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姜昭最怕人哭,可偏偏此刻却只能任由芳华夫人拉着她的袖子哭。
“芳姨,我真的没事。”
北姜昭很是无奈,但脸上也尽是笑意。
“怎么会没事,都失踪这么久了,怎么会没事,若是你出了什么事,我还有什么脸去见主子啊。”
芳华夫人口中的主子是北姜惜,她曾经是北姜惜的贴身婢女之一,也是在北姜阳死后,北姜惜被关西苑后唯一陪在她身边的婢女。
甚至在北江留要将她发嫁出去的时候选择嫁给了看守西苑的门卫,只是为了照顾北姜惜。
好不容易等芳华夫人哭好了,北姜昭这才松了口气。
“王爷,不好了,北江正,他,他,他尿裤子了。”
来人一脸惊恐,一脸怀疑人生的样子。
那人正是孟绰,天生蛮力,最是不喜读书,一脸的络腮胡子,很是豪爽,此刻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本想找顾怀林的,只是想到他的身子又怕把他吓出什么事来,只得转了个方向来找北姜昭。
北姜昭眨了眨眼。
“哦,是吗?”
北姜昭一脸的平淡,可孟绰忍不住了。
“王爷,他,他,他没有......”
孟绰说不出口了。
“没有什么?”
北姜昭看他遮掩的样子倒是好奇了,毕竟他一向心直口快,经常说话气死人,哪有今日这幅欲言又止的模样,活像个深闺之中的女娇娘,就是这女娇娘太过男人气了点。
“他不是个男人。”
孟绰忍不住了,只是半天憋出了这么一句话,话说完后,脸都涨红了。
此刻他极为后悔,北江正尿裤子就尿裤子了嘛,他没事让人给他换裤子怎么办?
现在好了,他觉得自己的眼睛都要瞎了。
嘿,还不是丞相说要将他们照顾好。
北姜昭眨了眨眼。
“他当然不是男人。”
北姜昭嘴角微微勾起,然后直接大步的绕过孟绰。
既然回来了,也该见见他了。
北江正是和他的党羽关押在一起的,事出的时候自然没有瞒住别人,此刻异样的眼光让他很是难堪。
他蜷缩在一角将自己的头埋在腿间,只是下一秒想到什么又立刻抬起头来,掐巧就和一双鄙夷的眼神对上。
那人对上北江正的眼神,瞬间瑟缩了下,立刻转移眼神。
北江正看着他,又看向其他人,往日对着他谄媚无比,像个哈巴狗一样的人,如今眼神里却是掩饰不住的鄙夷。
刹那间脑子中那根弦蹦了。
北姜昭来的时候就听到里面一阵混乱,原来北江正和他们打起来了。
“你本来就是一个阉人,还不给人看吗?”
“就是,要是早知道你是这种情况,我们怎么可能扶持你。”
一人说着,一面表情中尽是晦气的姿态。
“你以为你们是什么好东西,还不是在我退下摇尾乞怜的废物。”
北江正的眼睛通红,整个人不断颤抖,声音不由得直接尖细起来。
“哈哈哈,果然是个公公。”
北江正意识到什么后就开始疯狂的冲向他们,只是人单力薄,此刻那些人早已褪去之前恭敬的面貌,动起手来也不留情,很快北江正就被打肿了头。
北江正抱着头,忽然间身上的疼痛消失了,他抬起头,整个人都怔住了,耻辱瞬间涌上心头。
“北姜昭,你满意了吗?我如今变成这样,你是不是很开心。”
北江正忽然疯狂的大笑起来,不再顾忌其他,他的声音尖细无比,指向她的手也呈现了兰花指的状态。
“哈哈哈,昔日的北姜废物,如今竟然直接翻身做了主人,你是不是很开心啊。”
“我当然开心,北江正,你若是我,你不开心吗?”
北姜昭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话一般,北江正的表情瞬间皲裂。
杂乱的房间里带着一股异味,如今只剩下他们二人后,空气却没有一丝变化,可见那些异味的来源是出自哪里了。
“这么多年,你倒是一点都没变,还是那么蠢,就如同那年四方宴会上一样。”
北江正听到这如同发疯的猛虎一般看着北姜昭,眼中的怒火仿佛想将他燃烧成灰烬。
四方宴会是北江正此生最不想回忆的事情,就是那一天后,他从北江的二公子变成了一个怪物。
北江正的恨意对于北姜昭来说颇有点味同嚼蜡的感觉,就如同当年一样,在整个北江中他是第一个出局的。
“北江正,你不该恨我的,当年让你去京城的人可不是我,当年不救你的人也不是我,而让你变成这样的人也不是我。”
北姜昭意有所指的看了眼他的两腿间,而这让北江正整个人都颤抖了,忍不住夹紧自己的双腿,仿佛这样就能掩盖一切的难堪。
北姜昭看着他狼狈的样子,直接蹲在他的前方。
“北江正,这么多年,你不会就只恨我吧,可是你所遭遇的一切可都是你们北江家的人亲手造成的啊。”
“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入狱,如果不是你,我怎么可能变成这幅不人不鬼的样子。”
北江正声音嘶哑,整个人因为恨意不由得颤抖起来。
北姜昭渍渍了两声,不由得摇了摇头。
“北江正,你还真是蠢,到如今竟然连害你的人是谁都不知道?”
“父子双公公,也算是一桩美谈了。”
北姜昭看着北江正,忽然笑了笑,只是说出的话却让北江正脸色大变。
“北姜昭,你弑父杀母,不得好死。”
“我会不会不得好死,我不知道,只是我知道你们可能不会好死了。”
“北姜昭,你就是个畜生,你弑父杀兄,你一定有报应的。”
北江正疯狂的咒骂着,北姜昭面色不变,只是眼神却一寸寸变冷。
忽然北江正笑了。
“哈哈,北姜昭,你就是个笑话,你以为你算尽了一切又如何,哈哈,你终究是一个笑话。”
北江正说到最后竟开始喃喃自语。
北姜昭勾起了一抹笑意,眼中尽是冰凉。
“王爷,陛下派人送来了贺礼。”
北姜昭刚出来就听到这句话,一时间身上的寒意不断加深。
齐帧。
北姜昭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就是一阵烦躁。
书房里,北姜昭看着放在桌子上的信久久无语,忽然她掀开了自己的袖子,只见左臂上瞬间展现了一个鲜艳欲滴的红豆。
红豆生南国,此物最相思。
北姜昭不由得想起了这句话,而桌子上的信上赫然也正是这句话。
齐文帝齐帧,齐宣帝第五子,于五年前正式登基,为人文雅宽厚,继位后礼贤下士,励精图治,深受百官爱戴。
北姜昭听到这就想笑,那个疯子。
而此刻在齐王功中,一个身穿龙袍的文雅男子正站在床前逗弄着笼子里的鸟儿,眼中尽是笑意。
“陛下,外面起风了,奴才将窗户关上吧。”
“德公公,你说阿昭是不是已经收到信了。”
“按照时间应该到了。”
“只是这次恐怕又不会给我回信了。”
德公公五十多岁的年纪,听到这嘴唇张了又张和了又和,却最终没有发出声音。
齐帧面色英俊,全身笼罩着亲和之态,面带笑容但是眼神中却没有一丝的笑意。
“西城陵听说在寻找一个人,只是那人不是已经死了吗?既然想找,那朕怎么能不帮他一把。”
齐帧的笑容瞬间消失,他的手直接伸进了鸟笼里,一把掐住鸟的脖子。
“你说阿昭为什么就是不喜欢我为她建的金殿呢?”
德公公看着百灵鸟瞬间没有了动静,眼皮子一跳,心有不忍。
齐帧忽然笑了一声,只见下一秒,他的手一松,百灵鸟迅速飞了出去。
而这一次它直接飞出了空中,动作迫不及待,仿佛脱离了地狱一般。
“果然,对它宽容了点,它就跑的那么迅速。”
“德公公,你去让他们在打造一个笼子,任它插翅也难飞的笼子。”
“是。”
北姜昭的回归,随之而来的就是各方的贺礼。
齐文帝的贺礼送来之后,紧接着就是东楼和南桑的礼物。
东楼溪的信中一如既往的关怀,只是终究多了丝客套,到时南桑宇,哪怕多年未见,啰嗦的毛病依然没有改,厚厚的一叠信,但是里面真正有用的信息几乎没有。
整篇看下来,几乎都是在抱怨,抱怨被老南桑王天天拉着上朝,抱怨自己的王妃成为了他父亲的耳目,只是到了最后又给她推荐了话本。
看到话本的名字,北姜昭一囧。
西城王与其爱妾二三事。
北姜昭看到这不由得想起了西城陵,一想到他之前派人送来的信上的种种威胁,只觉得头更痛了。
她可是没想到自己当初随手写的信竟然让他给探究出了花。
想到这只能继续将错就错,引着西城陵继续走下去。
就盼着哪天他觉得无趣了不再找了。
当然里面的贺礼自然是没有西城的。
一别多年,昔日的同窗都已经封王,北姜昭忽然想起自那年分别后,他们已经十年没有见过面了。
十年前的北姜昭还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就这样去了京城,去了四方学府。
在那里度过了她最轻松却也是最悔恨的时光。
她因此自困了这十年,任自己困在北姜,任自己泯灭在北姜。
可是终究在这一刻记忆却如潮水一般涌来,让人再也忽视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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