疾邢司的主要部分建在地下,玲珑跟在薛沉雪身后不远顺着石梯往下走。越往下能见度也越来越低了,周围开始可以见到照明用的火烛。
玲珑长这么大也没来过几次疾邢司,一直对这里印象不大好。
下到石梯尽头,便可见十分宽敞的石室一直通到黑暗深处。虽然打扫的很干净,可空气中那股血腥味却是怎么也除不去的。
刑讯室和囚牢也都布置地十分规整,却也足够压抑。
“有劳了。”薛沉雪走到刑讯室前,对着室内的两位门人拱手躬了躬身,玲珑站在一堵由铁栅围成的墙外隔空看着他。
这两位是今日执掌刑事的司使,整个疾邢司上上下下一共二十几人一同看守,各司其职,守卫之森严可见一斑。
司使注意到了一旁的玲珑,由一人负责接待她,另一人则负责褪去了薛沉雪的外衣,将他两手用刑具重新锁住,高高举过头顶吊起。
他面露些许苦色,似乎是感到吃力,但仍旧咬牙忍着。露出的中衣看着像才换上的新衣,此时却已经渐渐透出了血色,一条条的血痕隐隐印在了衣上。
“玲珑师姐。”司使朝玲珑拱手鞠了一躬,“楼主早有交代,行刑时师姐可在旁远观。”
身后的秦玉此时也来到了石室,远远的看向此处。
“我爹怎么说?”
玲珑问向那人,对方应答,“楼主允了他受满七日刑罚便不再追究,今日已经是第三日了。师姐可有其他加刑的吩咐?”
“不了,我还有话问他,请二位师弟在外面等一等吧。”
玲珑拱手回礼,二人应声出去。
待四周静下,她朝着双手被锁链吊起的薛沉雪巡视了一周,反倒是他先开口了。
“纪姑娘还有话问?在下必知无不言,除了……”
“除了薛逢玉的下落?”
玲珑绕到了他身后,伸手解开他侧边的衣带,拉开他的后领,一直拉到了后腰,露出了他一整块后背来。
果然,背上也布满了淤青和积血,看来背部还受过杖刑。
他身上的中衣连着内里的亵衣也被她一并拉下。此刻衣襟大开,他瞬间垂下了头紧闭起眼来,似是感到了屈辱。
乌黑的披发也大半随着他的动作滑至胸前,遮挡了些许他裸露出来的肌肤。
“你别太紧张……我只是想看看你的伤而已。”
他的反应让玲珑心里起了一丝悸动,
好一个受伤又受辱的美人……
她握紧了拳头克制起此刻不太应该窜起的色心,面上依然不为所动。
“……已受过第一日的脊杖和第二日的鞭刑,今日的腹杖还未实行。”
为了不让她再有动作,薛沉雪赶忙沉声答道。
说实话,眼前这个人和自己无冤无仇,还是个这样如霜似雪的美人,要她将对薛逢玉的怨恨发泄在此人身上,她真的会不忍。
况且替人受过本就荒唐。
“这才第三日,你就已经是这副残躯了。接下来还有四日你准备怎么撑?”
玲珑正想尝试着夸大一些后面的刑罚来恐吓他。
谁知他竟油盐不进,静静道:“能撑则撑。”
完全视死如归的态度让她有劲都无处使。
若不能撑呢?赔上一条命吗?
她当然知道纪无念是不会让他死的,但是让他半死不活却有的是办法,可是那又怎样呢?
一想到罪魁祸首在逍遥法外她就气得想给他来两拳。
“想不到你对这个弟弟如此爱护有加……”
她憋闷了一肚子恼怒,几乎是咬牙切齿在说话,“传闻他不仅弑父,还祸乱山庄,毁了你父亲近半生的心血,即使这样你都还要护他?”
薛沉雪听罢,纤长眼睫轻轻抽颤了几许,始终没有抬起头来。
“……这是我薛家私事……”
话刚出口,他顿觉得不妥,正想改口,玲珑已经愤然背过身去。
“好啊!到底怪我是个外人,管不了你们薛家私事!”
“二位司使,你们进来吧!”只听她高声呼唤,守在室外的两位门人便应声进来,“我暂时无话了。”
玲珑似乎在极力压抑着怒火,沉声让位给了二人,自己则站于铁栅之外,冷眼看着这个硬骨头到底能硬到几时。
那两位司使见薛沉雪衣衫褴褛,倒也没说什么,一个默默替他正衣系带,另一个去一旁取来了两柄五尺长的木杖,那刑杖甚至比玲珑手臂还粗。
“薛公子,得罪了。”
说罢,手里高高扬起了刑杖,朝薛沉雪的胸腹击去。
才第一杖,就打得他倒吸了一口气,沉闷的气声卡在他喉中,又被他生生咽了回去。
接下来的杖击接二连三地续上,他两手悬于头顶,被锁链铐住,杖击的后劲扯得那铁链坷拉作响。
他依然极力隐忍着不肯出声,可额间的汗却布了一层又一层,渐渐沾湿了他面颊的发丝,紧紧贴着皮肤,衬得他的脸色更加苍白。
忍了不下十余杖,才打出了他第一口血,那血顺着他的唇中溢出,滴在他白色衣襟之上。仿若点点红梅落于雪中,极鲜艳刺眼。
直至三十杖后,薛沉雪终于无力抿唇,再难掩痛苦之色,满口血都顺着下颌流了下来,身体倾斜至了一边,只靠手腕上那铁链吊着才勉强站立。
随着每一杖再落下来直打得他整个身子摇摇欲坠,沉重呼吸的同时混着鲜血咳呕着。
他紧紧皱着眉头,竭尽全力般在压抑着从喉中迫切而出的痛呼。
“停停停!!”
没等到薛沉雪后悔,玲珑反倒先投降了,“你俩也不知道收着点儿,下这么重的手,打死了怎么跟我爹交差?!”
二人闻声立马停了手,互相对望,想着玲珑在观刑才特意往重了打,平时为了不伤根骨都还是尽量收着的,谁知此时竟起了反效果。
“这……师姐,咱们平日里也还是看顾着些的,今儿许是喝了酒,下手便没了轻重……”
玲珑大步跨了进去,三两下卸了二人手里的刑杖,“把他放了放了!今日就到这吧。”
“可……不足刑数啊。”
“先放了再说!”
两位司使无奈之下只好松了薛沉雪头顶的镣铐,扶着他靠着刑柱缓缓跌坐下来。
见他虚弱地喘着气,口中仍在不停咳血。
玲珑见势也跟着蹲下来,这才发现他的手腕亦被铁链勒出了血痕。
心里不由叹气,好好一个美人,怎么偏偏脑子轴的很,明明不该他吃的苦偏要硬吃。
“哎,你没事儿吧。”玲珑怕他伤的太重昏过去才佯装漠不关心的唤了一句,谁知他却抬头冲她浅浅一笑。
“……还撑得住,多谢纪姑娘关心。”
这人也是够奇怪的,被她让人打吐了血还谢她……不过嘛笑得还怪好看的。
“要不算了吧,我真怕你死了……”
玲珑被他这一笑差点蛊了心神,想到后四日还有各式各样的刑罚等着折磨他,心里很不是滋味,不由得心软了下来,想要去解他的手铐。
谁知被他往后一缩,玲珑的手僵在了半空中。
“我与楼主,已……定下了,咳……七日之约,还请纪姑娘……遵守约定。”
他说两句话中间喘了三口气,都这样了却偏偏还要固执己见,这般油盐不进的家伙玲珑这辈子也没见过几个。
没办法,玲珑只好起身问司使:“今日的刑杖还有多少没打?”
“禀师姐,还有十杖。”玲珑低头看了一眼他那残破不堪的身子,“剩下的,等他歇会儿,晚些再执行吧。”
二人听完各自应声,玲珑正转身要走,却揪起其中一名司使的衣摆将他拉至了远处的墙角,悄声道。
“后面的轻点儿打,意思意思就行了,别再打吐血了。”
她说完还塞给人两锭银子,“两位师弟辛苦了哈,晚上吃点儿好的。”
这司使两手捧着银子兴奋不已,头点的像只啄米的小鸡。
铁栅后的薛沉雪却在此时抬起了头来,望着玲珑离去的背影若有所思。
一双眼里柔光点点,似星辰倒影璀璨又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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