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遇没有和他再提绘画比赛的事,但姜络还是参加了。
在一个个失眠的夜晚里,他用蜡笔画出了那晚黑洞洞的房间。
万家灯火里,曾有一处是为他而亮过的。
最后姜络拿了二等奖。
很令人意外的成绩,姜络的人生中什么从来没有接触过美术,不管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
学校发放的奖品是一张奖状和一盒水彩笔。
姜络把那盒彩笔放在了书桌的最深处,他没有再拿出来过。
成年人的灵魂被禁锢在这具小小的身体里,姜络清楚,现在自己最重要的事是小升初。
姜络照例每天坐在苏遇的自行车后座上上下学,每早喝着苏遇给他带的热牛奶,从小学到初中。
姜络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一班,值得开心的是,苏遇还是和他在同一个班。
可惜这次是按身高排座位,姜络没有办法再和苏遇同桌了。
姜络有了新同桌,一个文静漂亮的女生。
他走进了新的世界,这些同学,老师,是在上一世跟他没有丝毫交集的,除了苏遇,对他来说一切的都是新的。
他连小胖子都很难再碰见了,从前的一切都像是过去式,人生真正地,走上了新的轨迹。
不过到了新环境的姜络还是没有学会交朋友,好在还有苏遇在,不至于他会从前那样独来独往。
去年表哥和上一世一样,考上了省内最好的大学。
舅舅舅妈高兴的嘴都合不拢,连带着对姜络都多了几分好脸色。
偶尔还会拿些零用钱给他。
钱很少,买不到太贵的东西,但买根冰棍儿还是绰绰有余的。
姜络最常买的是那种一包里面有两根的,这样他就能分给苏遇一半。
“你要哪个味儿的?”姜络把手中的冰棍儿掰开。
苏遇指了右边的橘子味,可姜络却一把把橘子味的塞进自己嘴里,给了他另一半。
“给你这个吧,橘子的不好吃。”
苏遇看破不说破,无奈地接过另一根,“我都没吃过橘子味的呢。”
这几乎成了两人下晚自习后的固定活动,他们并不着急回家,姜络会靠着自行车悠闲地吃冰棍儿,再照例掏出语文古诗开始背。
偶尔也会在这时候帮他摘毛毛,不知道他每天在家干什么,总是一身小绒毛,是养宠物了吗?可是从来没听他说过呀。
苏遇就没那么轻松了,他嘴里叼着冰棍儿,一只手要扶着自行车防止姜络摔倒,另一只手还得替姜络打蚊子。
“下次不在这吃了,找个没草的地方。”苏遇一下拍死了姜络手臂上的蚊子,翻开手心,糊了一手的血。
送到姜络眼前,“看,又给你叮个包。”
姜络从兜里掏出纸给他擦手,把舔干净的冰棍儿丢进垃圾桶里。
“走吧,我吃完了。”姜络跨上后座,等着苏遇来蹬车。
夏天晚风吹在脸上,身上被汗浸得黏腻。
刚吃完的冰棍儿的寒气很快就被吹走,姜络靠在苏遇的背上。
两个半大小子贴在一块儿,身上都热得跟火炭一样。
苏遇带着他从成群结队放学回家的学生中穿过,姜络呼吸间气味都是苏遇校服上的淡淡洗衣液味。
他闭上眼睛,心中的燥热被抚平,鼻腔里都是干净的栀子花味。
“你嘀嘀咕咕什么呢?”苏遇问他。
“在背单词。”
远离了人群,耳边越来越安静。
姜络估摸着时间也该到家了,他才睁开眼。
“这是哪呀?苏遇?”
姜络看着这条逐渐远离城区的小路,路边的路灯都暗得看不清路了。
姜络却跟没听见一样,根本不理他,还越蹬越起劲。
“切~”爱理不理,姜络又趴回他背上,任由他带着自己越走越远。
“你怎么不问了?”
这回轮到姜络不理他喽。
“你不怕我把你卖了?”
姜络不说话了,给苏遇急的直接一手撒了车把,伸到后面捏他大腿。
姜络本来就在后面偷笑,让他碰了下腿痒的直接就笑出来了。
“别碰,你好好骑车。”
苏遇有些不死心,“真不问我了?”
“不问不问不问。”
“你不问那我告诉你,我带你去……”
姜络搂着他的手松开一只,赶忙捂上耳朵,另一只耳朵紧贴在苏遇后背上。
“不听不听不听。”
嘻嘻笑笑一路的两个人终于安静下来。
再抬头时看见的是漫天的星光,苏遇这是带他骑到山上来了。
“下车。”姜络下来活动着自己坐僵的屁股,左看右看。
前面是个二层的废弃建筑,苏遇拉着他作势要往里走,却没拽动他。
“这什么地方呀?你不会真要把我卖了吧?”
“是呀,这回你想跑也来不及了。”
“那我好怕呀。”姜络嘴上说着怕,却跑得比苏遇还快。
“要上楼吗?”
“上。”姜络跑在前面,苏遇被他甩在后面。
等苏遇跟上来后,就看见姜络呆呆地愣在那。
二楼整体呈圆形,四周是用有色玻璃包裹起来的,三角形的玻璃围在一起,让整个空间像是个含苞待放的花骨朵,姜络此刻就站在花心处。
不过因为年久失修,显得有些破破烂烂了,连玻璃都有几处碎开的。
但也正巧,破开的玻璃处正好朝着家的方向,远处城市的亮光从那头折射回来,从玻璃中透出五彩的亮光,映得满地都是。
抬头是无顶设计,满天星光下,姜络只觉得自己第一次离天空是那样地近。
“这以前是个天文台,前几年搬走了。”
苏遇走到姜络身边,姜络不说话,只是从玻璃那向远望。
“虽然现在很破了,但我还是想来带你看看。”
直到从天文台出来,苏遇也不知道姜络刚刚看的到底是什么,那么地聚精会神。
因为苏遇没有向那看。
他看的是姜络映着光的侧脸,同样的聚精会神。
“喜欢吗?”
姜络依旧靠在苏遇的背上,声音有些闷。
“我该回家了。”
“姜络,别这样。”
“你什么意思?”
“你已经够努力了,你不需要给自己那么大压力的。”
姜络又不理人了,苏遇有些无奈,“还有的是时间,都能来得及的。”
“有心事可以和我讲的,我都明白。”
下山的路快多了,他们从那个破败的小天文台重归城市中。
无法逃避的现实像是把钝刀割在姜络的心口。
他把苏遇抱得更紧了,鼻头酸酸的,“你才不懂呢……你什么都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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