。
礼佛时不能穿得过于艳丽,因而牧辞岁挑了件水绿色的纱裙,发间也仅插了一支玉兰花步摇,整个人立在那儿,便是清清泠泠的,让人眼前一亮。
陆红英一早便派人套了马车侯在了荣安王府,车夫先接了牧辞岁,接着又绕去公主府接了陆红英,接着才一起驶向西山。
到了山脚下,马车便不能再行进了。
陆红英领着牧辞岁下了马车,还与她说起了西山寺的规矩。
来此礼佛之人,须得亲自爬完数百阶台阶方能显出诚心,若是借助外力,那寺庙将会将其拒之门外。
牧辞岁左右看了眼,果然见到不少与她们一样坐着马车来的妇人小姐,此时已下了马车,并挥退了身边伺候的丫鬟,只一步步,脚踏实地的向上而去了。
好在西山寺仅在山腰处,牧辞岁和陆红英走走停停,爬了一个多时辰终于是来到了寺庙门口,小沙弥对着两人行了一礼,接着道:“善哉,几位施主往里面去吧。”
许是走得久了,陆红英有些疲累,便与牧辞岁说了声,先去一旁的厢房休息片刻。
牧辞岁倒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沧州与蛮夷接壤,时不时就要遭受来自外邦人的抢掠,苦难经受得多了,便知神佛皆不可信,行走世间,唯有依靠自己而已。
牧辞岁也不信神佛,只是西山寺内的景致实在雅致,她走走逛逛,也品出了几分安宁闲适。
忽然,她听到某处传来细弱的猫叫声,她愣怔片刻,回头问金玉道:“你可听到了猫儿的声响?”
金玉屏息仔细听了听,恰巧那猫儿又叫了声,这回两人都真真切切听见了,牧辞岁眼睛一亮,带着金玉循声走了过去。
绕过几个曲折的回廊,来来往往的人也渐渐看不见了,牧辞岁七拐八绕,最终来到了一个僻静的小院。
小院内一个人也没有,院中只有一棵高大粗壮的银杏,此时深秋未至,那些扇状的叶片尚未变黄,而是一片片挨挨挤挤的浓绿。
那三花的猫儿就藏在这片浓绿之间,瘦弱的身躯可怜兮兮地蜷伏在枝干间,见到牧辞岁与金玉,金色的眼瞳顿时圆溜溜地望过来,软绵绵地又叫了声。
金玉小声道:“县主,奴婢瞧着那猫儿怕是自己下不来了。”
牧辞岁点点头,然后四周环顾了一圈,没见着一人踪迹,便利落地挽起了裙摆,金玉一声不可还未说出口,她已经三下五除二爬上了树。
金玉急得直跺脚,她奔向树底下,忙道:“啊呀县主您怎么亲自爬上去了,您快下来,要捉猫儿,让奴婢来就是了。”
她倒不是担心自家县主会掉下来,而是若是这一幕被旁人看见,恐怕背地里要说县主不够庄重了!
毕竟这可不是沧州,而是京城,规矩大着呢!
牧辞岁摆摆手,笑道:“放心,我很快就下来了,没人会瞧见的。”
似乎是察觉到了她毫无恶意,于是面对她的靠近,三花猫竟也配合地没有躲闪,牧辞岁小心翼翼地靠近,终于是将那瘦弱的小猫抱进了怀里。
见状,金玉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她也提着裙摆爬上了些,接着向上伸出手道:“县主,您先将猫儿交给奴婢,这样您也方便些。”
牧辞岁点了点头,接着将小猫递过去。
待金玉稳稳当当地接住小猫落了地后,牧辞岁正想爬下树来,她忽然听见了院门口传来极其轻微的脚步声。
她下意识望去,下一瞬,她满眼都是见鬼的惊骇,脚底一个打滑,人已经直挺挺掉了下去。
金玉吓得魂飞魄散。
牧辞岁心想钟瑜可真是个瘟神,怎么每次遇见他自己总没什么好事。
她认命地闭上眼,想象中的疼痛却没有传来,她稳稳当当地被人抱在了怀里。
霎时,寺庙内特有的檀香顿时钻入了她的鼻腔间,但除了檀香之外,还有一股极淡的香气,那味道让她有些熟悉。
牧辞岁鼻子抽动,忍不住凑近嗅了嗅。
钟瑜眼皮一跳,径直将人颠了出去,他的脸色很难看,说出来的话也像是带着刺似的。
“县主身份尊贵,平日里行事还是庄重点为好。”
牧辞岁这才看清救她的人竟然是钟瑜,心底的恐惧刚冒出个头,便被那一箭双雕的绝妙好计给压了下去。
她像是没听出他话里的夹枪带棒,努力憋了口气,涨得面上腾起几分红晕,眼眸流转间皆是女儿家的羞怯。
“多谢钟大人搭救。”
说着,她又看了钟瑜一眼,含羞带怯地垂下了眼眸。
她身量纤长,羞怯垂首时露出一截脖颈,阳光一照,便显得肌肤愈发莹润白皙,当真是美人如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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