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百镒赶到无崖镇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快马加鞭跑了差不多三个时辰,总算是在将近戌时末的时候进了城。
进城门的时候,罗百镒还特地向守城的官差问了镇上最大的客栈在哪里,这才牵着马向席失他们投宿的云来客栈走去。
希望我的猜测是对的。
亥时一刻的时候罗百镒总算是成功投宿进了客栈,只是因为时间太晚,掌柜的说厨房歇了火,赶了这么长时间路的他只好缩在房间啃干粮。
唉,罗百镒也不会为难店家,所以只是瘫在雅间的床上苦大仇深地啃着饼,那眼神就跟手里的炊饼有仇似的。
从半个月前离家开始,这一路上自己吃的都是些什么啊,还有那马,骑得自己哪哪儿都疼,一点都没有自己当初纵马游街时的畅爽之感。
罗百镒烦躁地在床上打了半圈滚,心想自己不应该是个一呼百应的大少爷吗,干嘛出来受这些苦。
许是啃饼啃累了,罗百镒挣扎着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桌子前面,拿起茶壶准备给自己倒杯水。
可是茶壶拿到手里他就感受到了,这房间连水都没一口啊,不信邪地把壶拿在手里晃了晃。
绝望地往桌上一趴,算了,是自己来得太晚。
罗百镒也懒得麻烦那些守夜的人,干脆直接往床上一躺,明天再说,明天再说,我现在只想睡会儿。
等天色刚刚擦亮,外面也就刚刚能视物的程度,罗百镒就已经醒了。
此时莫寻早早起来已经到客栈的后院开始舞剑了。
罗百镒饿得睡不着,干脆就早早地下了楼,找到小二想要些吃食,却被告知厨房刚刚生火,早饭还要一炷香的时间。
只好找了张桌子又趴了下去,等着自己的早饭,顺便胡思乱想着以后一定要让自家的酒楼客栈通宵生火,避免客人住店却吃不到东西的困境。
刚趴下没一会儿,罗百镒听到了,后院有声音,细长物体划过空中的破空声。
有人在练剑。
罗百镒几乎是一瞬间就已经判断出来声音的缘由,许是想到之前自己的猜测,罗百镒拿上自己的剑就往后院疾步走去。
是他吗?
莫寻一袭玄色劲装,剑眉星目,沉稳俊朗,站立如松,衣襟轻微晃动,刚才感到有人来,莫寻就停了练剑,正好看到走进后院的罗百镒。
是个青年人,容貌俊秀,一身浅蓝色衣袍,应该是位世家公子,不过他眼神中那抹兴奋是怎么回事?
等罗百镒真正地见到莫寻的时候,看见对面的人,就像自己前些年幻想的那样,是个一身侠气的剑客。
再看他手里那把剑,罗百镒对自己心中的猜测,已经有八分确定了,只是为了更稳妥,还是需要再靠近一些看看那把剑。
罗百镒向莫寻行了一礼,装模作样道:“打扰前辈了,晚辈只是听到后院有人练剑的声音,心中好奇,不是有意打扰前辈练剑的。”
莫寻其实还在疑惑,这人看自己的眼神怎么这么奇怪,但是看别人都已经主动行礼了,自己也不好再一直盯着人家看。
只能冷冷地回了句:“无事。”
罗百镒看莫寻似乎要走,立刻就上前拦住他。
“晚辈想要向前辈讨教几招,还望前辈不吝赐教。”
莫寻觉得那种奇怪的违和感似乎又重了几分,眼神锐利地看向那蓝衣青年,但还是没有停下要回大堂的步伐。
“不必了。”
等两人擦身而过,罗百镒才听到了从身后传来的冷漠回答。
罗百镒急了,那可是传说中的剑客,自己怎么可能就这样放过,直接手中长剑出鞘,等看到莫寻因为出鞘声转身,直接飞身而上。
“晚辈得罪了。”
莫寻听到后面传来出鞘之声,也是迅速转身,听到罗百镒的声音和看到正向自己刺来的长剑,立刻出剑抵挡。
两剑相交,金铁碰撞出声,罗百镒总算是近距离看到了那把剑的剑身。
还没来得及为自己的猜测正确感到惊喜,就已经被莫寻击飞出去。
不等站稳,凌厉的剑招就已经向他攻来,剑光闪烁,他只能提剑勉力抵挡,被莫寻击得节节败退。
莫寻的剑招沉稳深邃,每招每式之间都透露出岁月的沉淀与对剑道的深刻理解。
似龙腾虎跃,又如行云流水,让人目不暇接。
反观罗百镒,青年人虽说不及莫寻剑招迅猛,但是胜在灵活,哪怕被莫寻紧逼,也能够在其手下挣扎得一线生机。
罗百镒知道自己不是莫寻的对手,但是又难以脱身,想要认输却连把距离拉开都做不到,只能连忙开口。
“墨怀安!”
或许是这个名字让成年剑客想到了什么,这才停下了进攻的剑,但是剑尖还是对着那边正在喘着粗气的青年。
“你在说什么。”
罗百镒弓着身平复着自己的心情,哪怕被莫寻用剑指着,也好像丝毫不慌的模样。
但只有两人自己知道,刚刚那种情况,若是莫寻对自己动了杀心,不消十招,自己必定命丧他剑下。
等平复好自己的心情,罗百镒抬头直视看向莫寻:“我在叫你,墨怀安。”
已经太长时间没有听过有人叫自己这个名字了,自己离开京城三年,哪怕当初还在京城的时候,能叫这个名字的人也不多。
莫寻对眼前的青年怀疑更甚,剑尖已经抵上了青年的脖颈。
“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你是谁?!”
罗百镒知道自己猜对了面前之人的身份,也知道他不是滥杀之人,也稍稍放松,只是伸手点了点正指着自己的剑身。
“晚辈罗百镒,我不认识你,但我认识这把剑——长剑奉义。
二十年前墨骑军,将军墨家,家传之剑。”
莫寻的目光落到了自己手里的剑上,这剑不是江湖名剑,原以为江湖中应该不会有人认识,倒是自己疏忽了。
不过这小子年纪不大,怎么会认识这把近百年前问世,而后极少出世的剑。
“你为何会认识。”
听到莫寻像浸了冰水的声音,罗百镒知道,自己必须拿出一个让人相信的理由。
只得开口:
“晚辈姓罗,是南海罗家的后人,江湖中有名的铸剑大师沈先生于晚辈有半师之谊。
约莫六年前,有一宦官与沈先生携长剑奉义寻到了我罗家,想要求我罗家收藏的云镔寒铁修复剑身。
先生若是对我罗家稍有了解,应该就知道我罗家与皇室是有些关系的。
宫中内侍,还有天下第一的铸剑师,以及当时家中全力支持的态度,晚辈心中自是好奇,也有了猜测。”
其实从听到少年说自己姓罗开始,莫寻就已经歇了杀心。
当初自己从那里离开,几乎什么都没带,只带走了这把剑。
自己其实也知道,奉义是近百年前问世的剑了,以当初这把剑的坏损程度,想要修复又谈何容易。
所以当那人带着被修好的奉义出现在自己面前的时候,自己心中在想些什么呢?
罗百镒感觉得到,眼前的人对自己已经彻底没了杀心,也是彻底放松下来,终于有空仔细打量起眼前的人。
心中不禁想起刚才这人让自己完全招架不住的剑术,这高人的气场,真的不枉自己曾对他神往已久,多年仰慕。
感觉到面前这人打量的目光,莫寻哪怕已经散了杀心也没有把剑放下,只是眼神示意,说下去。
罗百镒叹了口气,只能将当年自己的那些猜测全盘托出。
“我知道了剑名,而晚辈又对剑术感兴趣,沈先生虽说是铸剑师,但江湖中也有着关于他家传剑术高超的传闻,晚辈自然就是上门叨扰请求赐教了。
这一来二去,得蒙沈先生教授后,我也渐渐知道了这剑的故事。
沈先生告诉我,奉义是他沈家先祖所铸,得蒙当年我昭国开国皇帝赐名,赠予墨家先祖,如今又到他手中,自是荣幸非常。
我罗家虽说远离京城,但这天下之事也并非是一概不知,晚辈联想到当初京中传闻,对先生的身份就有了猜测。
至于刚才的大不敬,晚辈自幼时便敬仰先生,刚才是想近距离看一下这把剑,想要确定先生的身份,是晚辈无礼。”
说完,便后退一步,想要向莫寻行礼,表达歉意。
只是这身子还没有弓下去,突然就全身一麻,身子软了下去,倒在了地上。
昏过去之前,他看到了,不远处站着一个青衣少年,还闻到了一股清浅的药香,接下来就不省人事了。
莫寻看着突然倒下去的罗百镒,然后就看到了站在门边手上似乎是飞针动作的席失,也是愣了愣。
席失则不管这么多,看到那个陌生人倒了下去,也是立刻就跑了过来,仔细观察自家叔有没有事。
“叔,你没事吧,这人没有伤害你吧。”
莫寻看到席失着急的样子,听到关切的声音,也是心里一暖,由得少年围着自己仔细查看。
“叔没事,这小子不是我的对手。”
席失也不管自己刚刚进这后院的时候看到的事实,是自家叔拿着剑抵着人家的脖子,就想着莫寻有没有受伤。
而且席失中间跑过来的时候还暗戳戳地踩了地上的人两脚,围着莫寻转了两圈确定自家叔没事后,才松了口气。
莫寻看少年终于放松下来的样子,也是终于想到要问席失怎么突然下来的事情。
“这么早,你怎么就醒了,是没睡好吗。”
看着在这种情况下还在关心自己谁没睡好这种事的叔,席失也是在心里叹了口气。
自家叔的关心虽然让他很受用,但其实他更关心为什么会有人跟他打起来。
“我是被一阵打斗声吵醒的,醒来没有看见你,担心你出事,就跑了下来。
正好看到这人被你拿剑指着,怕他伤到你,就给他来了一针麻药,不致命的,你放心。”
想到了刚才莫寻愣住的样子,席失才在话里添了最后一句。
太阳已经完全升起来了,暖暖地撒在人身上,叔侄二人自顾自地说话,一派温馨孺慕之象。
至于罗百镒,当然就是任由他这样躺在地上也没人在意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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