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小鹤琢磨了一会子,越想越觉得不对,皱着眉头,冥思苦想起来。

羊生见她不说话,又唤了两声:“小鹤,小鹤,你是什么主意?”

小鹤转头看他,心中九分确认有诈,还有一分不敢断定。

便说:“先不要回去找师父,师父他出门访友,这时定然未归,我们悄悄转回竹林,看那竹精在做什么。”

羊生说:“还能做什么,多半在料理那些笋子的后事罢。”

小鹤心道:你是真呆呀。

心里打定了主意,若竹精的确在埋葬儿孙,那就该去帮把手,事后也要商议个章程,赔偿人家的损失,若叫她发现了马脚……

小鹤暗暗磨牙,到底哪个赔哪个,还未可知哩。

两人偷摸折返竹林,放轻了手脚,又各自噤声,连大气也不敢出。

师兄妹躲在一丛修竹后,挤挤挨挨偷看。

这一看,他俩都惊得呆住。

碧虚郎先前还在哭儿哭孙,悲痛得不能更真,小鹤与羊生一走,他把眼泪一抹,就吃起儿孙尸身来。

羊生呆呆道:“他吃他大儿子了。”

小鹤愣愣说:“他吃他小儿子了。”

或许觉得光吃儿子不过瘾,碧虚郎隔空取出自家窖藏的鲜竹酿,拿他烤得香喷喷的儿孙,以及山药、肥鱼、野莓……下酒,其怡然自得的姿态,何曾有半分伤心?

情知被骗,小鹤反应过来,从藏身处跳出去,气咻咻叉腰指责:“好伤悲的孤寡老人啊,你儿孙死了,你不快快给它挖坟,怎么这般歹毒,吃起自家儿孙尸身来?咄,你大儿子好吃么?你小儿子可口么?好个满口谎言的歹毒妖精,设局欺诈小孩,信不信我告你个讹诈之罪!”

碧虚郎哪里想到这两个小孩还会转来,一时有些心慌。

他强自镇定,辩解称:“这个是我们竹精的习俗,夭折的笋子都要葬入同族腹中,我是强忍哀恸给它们下葬,你不要误会。”

羊生听了,将信将疑道:“竹精还有这个习俗,头一次听闻。”

小鹤骂他是个痴呆:“这种话也信,他说来哄你的。”

听到说是哄他的,羊生顿时恼火:“弄谎骗人,真不是个好物,我咒你黑心烂肝!”

两方又吵起来,一个质问弄谎骗人该当何罪,一个咬死了习俗不同不是欺骗。

争吵半天,吵不出个结果,小鹤就吓唬道:“不承认也罢,我回去告诉师父,请他写一份状纸,说眠春山中有个妖物,最好讹诈路人,其罪孽之深重,简直无可饶恕!该叫雷公降下雷霆,把这妖物劈死!”

碧虚郎立刻就怕了。

这两个小孩是山神徒弟,真有这个能耐哩!

一时间悔恨交加,埋怨自己不该为了两口吃食出来唬人,如今可好,踢到了铁板,脱不得手了。

小鹤注意观察他脸色,看他脸上或青或红,便知威吓有效,乘胜追击道:“你若不想死,就趁早认个错儿,再弥补我俩损失,叫我高兴了,说不得高抬贵手,饶你一命!”

碧虚郎心中挣扎。

向两个小孩认错……实在颜面扫地。

但坚持不低头,气节是有了,就是小命难保,万一真有雷公劈他,岂不要化作灰飞,几百年的道行都烟消云散?

思来想去,还是小命要紧,碧虚郎只好低头。

他把认错这一节含糊过去,问:“要我怎么弥补?”

小鹤扭头同羊生商议。

两个小孩严谨地讨论半天,才议出个大概。

羊生对竹精说:“笋子是你家的,吃了也就罢了,那两条鱼可是我捉的,还有木耳、野莓、山药,是我同师妹一起采来的,绝不给你白吃白喝,你要赔来!”

碧虚郎试探道:“我原样赔给你?”

小鹤说:“拿你家的笋子赔也行。”

先前竹精还一口一个儿子,一句一声孙孙,这时却答应得十分爽快:“这林子里的笋,随你挖就是了,只是……”

他面上有些羞意,扭扭捏捏说:“日后再要来挖,须得把烤好的嫩笋分我一半。”

小鹤挖苦道:“呀,吃儿子吃上瘾了么,我家羊生的手艺就这样好?”

碧虚郎脸上烧得慌,吞吞吐吐的,说不出个话来。

把他狠狠取笑了一番,师兄妹觉得这个条件划得来,就都答应了。

羊生又说:“还有,方才你冲我们索命,叫我俩吃了许多惊吓,该给些银子压压惊,银子给够了,就不再找你麻烦。”

碧虚郎听他要银子,有些不快,口里嘀咕道:“我吓你?你吓我还差不多,又要写状纸告我,又要叫雷公劈我,句句凶言凶语,恐吓得我心肝跳到现在。”

小鹤见他似乎有些不情愿,假意转身要走,说:“既如此,我回家找师父写状纸去!”

碧虚郎慌忙拦住,苦着脸说:“不要走,我给就是了。”

在身上乱摸一通,不知从哪里摸出几锭银子,把银子双手交出。

羊生刚要接过,小鹤又说:“不要银子,给我换成铜钱。”

碧虚郎说:“铜钱重,不好拿。”

小鹤喝道:“你管我好不好拿。”

碧虚郎只好又换成铜钱给她。

得了几大串钱,羊生与小鹤都觉得血赚,一起离了林子,高高兴兴往家走。

两个人边走边说话。

羊生喜悦道:“不想今日赚了这许多钱,你我如今也有私房了——师父他忒抠搜,上前年从凤仙娘娘的童子那里敲诈的财物,如今也没花完,却不肯分些给徒弟,只捏着自己一个人花用。”

同时又有些疑惑:“方才分明可以叫那竹精赔偿更多,你为何只要这么一些?”

小鹤心有成算:“该得的一分也不能少,不该得的一文也不能多,那竹精没起多大坏心,也不好太过勒索他。”

羊生不解:“他叫我们偿命哩,什么没起多大坏心,他坏心大大的,就该把他狠狠勒索。”

小鹤细细道来:“我猜他不是真要我们偿命,只是不满我们挖了他的笋,故意出来吓唬人,想把人吓哭罢了。不然,他那么大一个妖精,面对我们两个小孩,除了揪我一下,为何不曾动手?你把他推倒,又把他那里伤了,为何他不曾打你?”

正是有这种种可疑之处,小鹤才决定转身回去——哪有面对杀子仇人不动手,只嘴上争执的?

羊生恍然大悟,十分敬佩地望着小鹤:“小鹤,你好机智呀。”

小鹤心底有些得意,面上却装作云淡风轻:“嗐,哪里的话。”

羊生又问:“不要银子要铜钱,又是什么缘由?”

这个却是小鹤自家打的小算盘了。

她露出一副精明相,说:“铜钱方便花用,改天师父下山,可以给他钱,使唤他帮忙买些烧饼点心。”

“若给他银子,他买了点心,余下的就自己昧了,若给他铜钱,把价钱算好,顶多叫他昧个一文两文,不至于亏得太多。”

羊生佩服得五体投地,他万分崇敬地看向小鹤,恨不得对她顶礼膜拜。

沐浴在羊生钦佩的目光下,小鹤很有些飘飘欲仙。

她胸脯也挺得高了,步子也迈得大了,昂首阔步,神气活现,若她生有尾巴,那尾巴早该翘到南天门去。

这里一个吹嘘,一个享受,正和谐友爱之际,忽听得远处传来哀怨哭声。

哭声说道:“我是清清白白的良家狐狸,你走开些,不要动手动脚调戏于我。”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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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第 2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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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门个个皆冤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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