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同我说这些作甚?”逗弄着脚下正欢快啃咬着裙摆的小狸,姜玉珍莞尔,眉眼更是弯成了一道月牙。
昨夜,于韦舒晏书房中,姜玉珍瞧见正搁置在砚台旁的几支紫毫笔,便取来自左手虎口处点了颗硕大墨点,又在侍卫追来之时,特意将那枚墨点展露出来。
许是天黑看不真切,侍卫们便将那颗墨点给看成了黑痣。
“哦,对了,今日妾身遵照太后懿旨入宫,太后属意妾身相助,替顺安王相看王妃,还同妾身说了些旁的事。”姜玉珍撇撇嘴,一双乌黑清亮的瞳眸直盯着谢婴白瞧。
谢婴白的瞳眸同样乌光锃亮,只是其中总含着一股子暗不见底的黑色深潭,那抹深潭直撞入姜玉珍眼底,叫人琢磨不透。
姜玉珍赶忙挪开了双眼,整个膳堂好似也都安静下来了 。
“今晨可有温书?”谢婴白想起方才进屋时瞥见院中软榻旁摆放的一摞书籍。
“额……”
瞧我这脑子!姜玉珍猛地一个激灵,狠狠敲了把这总忘事的脑袋。
讪笑着夹起一大块荔枝肉放到谢婴白面前的白玉碗中,姜玉珍轻咳几声,弱弱答道,“看了,只是……”没看多少。
后面的话,不必说,谢婴白也已领会,“无妨,等会儿便就同吾说说你读过的那部分即可。”
夹起碗中晶莹剔透的荔枝肉,荔枝肉裹挟着荸荠的清甜,溢满整个口腔,谢婴白的瞳眸不由亮了几分。
“吾替你请了个女师傅,过几日便会来府,往后,你便同她好好学习些琴艺书画方面的知识。”
谢婴白擦了擦干净的嘴角,“吾先去书房了,若有事,着人来寻便是。”
姜玉珍的脑袋很快耷拉下来,“哦。”
正欲起身离去,好似又想到什么,谢婴白折返回来,补充道,“明日巳时,花远楼,到时,吾会来接你。”
想起早前谢婴白的话语,姜玉珍瞬间明白,耷拉的脑袋霎时扬起,“好~”
谢婴白交代完拂袖离去,只是眼光余角在瞥见姜玉珍那不断轻颤着的双手时,他的嘴角怎么都压不住。
“春茶,再替本夫人乘碗汤来。”姜玉珍一想到明天就能再见到祖父,便就会想到,从前每每与祖父相见时,祖父总会故意皱起眉头,责怪她不好好用膳,都饿瘦了,然后就会悄悄烤上一整只羊腿,说是要给她好好补补。
她不想再让祖父担心。
可得多吃一点才好,姜玉珍心下嘀咕着,饮汤的同时更不忘心中暗骂,韦大鹅!如今种种,可都是拜你所赐,吾定要同你,不死不休!
不过……“春茶,你可曾见过一种巴掌大小的木牌,应是桃木所制,牌上刻字,上系红绳。”
“嗯……”春茶想了好久,“夫人说的,应是寺庙中用于祈福的桃木牌。”
“什么庙?”姜玉珍追问。
“城郊的大相国寺应当就能寻见这种木牌。”春茶不解,“怎的,夫人寻那桃木牌作甚?”
“无事,只是今日在一老妇手中瞥见,突然想起,有些好奇罢了。”姜玉珍一边解释一边心下盘算着,看来,得找个日子去那大相国寺走一趟了。
晚膳后,送走了大理寺的一干人等,韦舒晏急忙在侍从的搀扶下进了书房,待至无人时,韦舒晏打开书桌下的暗格,取出桃木牌前后端详了几番,继而将手伸进暗格上下摸索了一番,直到拽出一根断折成一半的细小发丝。
不断磨砂着手中桃木牌,韦舒晏倚靠桌案旁,低垂着双眼,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待谢婴白忙完回到房中时,姜玉珍已然熟睡。
立于一旁盯着榻上之人静静瞧了一会儿,谢婴白眼神中无故多出几分宠溺,“算了,既然已经睡下了,那便就明日再行考察吧。”
晨光熹微,姜玉珍早早地便没了睡意,“春茶,几时了?”
“寅时。”
想必得等到谢婴白下朝后才能去见祖父,还好,时辰尚早。
姜玉珍大口喘着粗气,直撑起额头,俯在双膝上,发着呆,全然不曾注意到那道声音的异样。
“不急,时辰尚早,再睡会儿。”那道声音再次想起。
姜玉珍方才察觉,谢婴白正坐在另一侧的软榻,眼睛一眨不眨正盯着她瞧。
“今日不去上朝?”姜玉珍微侧了侧身。
“不去。”
瞧见姜玉珍眼底的乌青,谢婴白掀开被褥,踩着毛绒的地毯朝着姜玉珍的方向走来。
在姜玉珍一片错愕的眼神中,谢婴白捏住了姜玉珍的肩胛,将其按倒在床榻之上,又细心掖好了被褥,“不必着急,先好好休息,听话。”
一直难掩激动心情的姜玉珍昨夜一直朦朦胧胧,半睡半醒的不曾睡个好觉,现下,有谢婴白守在其床沿,姜玉珍不好再说些什么,只得背过身去,听话的闭上了双眼。不一会儿,便沉沉睡去。
见此,谢婴白也拿上外裳,轻手轻脚地去到了外间。
等候多时的管家忙上前禀告,“君上,顾侍郎府上的小公子来了,现下正在前厅候着。”
谢婴白点了点头,由着刘叔的安排先行洗漱了一番,便去到了前厅。
“哟,这不是一向勤勉的临仙君吗,今日怎的没去上朝?”顾予白本想来君府等着谢婴白下朝,刚好打听打听谢婴白同他那位新婚夫人的事,却没想到,府上管家告知,他家君上同夫人都尚未晨起。
顾予白着实被吓了一跳。
眼下见到这位爱美人而舍弃江山的临仙君,顾予白可不得好好调侃一番,“快说说,可是昨夜……”
谢婴白斜睨了顾予白戏谑的神色一眼,淡淡道,“锦书!着人,丢出府外。”
“诶,谢婴白,我可是你最好的兄弟,你怎可如此待我。”
谢婴白微微蹙眉,“好好说话。”
“得嘞。”顾予白收回吊儿郎当的模样,从怀中掏出一封信笺递到谢婴白手中,“这是我爹要我交予你的,说是怕讲不清楚,偏要我亲自送来。”
谢婴白打开信笺,只粗略扫过几眼,便知是何意思。
上下打量一番,谢婴白将手中信笺交由锦书,处理个干净。
“所以,我爹和你说了些什么,还非要我来跑这一趟?”
“无甚,你看不懂。”谢婴白简短的话语直叫顾予白打翻了手里的一盏子茶水呛了喉咙不断停咳嗽道,“谢婴白,你可真是……”
谢婴白略侧了侧眸,“真是什么?”
“我的好兄弟。”顾予白悻悻吞回了诽腹的话语。
“还有其他事?”
“好像……没有。”
“锦书,送客。”说完,谢婴白拂袖离去。独留愣在原地的顾予白就那么恍恍惚惚地被锦书请出了府。
待姜玉珍醒来,已是晌午。两人于府中食了些点心垫肚子,便坐上马车出门去了。
至花远楼,一想到马上就可以见到心心念念的祖父,姜玉珍的步伐不由轻快了几分。她迫切地想要走进可以见到祖父的厢房,渐渐地,也将身后众人抛诸脑后,还是谢婴白将其拉住,方才回过神来。
“不可。”谢婴白轻柔地扯住了姜玉珍的手臂。
姜玉珍闻言,极力稳了稳心神,随即退至谢婴白身后。
谢婴白的手带着一股子温热自姜玉珍的手臂缓缓滑下,直坠入姜玉珍微凉的掌心,他紧紧握住了姜玉珍的手,缓慢踏入了面前的厢房之中。
“君上。”江沉上前见礼,很快便发现了谢婴白身侧站着的姜玉珍,顺口也就多问了一句,“尊夫人也来了。”
“嗯。”谢婴白拉着姜玉珍坐到了上首,“先前允了夫人,要陪她出门解闷,总不好毁诺。”
“君上同夫人还真是伉俪情深。”
谢婴白浅浅瞥过姜玉珍一眼,眼底笑意藏都藏不住,只是,一直心系祖父的姜玉珍根本没能注意分毫。
谢婴白不由抿唇,随即坐正,开口道,“炎阳边关混乱,圣上欲择贤能前去镇守,不知将军心下可有人选。”
江沉撸了撸下巴处微微有些稀疏的胡须,“圣上早前也来问过老臣,只是这贤能之辈,本将也不好断言。”
盯着江沉的面容,姜玉珍忍不住想,祖父脸上的皱纹好像又深了些,鬓角也更白了。
转而向下,瞧见江沉发白的胡须,姜玉珍的思绪渐渐飘远。
还记得幼时,她总爱坐在江沉腿上,看着江沉烤肉。
那时候的江沉胡须还没有这么白,只尖尖一点白色,姜玉珍就喜欢揪着江沉的胡子玩,“祖父,你的胡子为什么会有两种颜色,而不像爹爹的胡子,只有黑色。”
这时,江沉总会笑嘻嘻地说道,“祖父老了,当然会有白胡子。”
姜玉珍不解,“老?祖父为什么会老?”
江沉笑答,“年年岁岁花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是人都会有老去的一天,祖父会,你爹娘会,你自己也会,而等人渐渐老去,不可避免,注定会到来的,便就是死亡。”
姜玉珍还是不解,“祖父,我没听懂……”
宠溺地揉了揉姜玉珍的小脑袋,江沉道,“我们珍珍还小,自然还不懂得什么是变老,不过不急,等你长大,便就懂了。”
钻出江沉的怀抱,姜玉珍双手搭上江沉手中铁架,“珍珍猜,祖父的意思是不是,现下,是祖父给珍珍烤羊腿吃,待祖父老了,就换珍珍给祖父烤羊腿吃,对吗?”
江沉大吃一惊,一把抱起姜玉珍大笑道,“我们珍珍可真是聪慧,只是,我珍珍尚小,还拿不动这么大这么粗的铁架,所以目前还是交由祖父来给我珍珍烤羊腿吃吧。”
“可惜,我家珍珍已经不在了。”江沉的话语将姜玉珍的思绪一下拉了回来,此时,江沉的面容好似又苍老了几分,“若是我孙女还在,炎阳又怎会变成如今这般模样。”
“唉……”
谢婴白:夫人开心,我便开心~
(注:江意的小名就叫玉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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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温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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