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12

“好,表哥,”方笑如无奈叹了口气,话锋一转,“能不能麻烦您扶我去一下洗手间?”

说着,她伸出一只手,手腕枯瘦。那块腕表呈现而出的蜘蛛状裂痕仿佛吐出一截丝网缠住钟陟屺的手腕,迫使他控制不住走到床边,隔着一层肥大的病号服握住小姑娘手臂,语气冷冰冰:“当我是什么?佣人?”

“哥哥。”方笑如弯着眼睛笑,一开口甜得他也没辙了。

“哥哥是天底下最好的哥哥。”

“哥哥,你脸红什么呀?”

她歪下脑袋看他,四目对视那一瞬间,男人麻木瞥开视线却让方笑如更加清楚地看见那只熟透的耳朵。

她止不住笑,“以后我不叫你叔叔了。”

“嗯?那叫什么?”

“明知故问,”她好故意叫了声,“哥哥。”

“要上洗手间就快点去,憋久了对身体不好。”冷脸说完,钟陟屺拽她手臂的力道绷紧。

方笑如浑身没劲地任由男人摆弄,起身时猝不及防一头栽进他胸口。

动作过于突然,男人下意识抱着她腰,带着人向后踉跄了两步。

许是医院地板铮亮,他没稳住脚跟。

失重那一瞬间,小姑娘视死如归地环抱住他脖子,他整个人向后倒去,不偏不倚地砸进沙发里。

方笑如害怕得闭着眼睛,软趴趴地靠在钟陟屺怀抱里,两条膝盖岔开压着沙发,屁股枕着西裤笔/挺。

而她嘴巴扎实地被钟陟屺下巴新冒出来的胡渣刺了一下。

姿势荒唐,她也丝毫没意识到,埋怨的口吻好笑又天真:“以前方领川说医院最喜欢坑害善良老百姓,果然没错,居然连沙发都舍不得用软的,屁股痛死了。”

“很疼吗?”男人嗓音沙哑。

她带点儿笃定:“打针都没有这么疼。”

“那能起来么,”钟陟屺掐着她腰把人往后面挪了挪,“有妹妹这么坐哥哥腿上的么。”

方笑如低头看了眼,讪笑一声。

刚要开口撇清关系却被突如其来的开门声吓得连滚带爬离开男人怀抱。

规矩坐在沙发上,下一秒,冷不丁撞上那束从外面推门进来后打量她的目光。

“徐又浔?”她吓坏了,口齿不清,“…你…你怎么来了?”

或者说,什么时候来的。该不会,她咽了下口水,从他们以这个糟糕的姿势坐在一块儿开始他便已经在门口了吧。

心虚间瞥见,徐又浔单手抄入裤兜,语气紧绷:“怎么,我来的不是时候?”

“……”方笑如扯笑,“当然不是,我只是意外,你怎么会知道我在医院。”

此问题一出,空气骤然寂静。

好久,身旁传来一道低沉解释:“是我叫徐又浔来的。”

男人自顾自介绍道:“我们是亲戚关系,跟你差不多。”

徐又浔的母亲是钟陟屺的小姨,他们才算是法律意义上的表兄弟关系。

和方笑如,过家家而已。

片刻,徐又浔走进来说:“好久不见,哥,没想到你会认识小年。”说话间他已经走到沙发口,捞出长臂将方笑如拽来身边搂着,“我女朋友,可爱么。”

“我们是青梅竹马,宋阿姨跟我妈是好朋友,从娘胎里我俩就定了娃娃亲,家里长辈都很喜欢小年,你也喜欢吗?”

同样是男人,钟陟屺一听便明白了徐又浔话里话外的意思。

一来,讽刺他年纪大。二来,警告他不要越界。

原先他不打算计较,毕竟徐又浔年纪小,又许久不见,却在下一秒听见方笑如悄悄说:“别这样,他是长辈。”

好得很。合着他整个一外人。

如果不是护士突然进来提醒方笑如该吃药了,钟陟屺也不清楚他会不会说出什么越界的话来。

“小年,我喂你吃药。”徐又浔亲昵地摸了摸方笑如的脑袋。

她没抗拒,反而比往常热情:“好啊,可那个水壶里好像没有水。”

“那简单,”徐又浔理所应当地叫了声钟陟屺哥,“帮我倒壶温水来呗,开水间在哪儿哥你应该比我熟络。”

“我得陪着小年,她一个人不安全。”他补充了句。

从徐又浔进来开始,钟陟屺俨然不悦,他眉心拧了一下。

这俩祖宗当他是什么。

新世纪奴/隶。

见此情形,方笑如忙接茬:“我知道开水间在哪里,我可以自己去。”

她作势便要跳下沙发,可浑身实在没劲,肩膀处的手掌搂得很紧:“诶宝贝儿,怎么能让你一个病人干活儿呢。忘了告诉你了,我哥朋友都叫他‘WIFI信号塔’,求神不如求我哥,就算他远在伦敦也会利用信号为你排忧解难。”

“是不是,哥。”

这冷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方笑如皱了皱嘴角,且敏锐察觉出钟陟屺情绪不对。

她忙挣脱徐又浔的束缚,老实巴交走到床头柜旁边,双手抱起打水壶,尚未拎清重量,一只手掌从她怀里抽走了保温壶,好听的嗓近在耳畔:“外面凉,回床上待着。”

左耳心跳声不止,她顺着视线看去,钟陟屺已经默不作声地离开了病房。

可依旧能听见猛烈直击耳廓的心跳声。

她揉了揉胸口,五脏六腑震得酥麻。

钟陟屺也搞不明白,拿个破水壶来到开水间才反应过来,为什么他看见方笑如捧起水壶的第一反应会是,那铁打的水壶真沉,她拎得动么。

第二秒想,外面下大雪那么冷,她就穿了一件单薄的病号服,再受凉了怎么办。

而此时此刻,他又一次陷入那股莫名的情绪之中。

以致于,温水漫出壶口,打湿他裤腿一角。

“发什么呆啊哥,”徐又浔及时出现摁灭了开关,“你是不是年纪大了,怎么打个水也能走神,别耽误小年吃药。”

小年小年,钟陟屺回神,满脑子小年。他挺好奇,“你确定知道你们在做什么?”

“当然,”徐又浔从兜里带出一包烟,单手翻开盒盖,抽出一支烟叼在嘴里,边打火边说,“哥你没谈过恋爱,说了你也不明白,毕竟你在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只会死读书。”

不可否认,钟陟屺承认:“所以你认为,你口中的小年,和你所谓的追求一致?”

“嗯哼。”

“那她见过你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吗?”男人用指尖猛地抽出徐又浔口中的烟,三步走到水池边拧开水龙头,喷涌而出的水源浇灭火芯子,旋即扔掉烟头,洗尽指尖烟味,“医院禁止吸烟,老师没教过你么。”

“哦对,你平时很少去学校,因为外公是一中的股东之一,就连庞校长也要敬你七分,我怎么会觉得你懂这个道理。”

徐又浔脸上挂不住面子,“钟陟屺,别以为叫你一声哥就可以教育我,我跟你总共没见过几次,你大爷算什么东西,我爸妈都不敢跟我这么讲话。”

“教育?你觉得是教育?”男人笑了。

“你笑什么?”

“与其说是教育,不如说是拙见。”从徐又浔兜里抽走烟盒和打火机,钟陟屺居高临下地提醒他,“一身烟味回病房,你觉得对病人好么。”

把东西投进垃圾桶后掠过徐又浔,却在下一秒听见他急哄哄地说:“小年喜欢我,自然不会讨厌我抽烟,我什么样儿她都喜欢,反正我们早晚会结婚。”

“自信点吧,”钟陟屺波澜不惊说,“越强调越证明,你对你们早晚会结婚这个事压根不确定。”

这话精准戳中徐又浔肋骨,他面对方笑如就是不自信的。漂亮明媚是方笑如最微不足道的优点,小时候但凡第一次见方笑如的人都会夸她好看。

而他发育慢,高中以前不如方笑如高,和她站在一块儿的时候别人只会顺带说一句“你还挺可爱”。

直到,方笑如右耳失聪,他才从她那儿找到点儿优越感。

因为他觉得,除了他,没人会要一个美丽的残疾人。

突然如释重负,没了压力,人也轻松了,他个子开始猛地蹿长,一年时间便从一米六长到了一米八三。

为了在方笑如面前立好人设,他利用外公和梧林一中的关系私自留级,就为了等方笑如考上一中后告诉所有人,她和他是男女朋友关系。

如果别人知道方笑如是个右耳失聪的残疾人,那就更好了。

别人会夸他“有责任心”。

事实上,他也做到了。

他以为方笑如会变得更依赖他,可她从来都只在“有事相求”的时候才会想起他。

于是,他利用个人魅力来证明,是方笑如非他不可,而不是他离不开方笑如。

每次他笑着说“我就喜欢你不吃醋的性格”,其实皮笑肉不笑,笑得特别苦涩。

哪怕方笑如认真观察他一秒,也不至于弄得如此狼狈。

外人懂什么。

“小年嫁给我,我会给她最好的生活,”徐又浔先一步端走水壶,明眼人能看出来他在强忍苦涩硬撑面子,“我老婆不需要工作,想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她。学习有什么用,读书来钱快,还是她说两句好听的哄我来钱快。”

临走前,他瞥了眼钟陟屺,“你也别装清高了,如果你有喜欢的人,你大爷的指定比我还像一条狗。”

钟陟屺从未接触过男女之情。

至今单身二十六年,他不懂爱,也不明白爱一个人怎么会像狗。

直到走回病房,他站在门口,透过门上那层玻璃窗清楚看见,方笑如被徐又浔压在沙发上,她手指抓着男生短T。

徐又浔粗鲁地揉拧她,脸深深埋在方笑如脖颈处。

她扑红的脸颊,以及从溜空门缝传出来的求饶声,令钟陟屺心神不定。

他脑海皆是方笑如坐在他身上的画面,且清楚感觉到那个瞬间严丝合缝的温度。

理智告诉他,不可以。

于是瞥下视线,握着门把,轻轻地关上了门。

然而下一秒,又把门打开一条缝,他第一次爆了句粗口:“*******。”

没多停留便要离开医院,路过护士台时他冷静地叩了叩桌子:“806那位病人急需要氧气机,顺便替我转告她,生病了多休息,不要剧烈运动。”

[狗头]:操他大爷的道义。

“WIFI信号塔”演都不演了

不能听徐又浔的,咱们要好好学习[求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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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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