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缘侯喝醉酒,跌跌撞撞站起身来,他已经独自喝得不省人事,面红耳赤,拎着酒壶,酒液倾洒,就连身边服侍着的丫鬟都管不住。
他一把推开,伸出一根手指,辨不清沈云携身坐何处,说的话颠三倒四。
“...赵义事的小娘子空有一副皮囊,还不晓得花神的案子是怎么破的,仅凭一女子的能耐,怎么可能办得到?”
“嗝...也不清楚是不是在外行了何种颠鸾倒凤之事,这才有今、今日,赵观澜啊,依本侯看,你的小娘子得查哈哈哈嗝嗝,说不定真能查出几只鼠辈。”
虽说这宜缘侯是什么作风姿态,为人如何,在场各位都一清二楚,可话说回来了,宜缘候的这番话也并无道理。
险些着了小姑娘的道,她年纪轻轻,又手无缚鸡之力,谈何能破困扰百姓多时的诡怪花神一案。
怕不是内有蹊跷?
难不成,花神的事也是她与其同党一手操办的。
殿内一片哄闹,更是对沈云携开始千夫所指。
沈云携总算是明白了,这舆论黄谣是从何而来,非天降,而是只要光靠一张嘴,便能随意捏造不存在的所谓的事实。
直到皇帝身边的曹公公尖着嗓音,手执拂尘,往前一挥,说了一句之后,殿堂内又瞬间安静下来,鸦雀无声。
“宜缘侯累了,扶他去偏殿休息吧。”
说完,就有下人带领着,宜缘候却不愿意,硬是要拉扯一旁的徐如月不撒手。
徐老先生推搡一把,满脸严肃道,“...快去。”
纵然徐如月再一脸不情愿,也不得不在这种场合下屈服。
更何况,父母之命,实在难违。
于是,徐如月再颤抖着身子,也得扭捏着扛宜缘侯半条手臂离开。
沈云携紧攥袖口,有些焦灼,不免为此担忧。
皇后见此,也忍不住笑吟吟问道:“这是哪家娘子,竟入得了宜缘侯的眼。”
身为宜缘候夫人的亲姐姐,皇后也替妹妹留意观察了一会儿。
徐老先生回应。
“回皇后娘娘的话,是老夫的女,名叫如月。”
闻言,皇帝儿也参与其中,赞赏道。
“皎皎如月。好名字!”
“朕也观摩许久,这宜缘侯似乎对千金也是属意,想来宜缘候也已多久不再纳妾了,若是愿意,朕可以为他们牵线,以全成人之美。”
徐老先生笑得合不拢嘴,刚要谢主隆恩,却被沈云携不留情打断。
“请三思啊,皇上。”
沈云携神色认真严肃,玉雨菲位于席座一直盯着她,也看清了身边的涂宁的模样。
她怎么也跟来了?
原本夙愿即将要实现,又被这个丫头阻扰,徐老先生的脸色愈发难看,冷哼一声。
“呵,老夫的家事何时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
“赵二娘子一介女子方才还口无遮拦擅自涉及国朝政事,已是犯了大不敬,现如今就连旁人的婚姻大事都要插上一脚吗。”
话一落下,皇帝的脸色也随之垮了,他险些忘了这一层次,这女子实在大胆放肆,竟敢在殿前公然质疑,将女子不得参政一事诸多抛却脑后。
全然不顾是何场面,现在细细一想,她是在教一位一国之君如何管理整治一个国家吗?
皇帝心有芥蒂,因此生了罅隙。
沈云携无暇顾及太多,她躬身,恭敬道。
“请皇上恕罪,并非臣妇有意阻拦,素闻这宜缘侯今年年初之时,抬进城东孟家嫡女为妾室,可不久便卧床不起。”
“据算命先生说,孟女午时一刻所出,而徐老先生之女徐如月可是寅时三刻所生,若是此时入侯府,命格怕是冲撞了孟女,对病情很是不利。”
说完,也引来一阵深思,众多官员也知其中利害,知晓这城东孟家是什么来头,关系利益错综复杂,孟家那位嫡女死了的话,说不定会为侯府惹上多大的麻烦和灾祸。
还是能避则避比较好。
更何况,由皇帝一手促成这门亲事的话,更是会将怨怼转移到皇帝身上。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是呀,皇上,确实不适合。”
皇后压低声音,也跟着劝和。
宜缘候是她的妹夫,她这妹妹素来眼睛里容不得沙子,做事也是杀伐果断,对外来妾室毫不心狠手软。
这好巧不巧,妹妹出了远门不在候府,她贵为一国之母,又是姐姐,也是要为她多留几个心眼子。
还不易遇到趣事,迎头一棒子挥舞而来,打消了皇帝的念头,他挥袖,无奈。
“罢了罢了,此事以后再说。”
原本安排好的事情眼看着刚有苗头,却被一盆冷水浇下来,瞬间熄去了火,徐老先生没能在御前得逞,坏他好事,恨得牙痒痒,对这个沈云携的意见更为颇深。
殿内中央载歌载舞,再次恢复如初,可在场不少人的心已然不能如最初一般平静,内心波涛汹涌,一片翻云覆雨。
邻座不少贵人们偷偷探耳,询问沈岐一等人,那女子可是你们府上的千金?
沈岐沉着一张脸,不愿开口,大夫人也只能应和一声,庶女庶女实在上不得台面。
这下子,丢尽颜面的竟是沈家。
至于端国公...
赵观澜一言未发,也不好去揣度。
待沈云携坐回原位上时,她猛地给自己灌了几杯烈酒,试图麻痹大脑,倒第三杯时,却被赵观澜一手摁住,不叫她再继续。
“你真大胆。”
也不晓得这话是褒义还是贬义,不过沈云携也不在乎。
她拂开赵观澜温暖的手掌,漠然。
“关你什么事。”
说完,沈云携又喝下第三杯。
她以为,若能从国政上改变,或许一切就有转机。
可是,太难了,相当于把她这条路也堵死了。
她又陷入了迷茫中,毫无头绪。
就连徐如月可能都救不回了。
“皇上。”
“臣身体不适,想先下去休息。”
皇帝兴致也寥寥无几,一旁的曹公公点头,也就代表默许了。
赵观澜拉着沈云携,一把落入怀里,她坐在他双腿上,沈云携条件反射性挣扎挣脱,却被他按得死死的不得动弹,殷独将二人一齐带了出去。
皇后的注意力一直在他们身上,便召来身边的丫头,贴耳吩咐了几句什么,丫鬟得令也偷偷跟了出去。
“你做什么,放我下来!”
一路无人,他们穿行至后花园,沈云携重重咬了他一口,这才得此机会挣脱下地。
赵观澜低眸,看着虎口处留下的血齿,忍不住锐评一句。
“刚刚在殿上倒是能言善道,现在怎么就一匹脱了缰的野马,凶野蛮横。”
沈云携没有闲工夫理会,她刚想走,却敏锐地察觉出有什么在跟踪着他们。
“是皇后那边的人。”
他早就知道了。
跟了他们一路,也是想知道他们的动机。
“真没想到,你揽悬赏令竟也是为此。”
也?
“...难不成,你也是?”
“我?”赵观澜笑意更甚,像是听了什么好玩的笑话,“你看我有这闲情逸致吗?”
“南岳江都又不是我的天下,我只管吃喝玩乐,活得尽兴自在。”
“那你为何揭悬赏令。”
沈云携明显还是持怀疑态度。
“我不是说了吗,玩。也想讨要一个赏赐。”
他回答得坦坦荡荡,也符合他风流不羁的个性。
若是哪一天真的转性了,那才是不正常。
“不过...”赵观澜话音一转,故作深思一番,“你讲的那些话也不无道理,可是皇帝心思深沉、疑心又重,再加之旁人的煽风点火,想必差不多已经被人盯上了。”
他说得没错。
南岳江都能有今日局面,与历朝历代皇帝脱不了干系。
身居高位,容不得普通百姓忤逆质疑。
改变非一朝一夕,而是慢慢发现问题、再去根治。
皇帝暂未发现根坏在哪里,自然也不允许旁人指责,而是要等某日爆发,或许才懂。
血和泪的教训,才会使其站起。
空有满腹经纶,有时候也未必见得是好事。
“娘子。”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他冲她笑了笑,随即便走了。
独留沈云携一人站在原地,她想了一会儿,也终于明白了。
这赵观澜...
还是有点脑子的。
赵观澜离开之后,皇后派出来的人还尾随着她,看来是朝着她来的。
赵观澜带她出来,也不是只想说这番话,也是为了给她救徐如月的机会。
他眼尖心细,一观宴席上的诸多动荡,看似漫不经心、片叶不沾身,却是有筹谋。
她不熟悉这宫内布局,若是一个不小心便会闯出个不敬之罪。
沈云携刚想使用异瞳系统,却被一只大手一把拽过,躲在了一座假山之后,
一阵阵厚重脚步声离他们越来越近,原来是有御林军在四周巡逻。
今日宫宴,为防有刺客乘机潜入,皇宫内守卫更加森严了不少。
御林军远去,沈云携松了一口气,那只强劲有力的大手也松落下去。
她一侧眼,对上一双熟悉深邃的眼眸。
李奕承躬身,为方才情急之下,自己的无礼冒犯之处而表歉意。
“唐突了。”
沈云携没多言,端了端姿态,同样回礼。
“瑞亲王。”
李奕承笑道,戳破她。
“沈郎君真是深藏不露啊。”
他认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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