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入夜,船上便静下来,吃过饭后各自回了房间休息。江水搅着银丝,微波潺潺。船上灯火一一熄灭,银辉悄无声息地洒落在船上。远处寒鸦孤号,偶尔三两声传来给寂静的夜增添了一丝冷意。
北方即将入冬了,少女窝在房间内将棉被盖紧,缩在墙根睡得正沉。张垚帮桑芷取下头饰,又加盖上一层棉被,两人躺在被窝中,讨论要在一个月内回乡,今年便不打算行船了,待完婚后,江水就要结冰了。
舱底,寥寥月光从墙缝中投到地上,将将照亮晦暗的环境。耳边是哗哗的江水声,在夜里有些扰人。
解霄的身体贴着柱子,头无声垂着,头顶乱发跟着颤悠悠地晃。在发丝之下是一双无神的眼,他看着地板上那丝光亮,身体好似哪一处在痛着,又或许都在痛,他分不清了。
许久,船舱内已经毫无动静了,他依然保持这个姿势。
楼梯处传来一声声脚步,他眼神一动又闭上了眼睛。
人在门口停下,那上面设着禁制,金光一闪,禁制破了,在屋内沉睡的少年也睁开了眼睛。
解霄狐疑地皱了下眉头,脚步声越来越清晰,来人停在他对面。他看到红鞋上用金丝绣着的图案,浑身一震。
“把你自己搞成这副样子?”她颇不耐烦地说。
解霄抬起头,女子一袭红裙随动作摇着,她脸色冷漠,却在看到他时蹙了下眉。
他难以置信地盯着面前的人,无神的目光忽然变得灼热起来。
女子扯唇,漠然的脸恢复了一丝妖艳。她在对方灼灼的目光下手指一动,红光与金绳纠缠在一起,随后捆妖绳崩裂散落在地上。
“就那几个人将你害成这样?”她托住解霄滑落的身体,看他的眼神有些恨铁不成钢,“以后别说是我的人。”
解霄被搀扶着向外走,心里默默想:我没说。
他动动唇角笑了。
走廊上很快出现其他脚步声,解霄心里一紧,欲言又止地看了一眼女子。
她自然也听到了,瞥他一眼,好似在生气:“怎么?要我扔下你自己跑。”
解霄摇了摇头。
在人赶来之前,女子上下打量他,身体没受其他外伤,将他往墙上一推:“去江东林子里等我。”
解霄靠在墙上刚点了头,女子已经走出去。
外面这几个少年少女还不配她放在眼中,本想救了人救走的祝婴不知为何改变了想法,她想给这些人一些教训。
红色身影在走廊里一闪,她走到船尾,看着冲出来的三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尤其在看到其中一人时微微挑下眉。
“这人是谁?”尚子旸侧头问身边的人。
东宫洺眼眸深压,他不认得。
逢玉却整个人怔住,女子对她微微一笑,柔媚的眼睛滑过三人:“就是你人抓了解霄,还是小朋友。”
这声音,这张脸,她是祝婴。
逢玉的脑子飞速旋转,祝婴真的没有死。
“你们三人是一起,还是一个个来?”
祝婴细嫩的食指在三人身上点来点去,红色蔻丹在月光下极为鲜艳,与在幻境中一模一样。
逢玉瞳孔紧缩,攥住长鸣的手已经隐隐出汗。
祝婴轻笑一声,手臂一挥,身后红绸如同火蛇一般径直朝着三人袭去,携带的妖气排山倒海般,霎时江上大风扬起,三人在船只上堪堪站住。
意识到这人实力强大,东宫洺迅速跟尚子旸说了句话,之后拔剑迎了上去。逢玉与尚子旸紧随其后。
红绸在空中转折回旋、推拉阻挡,三人不得近身半分,便立即站立结剑阵,无数银光长剑蓄势待发,在光芒最盛时纷纷朝祝婴刺去。那红绸立马聚集形成一片屏障将三人剑气抵挡在外。
祝婴站在船尾笑眯眯地看着银剑纷纷落地,发出清脆的声音,表情如同作弄在笼中的宠物。
“三人合力也耐不得我。”红绸外传来女子的讥笑声。
这样打下去只是耗费灵力,东宫洺眼神眼神凌厉盯着这红绸行动的方向,又听那女子说道:“不如你们交出一人给我,我便饶了另外两个。”
尚子旸挥手躲过妖气袭击,冲着对面大喊道:“你以为长得美就能想得美啊!想挑拨离间我们师兄妹的关系是不可能的!”
祝婴听到此话被逗笑,看着少年模糊的身影为躲避红绸忙得不可开交。
“你这人倒是有趣,不如跟了我,此后天材地宝定少不了你的。”
“那可不行!”尚子旸迅速回道,“我娘说修仙需要靠自己努力,若让我知道抱了别人大腿非得打死我。”
红绸后传来“噗嗤”一声,尚子旸大声问:“姐姐,你叫什么名字,长这么漂亮肯定不是和解霄一伙的吧......”
祝婴着实没想到天清宗还有这样嘴甜的人,心中一时起了逗弄的心思,正要开口时,余光却瞧到两侧银光正穿过红绸朝自己而来,她立马脸色一变。红绸翻飞如浪,迅速将飞跃而来的少年少女包裹起来,而另一侧口齿伶俐的那位也没能躲过。
三人被绑紧扯到一起。
意识到自己差点中计,祝婴脸色不善,目光扫过面前三人,在逢玉脸上停住。
“想耍我,真该让你们长点教训。”
不知何处有伸出一道红绸捡起尚子旸的剑,剑身倾斜在尚子旸脸上拍了拍,尚子旸脸色一白,只听祝婴说:“就你牙尖嘴利,那先把舌头割下来。”
“阁下......”
“你闭嘴!”祝婴出言打断东宫洺,眼神狠厉地说:“一看你心眼最多,主意一定是你出的,我要把你的心挖出来看看是不是黑的。”
长袖一拂,她转向逢玉,神情一变反而笑起来,伸出手捏住逢玉的脸:“这个长得不错,正好带回去伺候我的萤虫,它们肯定喜欢。”
逢玉抬头看着她,鼻尖萦绕着的是在幻境中一样味道的熏香,胸口却一阵恶寒。祝婴的萤虫,是以人肉为食的。
“你怎么不说话?”她揉了揉逢玉的脸,心生奇怪。
尚子旸翻了个白眼,敢怒不敢言,只得小声说:“玉师妹被解霄毒哑了。”
祝婴松开手:“这人真不知道怜香惜玉。”
然后直起身子走到中间,逢玉身上的红绸慢慢松了,东宫洺与尚子旸脸色皆一变以为她要将逢玉带走。
祝婴看向逢玉,说:“我这人从不喜欢强人所难,若你愿意跟我走,这两人我都可以放过,不然的话一个割舌一个挖心,你选吧。”
这叫不强人所难,尚子旸浑身被禁锢住,咬着牙恨恨地在心中腹诽。
逢玉看向东宫洺,他黑眸深邃,小幅度地对逢玉摇摇头,然后朝着船舱的方向看了一眼。
逢玉随他的目光看去,船舱内一片黑暗,经过这番打斗竟无一人醒来。要么祝婴已经对满船的人下手,要么她在几人没察觉时就已经催眠了其他人。
杀掉满船的人虽对她不是难事,但也要一间间房找去,祝婴显然没这个时间做,便只有第二种可能,她已经施法把其他人催眠,让他们进入梦乡无法外界影响。
祝婴自始至终不想伤害无辜之人,只是为了解霄泄愤,清楚这点就知她并非是心狠手辣之人,刚才所言也只是为吓唬他们。
祝婴见逢玉呆愣的站着以为她在艰难取舍,走到一边坐着看好戏。
逢玉回想起在幻境中发生的事,祝婴的确没对她和沈星做什么,尽管他俩跟容漾都是修者,也不曾迁怒他俩,但最后她还是没放过容漾。
能让她亲自出手相救的解霄,对她来说一定意义不凡。
逢玉转过身去,点点头,她愿意跟她走。
祝婴一喜,说了声“好”。
东宫洺瞳孔骤然一缩。
祝婴走过来,看了一眼东宫洺,笑着对逢玉说:“放心,我不会亏待你的。”
“阁下,我愿代替师妹。”
气质沉稳的少年忽然开口,他淡然的看向祝婴,说:“我乃天清宗首席弟子,上届仙盟魁首,各宗各派无一不将我视为一代弟子楷模,若我被抓,阁下可以我性命要挟得到解药。”
“解药?”祝婴看向他。
逢玉回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直直望着祝婴,眼神坦然:“没错,解霄的解药,为避免他逃跑我给他喂下了十香丝,或许他自己都不知晓,不然便不会先行离开。”
几人皆是神色一凛,十香丝是由十香花花瓣所制,花瓣共有十片所以称为十香花,中毒者除身体无力外看起来与常人无异,但若是催动法力,花毒就会在体内快速蔓延,一点点侵蚀人的五脏六腑,直到全部溃烂而死。
民间常说三步之内比必有解药,十香丝的解药便是它的花蕊,因此毒太过阴狠,十香花又极为少见,所以制毒人一般会做好一副解药。
“解药在哪儿?”
东宫洺:“天清宗别光长老手中。”
尚子旸与逢玉十分惊讶,每次见解霄三人都是一起,他俩怎么不知道有下毒这回事。
“所以若想取得解药,须得去找别光长老,我是他的大弟子自小在他身边长大,感情非常人可比......”东宫洺看了一眼逢玉,“待我离开后,师妹即可传信让师父取解药来救我。”
逢玉沉默地看着他,每年师父的藏宝库都是由自己这个情谊一般的弟子整理,她从没见过什么十香花,也没听师父提起过。
东宫洺还特意提到了他与师父“情谊非常人可比”,自小到大两人关系冷若冰霜便是因此而起。
她转过脸去冷哼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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