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
梅花也开了。
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的,周惊故一有时间就会来静梅居,想要请教林恣容剑法。
一日复一日,十次里有十次都吃了闭门羹,可他也没有放弃。
一个月能进去一回,周惊故也心满意足了。
但是这可苦了许如微,她每天提着食盒回来,周惊故一看见大大的食盒,就要好心帮忙,甚至后面还自费揽上了买饭的活儿。
不仅是林恣容的饭,许如微的他也包圆了。
这一度让林恣容质疑他那破衣服是在作秀。
林恣容吃的饭可不便宜,只有早餐是在窗口打的,中餐和晚餐可都是许如微上包间点单的,一天下来少说也要十个中品灵石。
周惊故要是有这钱,至于穿破破烂烂的弟子服?
林恣容不信。
可也正是这样,叫许如微苦恼不已。
她的确心动过,但最终赚钱的心思还是占了上风。
如果林恣容不再给她跑腿费,她虽然得到了白食,却失去了未来几年唯一的赚钱机会。
她许如微是贪得无厌,不是傻。
钱能做很多事情,甚至能让死人复生。
只要有足够多的钱,她甚至不必手刃仇人,自会有人把他们的头颅送到她面前。
可也是因为明白这一点,所以许如微绝对不能让林恣容和周惊故之间的关系改善。
林恣容看得明白,她最清楚不过许如微的性格。
许如微,从来都是一个阴险狡诈的小人,只是偶尔会无厘头地发一些没必要的善心。
许如微做了那条看门狗,她就不必分一点精力给周惊故。
因此,直到冬天,周惊故进入静梅居的次数也屈指可数。
又是寻常一天,周惊故下课后再次来到静梅居门前蹲守。
“师弟怎么在门口蹲着?”游怀乐过来找林恣容,正巧看见了周惊故。
周惊故原本蹲在门的一边,手里还拎着一个食盒,专心致志地看着静梅居的院门,期待这门突然打开。
听见了游怀乐的声音后,周惊故扭头,随即立刻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小声道:“我来向小师姐请教问题。”
游怀乐惊讶,“怎么不进去呢?”
周惊故回答,“小师姐没说让我进去,而且大家都是这样的。”
不过大部分人都不是直接堵在静梅居门口,而是在通往静梅居的必经之路上翘首以盼。
周惊故多了个亲师弟的身份,比别人多了一点便利,也就不好意思再多一点了。
游怀乐被周惊故的诚实沉默了一瞬,随后笑了笑,道:“既然进不去,怎么还要在此处等待呢?”
“大家都是这样过来的。”周惊故回答。
“但是,师弟这样等着不是白费功夫,浪费时间吗?师尊虽忙碌,可指点你的功夫不是没有,宗内也有许多专精剑法的长老,师弟为什么要执着地等着恣容的指点?”游怀乐不理解。
这也是她一直都不理解的事情。
堂堂昆仑剑宗,有许多以剑闻名的长老,为什么会有那么多弟子要来求教林恣容?
论剑法,林恣容可不及那些长老。
林恣容也因此苦恼过很久,走在路上的时候随时随地都有可能冒出人来把她堵住,这种感觉真的非常、非常糟糕。
这也导致了林恣容越发不愿意出门,越发喜欢处在一个封闭的没有人能随时进出的空间里。
他们到底知不知道,这样的行为非常,下作。
或许是知道的,只是不在意。
林恣容曾经也不止一次向游怀乐抱怨——“明明可以来敲门的啊,我会开门的。”
是啊,敲门就好了。
为什么、为什么一定要来堵人呢?
坐在摇椅上的林恣容至今也没明白。
周惊故恍然大悟,他把食盒塞到游怀乐手上,“师姐说的对,这个是才买的,还热着,我去请教师尊了。”
话落,他就跑走了。
他也没有说出原因。
游怀乐看他走远了,才推门进去,一眼就和自家小师妹对视上了,“怎么不拿个毯子盖着?冷不冷?”
这时候还是初冬,虽然静梅居在山上,但不是很冷,林恣容就穿了两件衣服,穿得还都是秋衣。
“我在偷听。”林恣容忽然说。
游怀乐仔细把门关上,朝她走过去,又从手镯里拿出一条厚厚的毯子,不分由说地盖到她身上,“虽然有灵气护体,可身体也不是这么折腾的,下次要再让我见着你穿成这样,我就叫你师兄过来把这椅子拆了。”
游怀乐仿佛没有听见林恣容的话,关切地给林恣容盖上毯子,把每个角落都压得严严实实,密不透风。
修士有灵气护体,大多冬暖夏凉,只是冬天穿少了、夏天穿多了自己会觉得冷或热,便和没有修为的凡人一样,什么季节穿什么样的衣服。
不过在大陆的最北边,听说就算是元婴期的修士,也抵挡不住寒风,也要裹得和个球似的才不会觉得冷。
“我在偷听。”林恣容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游怀乐看着她坚定地神色,又想到她的话,忍不住笑了几声,“你还要重复几遍?恣容就是重新变回小孩钻到我怀里听,我都不会说一句话。”
游怀乐到底没有明白林恣容强调的意思,她和周惊故就在院子门口说话,只要不刻意压低声音,林恣容怎么着都能听到。
在她眼里,这压根儿不算“偷听”。
可这对于林恣容来说,不一样。
前世,她生了心魔后,所有人都防着她,也尽力保守着这个秘密。
也因此,外出历练的师兄师姐不知道,闭关的游怀乐也不知道。
等到这个消息传到游怀娱耳朵里时,她已经堕魔了。
从发现心魔到她堕魔,也就一年的功夫,没多久。
那个时候不仅是游怀娱不信,阮青、叶辞也不相信,他们就尽力助她离开昆仑,调查真相。
这也是林恣容那时能够逃离昆仑的原因之一。
可这不代表在那一年里林恣容的日子很好过,她被拘禁在静梅居里,出不去,别人也进不来。
每每有人路过,交谈声传到她的耳朵里时,隔音阵法就会生效——
防止她偷听。
从那时起,林恣容就再也不会因为别人的一句话而主动攀谈,那不是说给她听的话,她也不必听。
只是有时候别人的话还是会不自觉飘进她的耳朵里,让她记在心里。
比如在听到“陆寻”这个传奇人物的名字时,她骑着马过去,也只是想看他一眼。
她想知道这个人长什么样,仅此而已。
“好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开开心心的,不要想那么多。”游怀乐还是没有忍住诱惑,轻轻摸了摸小师妹的头,眼里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愤怒。
不知道怎么回事,前段时间林恣容本命剑岁泣毁了的消息传得人尽皆知,游怀娱不相信,人也是个急性子,就跑来问小师妹了。
答案显而易见。
不过师兄师姐都不相信岁泣是自己断的,坚定认为是有人对岁泣动了手脚,或者当时有贼人暗算。
其中,游怀乐是最坚定的,她坚信岁泣剑断的原因是后者。
谁来辩驳都没有用。
这件事情之后,游怀乐就时常过来看望小师妹,怕她想不开,可她自己一看见小师妹就会想起这事儿。
“师姐,我没有伤心。”林恣容认真解释。
“那恣容为什么不喜欢笑了?”游怀乐反问。
“是吗?”
“嗯,恣容现在很少开心地笑了,以前小时候笑起来虎牙也会露出来呢。”
“没有虎牙。”
“哈哈哈哈哈。”
*
游怀乐在静梅居前劝导周惊故的事儿某天又突然传到了游怀娱耳朵里。
游怀娱本来就不喜欢周惊故,前面又发生了岁泣剑断的事情,她就对周惊故的意见更大了——
她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直觉告诉她小师妹本命剑断和周惊故有关。
游怀娱靠着自己的直觉,死里逃生了一次又一次,她当然相信自己的直觉。
于是乎,姐妹俩又因为周惊故吵了起来。
这一次吵得格外激烈,就连叶辞也劝不住游怀娱了。
只要不发生肢体冲突,王立群向来是不管弟子之间的事情的。
大师兄阮青是个混不吝的,他要是看见师弟师妹吵架,还会在旁边煽风点火,是个从来不劝架的人。
只有叶辞会劝架。
整个师门,只有这一个老好人。
游怀乐别看平时温温柔柔的,其实性子比谁都倔,作为她竹马兼未婚夫的叶辞也知道这一点,所以他向来是先劝游怀娱消气,再和师妹一起劝游怀乐的。
游怀娱的脾气看似大,可好哄。
只要姐姐同她说两句软话,不用谁劝,她自己就把气消了。
偏偏这次,游怀乐犯倔了,她是一句软话也不说,只说一些扎妹妹心窝子的话。
游怀娱气不过,拉着人到小师妹面前,叫小师妹给她们评理。
“小师妹,你说说,游怀乐对那周惊故那么好,我看不顺眼怎么了?师父当年是不是说了你是关门弟子,结果没过十几年,又收了个关门弟子,外面好多人都在看笑话!”游怀娱指着游怀乐,振振有词道。
叶辞连忙布了一个隔音阵法,这话可不能被别人听见了。
叶辞辅修棋术,不修阵法。
但林恣容小时候学习阵法时学不会,又不愿意出门,他就学了几个阵法,糊弄小师妹,顺便教她。
林恣容人有一点懵,她刚刚还岁月静好地坐在摇椅上看新买的书,转眼师兄师姐就进来了,师姐还要她评理。
“那些人存心要看笑话,说了一大堆屁话,我气不过和他们争辩,回来了之后游怀乐还说什么好好相处,师妹你说我该不该生气?”游怀娱又道。
林恣容点头。
师姐这是为她好,不管对不对,先点头。
游怀乐看着林恣容,也有些生气了,“恣容,我上次怎么说的?”
林恣容今天穿的是薄衫,而且看着比上次游怀乐来的时候穿得还薄。
游怀娱也看了几眼林恣容,瞬间和姐姐同一阵线,“小恣容,你不能仗着身体好就胡来!”
她正说着,游怀乐拿出一件看着就很暖和的披风,走上前,把林恣容裹得严严实实的。
随后,姐妹齐心,把林恣容从摇椅上拉了起来,叫叶辞把椅子收起来了。
“我的摇椅!”林恣容震惊地看着师兄师姐。
叶辞无奈道:“放心,我不拆。”
“你们不是在吵架吗?”林恣容又看向两位师姐。
游怀娱冷哼一声,“谁叫你不好好穿衣服。”
随后,姐妹俩吵了起来。
受伤的只有林恣容,她失去了自己心爱的摇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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